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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到家后,不安心,我又回了禁地。
      只剩下满是春意的塑像无声站在狭小压抑的天地之间,孤孤单单。山洞还是原来的摆设,我亲手做的摇晃的木椅拙拙的摆在门口,石台上放着我刚才带来的未开封的醉仙,下面压着一张纸条,纸条上有一只曼陀罗花纹的古老银戒。
      纸上写了戒指的使用方法,除此以外,一句问候和道别的言词也没有,那人真不知道有没有一种东西叫良心的。
      戒指只要用灵识探入,便能实现一个心愿,使用后戒指便消失。我从来没有试过,不知道能不能使用,它只是被我带在中指,作了小小的装饰品。

      我抱着醉仙回家,走了一段,走不动了,放下坛子,坐在路边。
      秋风瑟瑟的吹着,禁地的针叶林仍旧是冷色调的绿。万里碧空无一丝云彩,太阳斜斜的光芒在林间四散,有鸟儿在枝间扑腾。
      后来回神的时候,阳光已经消失不见,天空是诡异的紫蓝色,四周幽暗阴森,偶尔一两声鸟叫,有些凉意。
      我还是懒得移动,于是开了酒坛子喝。
      丈夫寻来的时候,我已然有些醉意,只是靠在树上不动。
      他也没有说话,陪我坐下,靠在树上,静静听过往的风声。

      很后来,我真正放开心胸去感受丈夫的心意。
      在地界的东西客栈的门前,我问丈夫,那个晚上你找到我,却为什么不发一语,只是沉默着陪我度过黑夜。
      他露出无奈的眼神,用了些微责备的语调回答了我。他说,你靠在树干上,散乱着长发,未梳发髻,旁边倒着一个酒坛子,听见声音也只是疲惫的望了我一眼,然后又回到了自己的世界,你不想我打扰你,我怎么舍得破坏。
      我总是有意无意的在我与丈夫之间划下界限。我有自己一个完全独立的内心世界,不愿意他的进入。我傻傻以为丈夫并不知道我的疏离,没有想过敏锐如他,怎么可能不明白我的内心。
      我只是见到了那人为爱情为幸福如此辗转挣扎,便想着成就自己的完美人生故事。于是把丈夫的身份贴上他的额头,没有顾虑他的心情,把他当成我人生中的一个角色,沉浸在自导自演的童话中,然后试图用相敬如宾齐眉举案之类的言辞把他隔绝在我的心房之外。
      而他,却始终坚忍的相信守在我的身边便是幸福,没有考虑过放弃。
      当我听到丈夫的回答,当我领悟到自己忽略的一切,纷繁杂乱的情绪瞬间淹没了我。
      我问他,为什么不点醒我。他摇头,说,其实很多次我想要与你好好谈一谈,可是,我不知道对你而言,什么是幸福,梦被惊醒总是痛的。
      幸福的泪水在听到他的话后,终于不再流连,缠绵落下。而我可以确定,这一次不是化形后握了整个春天的幻觉中的幸福,而是真真切切踏踏实实的。心里不能满足的一角终于被填满。我嗔道,那为什么现在要对我说了。
      他低头,金色的瞳孔映出了我的脸,一笑,浓郁的桂花香味呼啸而来。他说,因为我知道,你终于看到了我,看到了我在这里。

      那人离开后,日子如往常一般过着。
      原来,生活中有没有那人,没有任何差别。禁地,我还是去,练法术,品醉仙,偶尔对塑像说说话。若不是中指戴着戒指,我将分不清记忆的真实与虚假。
      孩子们都长大,独立出去了。我依然努力扮演着好妻子的角色,井井有条的打理生活琐事。我也知道做得很不成功,但丈夫说,我已经做的足够完美,不必再费心什么。听了,即使知道是奉承,我也开心得不行。

      到六百岁生日,丈夫想着我从未离开过小村,提议我们俩单独四处游历一番。
      若不是嫁给了丈夫,我早已经浪迹天涯不复踪影了吧,听了这个提议,自然开心地很。把颖儿丢给静儿看管,去青藤庄问候了清儿,告别了禁地塑像,告别了玲姐姐,我满心期待的与丈夫离开了我生活了整整六百年的简朴小村。

      我们一路走,一路看,一路学,不知不觉间八百五十二年过去。收到了静儿的纸鹤传书,通知我们孙儿萧悦的出生,我们才回到几乎没有改变的故里。
      旅程美妙可爱。
      最先,我们在妖界各处游览。因着我偶尔冲动的脾气,惹下一些不大不小的麻烦。也因着不打不相识,认识结交了很多豪爽真诚的友人,听了一些稀奇古怪的传说,学会了很多实用的打斗技巧,突破了一部分修行上的困扰。
      后来去了地界,与人类相处。在妖界,也许是来自前身的知识,许多东西不言自明。可在地界,我如三岁孩童,言行举止得从头开始练习,风俗习惯更是完全懵懂。幸而丈夫腹有诗书,并且熟门熟路,各种风物都能一语道出,才不致举步维艰。

      在地界,我们隐藏着自己的身份,装成一对普通的人类夫妻,每到一处,便谋个生计。一般我们会五到十年待在一处,短了失了体验生活的目的,长了我们不曾改变的相貌会引来怀疑。
      丈夫有时候是教书先生,之乎者也,教着一堆粉嘟嘟的娃娃。而我则做一些人界不常有的吃食给孩子们,他们都喜欢我这个师母。
      有时候丈夫与我开一家小小的客栈,雇上几个伙计,整日迎来送往。
      还有次,我们进到大户人家中做长工,劈柴烧水做饭洗衣什么的。原本抱了准备去受难的,结果那家人待人和善,事多做事的也多,也清闲了。
      丈夫还去考过科举,结果只是进士及第的末一名,被我嘲笑许久。
      ……

      在地界的几百年里,生活有滋有味,时时有乐趣,我渐渐放松了对自己的拘束,自由的舒展本性,似乎已经太久没有编织繁琐的发髻。也正是那时,我才真正全心全意的倚赖着丈夫,不知不觉间打开了心防。
      在那次东西客栈门前的对话后,我才发觉原来做一个好妻子,并不需要自己的拼命努力,只要心中存了丈夫,自然而然便会为他着想。原来靠自己一个人的幻觉,真的不能足够。
      可是啊,一旦把他放在了亲密的位置,许多以前忽略和不计较的东西,总是在脑海中徘徊不去。我时常想起新婚那夜丈夫述说故事时爱恋的眼神,想起他在清晨凝望窗外小雨时悠远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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