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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天亮 ...

  •   “我的错,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不见光的狭小空间中,沈南迦缩着身体,一遍又一遍将额头撞在柜壁上。

      “我错了,我认罚,都是我的错……”

      她口中一遍遍念,汗水浸透了整个人,身体无法自控地颤抖着,撞击没给予疼痛也没带来清醒。

      这个柜子是她在景宵别苑中最大的阴影,这么多年了依旧在这里,柜壁上还有不少坑坑洼洼撞击过的痕迹以及血迹。

      即使只是方寸之间,也足够困住她一辈子。

      只要身处在这片黑暗之中,那些曾经的梦魇便一一再她眼前反复上演,一遍遍提醒着她的错。

      “放我出去,你要罚便罚我啊,你有什么冲我来啊。”沈南迦无力地拍打着柜板,可她如今浑身无力,光是说话大喊就已经费尽了全部的力气。

      沈霜不痛不痒带着轻蔑的声音在柜子外面响起,“你这金贵的身躯我可轻易责罚不起。”

      除此之外,还有木条破空抽打的声音以及阿缨隐忍的惨叫。

      “为什么,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他们?”

      “这一切的一切不都是怪你吗?”沈霜冷笑讥讽,“如果你不逞强,不去做什么救世主,他们也就不会因为你而遭到这些无妄之灾,他们会日日如一地活着,等到有一天被孙家重视。”

      “姑母做这些都是在好心教导你啊,做人,不要太过善心泛滥,总会有人替你付出些代价的。”

      沈南迦扣着木头,尖刺扎进指尖都感觉不到痛,如今只有阿缨的惨叫牵动着她的心,每一声都如刀割。

      她想不明白,“你究竟是为何这般恨我?”

      “恨你?哈哈哈哈。”沈霜宛如听到了什么笑话,仰天大笑几声,又带着恨意地道,“去问你的爹娘吧,问问他们对我做过些什么?”

      那间小小的柜子,沈南迦被关进去过无数次,前几次还总是被强行灌下力气涣散的药物,到后来,她就真的出不去了。

      外面是阿缨被折磨的惨叫和呼喊,可那扇门她怎么都推不开,只是一把小小的锁就把她禁锢在了里面。

      “阿缨,阿缨,你怎么样了?”

      几个时辰过去,沈南迦大汗淋漓地从柜子里爬出来,匍匐着爬向浑身鲜血的阿缨。

      “都怪我,都怪我,如果不是我,不会变成这样的。”她的眼泪已经在里面哭干了,只剩一双红得吓人的双眼。

      如果不是她,阿络不会死,阿缨不会遭受这些折磨。

      从小,她就不是个遇事袖手旁观的人,有国公府独女的身份,有一身的武艺,她救得了街头的百姓,也帮得了那些在豪门之中受欺负的人。

      可这次无论她做什么,都救不下这两个孩子,他们甚至要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她错了,真的错了,其实她根本没能力反抗,她什么都做不到。

      阿缨抬手去擦沈南迦脸上的泪水,可他手上全是血,越擦越脏。

      “阿姐,不怪你,我们本就走不出别苑的。”

      他离这里最远的地方就是后山,见过山上的明月,曾幻想有一天可以永远的感受外面的清风,可孙夫人说的没错,他们生在孙家就只能死在孙家。

      阿缨没了力气,眼神也变得涣散,可他却看见了弟弟,看见了娘亲。

      “我好想阿络,想他给我摘星星,好想娘亲,好想听她再唱一遍童谣。”

      那是沈南迦最后一次见阿缨。

      在那之后,他被沈霜送去了福昌伯爵府,福昌伯爵喜爱幼童,尤其是长得好看的男孩子,进了伯爵府的每个人都没再出来过。

      沈南迦又听到了柜板之外阿缨的呼喊,他在说,阿姐,我好疼,阿姐,别再让他们打我了。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阿络不是吃甜粥噎死的,甜粥怎么可能会噎死人呢。是她喂给阿络的那碗甜粥里被沈霜下了药,会侵蚀血肉,吃下去的人只能活活等到内脏融为血水而死。

      阿络他还那么小,那么受不得疼,只因为那碗粥是阿姐喂给他的,再痛也没叫出一声来。

      “都怪我,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是她,是她亲手害死的,每一个人,阿络,阿缨,哥哥,父亲母亲。

      “咔嚓”,锁落了,柜门被打开,月光忽地照进来,映着一个冰凉凉的身影。

      梁怀夕抱住她瘫软的身体,好似找到了丢失的宝物,珍惜而又后怕。

      他一下一下抚着沈南迦的后背,不断安抚着,“皎皎,皎皎,我来了,是我,别怕。”

      “都是我的错,他们都是我害死的……”

      他紧紧抱着怀里的人,不让她在继续伤害自己。

      她一句句否定自己,他便一声声轻柔地安抚,“不是你的错,不怪你,全都不怪你,不怕了,我们不怕了。”

      沈南迦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阳光已经透过纱幔照在了脸上,有点暖,有点痒。

      床边,梁怀夕清冷俊美的脸庞就在眼前,他单手撑着额头闭着眼,整个人都在晨光中散发着光芒,像是怜悯人间的神明。

      她没叫醒他,保持着这个姿势静静地凝视了许久,直到梁怀夕睁开眼,一眼撞进彼此的眼眸。

      “是你带我回来的。”

      “嗯。”梁怀夕浅笑着点点头,手背搭在她额头上试了试温度,“我现在是你的御用郎中。”

      沈南迦调侃道:“不怕叫人看见你我共处一室?”

      “这一阵个院子都叫观良带人封起来了,不会有闲杂人到此。”

      如若是现在看到些什么不该看的人,他怕是会控制不住自己都杀干净了。

      梁怀夕扶着沈南迦坐起身,端起桌上还热气腾腾的鸡汤,舀起一勺,吹了吹。

      “沈霜投毒杀人未遂,孙鹏贪赃枉法,不久就会有朝廷官员来此处理了。”

      沈南迦乖巧地喝着鸡汤,眼睛却直勾勾盯着梁怀夕,恨不得将他盯出个窟窿来。

      “你做的?”

      她知道,谢祈昀那些作假的证据应该有一大半都用不上,能越过大理寺直接让朝廷官员来处理,肯定不是裴家的主意。

      梁怀夕挑了挑眉,“国公府的面子还需要我给吗?”

      话虽这样说,但沈南迦肯定不相信他在此事中没有半点参与,半点知晓。

      就比如说,他为什么会找到自己。

      空气安静了很久,一个喂一个喝,彼此都很默契地没说话。

      许久,沈南迦有些犹豫地开口,“你们,都知道了?”

      包括她的家人们,她本想瞒着他们的,可好像怎么都瞒不过。

      梁怀夕没回答,只是放下碗盏,“有个人你或许想见见。”

      他话音刚落,门外走进一个相貌柔美的清瘦少年。

      少年眼眶微红,望着床上的人许久,他早在门口便做了很久的准备,可等亲眼见到,还是没控制住声音里的哽咽,“阿姐。”

      沈南迦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虽然少年的身体已经抽条,但那张女相的面庞却是她怎样都不会认错的。

      “阿……缨。”

      “是我,阿姐,我回来了。”阿缨还和以前一样,还是那个爱哭鼻子的小孩。

      “你还活着,你还活着……”泪水决堤,视线里的人影模糊起来,她真害怕这都是一场梦,醒来之后她又什么都没有了,

      姐弟俩相拥,皆泣不成声。

      直到此刻,沈南迦终于能放过自己了。

      与此同时,这一头的沈家人也都得知了真相,沈西炀审讯了沈霜的贴身侍女,说出了全部的实情。

      “我要去杀了她!我好好的女儿竟是被她养成了这个样子!”

      裴淑怒火中烧,提着剑便要前去砍了沈霜,被沈东绛拦下。

      “侍女所供,还有件事。”

      沈西炀沉着声,整个人周身的气场都格外压抑,他垂着头,半张脸被发丝遮挡,看不清是何表情。

      身侧的拳头紧攥,一字一句咬着牙道:“三年前,八月初二,皎皎被下了药与谢祈昀同房,因此才答应了这不得已的婚事。”

      这次就连始终在一旁沉默的沈自炡都震怒了,一掌拍碎了桌子。

      此时此刻,在这间屋子里的每一个人,都是那么的悔恨,悔恨当初将沈南迦留在了京城,起码在军中,她还会是那个自由自在的姑娘。

      裴淑心口一紧,直挺挺倒了下去。

      “母亲,母亲。”

      裴淑靠在两个儿子怀中,心如刀绞。

      “我是造了什么孽啊,她不如来索我的命啊。”

      沈西炀忍不住问道:“父亲究竟是为何,她会对我家如此怨恨。”

      沈自炡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自责愤懑地说道:“当初你们祖父要送她去换的前程,是给我的。可我当时与你母亲情意相投,根本不惜得什么前程,千万般推脱,父亲这才没办法给了大哥。”

      如若他清醒一点早些知道真相,如若他当时去为她求了情,或许她不会拼尽全力一搏去到孙家,不会记恨他们,之后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可如今,悔恨也已无用,皎皎如今的一切,都是他造出来的孽。

      沈南迦带着阿缨来到正厅的时候,一家人都神色沉重。

      见到她,裴淑强撑着打起了精神,“皎皎,你身体如何了。”

      “我没什么事,”沈南迦察觉的出气氛的奇怪,也看得出母亲刚哭过的眼睛,但既然他们要装作无事发生,那她便随了他们的愿,“让父母兄长担心了。”

      “这位是?”裴淑率先注意到了角落里的阿缨。

      沈南迦把他拉到身边,“他是阿缨,我从前在这别苑中相依为命的弟弟。我原以为他死了,所幸王爷将他寻回来了。”

      沈家的人自然也是听说了这两个孩子的事情,都很是同情。

      “受苦了,你们都受苦了。”裴淑拉过阿缨的手,已然是泪流满面,“你既然是皎皎的弟弟,从今以后也就是我们沈家的孩子了,跟他们孙家没有半点关系。”

      “母亲是要收留他?”沈南迦诧异,她事想过要将阿缨留在宁国公府,却没想到母亲会先开口,下意识看了看一旁的沈自炡,“父亲?”

      裴淑还因为沈霜的事情对沈自炡不满,瞪了一眼赌气似的道:“你管他做什么,他不愿意这孩子就跟着我姓裴。”

      沈自炡小声委屈道:“我没说不愿意啊。”

      见两位兄长也没有异议,沈南迦又询问阿缨,“阿缨,你可愿意?”

      阿缨低着头,似乎是有些害怕,“我,我身份低贱,恐怕是……”

      “孩子,”裴淑轻抚他的手背,语重心长道,“人这一生不能选自己的身份是如何的高低贵贱,但自己不能觉得低贱,若是连自己都自我轻贱,那便是怎样都活不出个好来。”

      阿缨怔了怔,如果不曾感受过阿姐带给他的温暖,他不会贪恋此刻的温暖,可现在,他只想奢求的多一点,再多一点就好。

      “我,听阿姐的。”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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