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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试探 ...

  •   焕清堂——

      “你叫木青?”

      沈南迦半倚在芙蓉榻上,悠悠的修剪着青黛瓷瓶中的兰花,满屋子都溢着馨香。

      堂下立着一名小厮,颔首低头,虽是一身布衣打扮,但腰背板正,眉目间正气十足。

      “是。”他回道,声音沉稳有力。

      沈南迦轻飘飘的扫了一眼,将剪下来的花枝放在一旁,“哪里人?家中可还有亲人?”

      木青如实回答:“回夫人的话,小的京城本土人,无父无母,不知祖上何处,家中唯有一弟,在京郊的学堂读书。”

      “到侯府当差多久了?”

      “不足一月。”

      “以前是在哪个院子做事?”

      “慈寿堂。”

      沈南迦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剪刀,坐直了身子,将眼神转向了木青。

      “你觉得这兰花修剪的如何?”

      木青抬头看了一眼,又很快低下了头,“小的没读过什么书,说不出来这些雅致的玩意儿。”

      沈南迦轻笑一声,不语,转手接过云栈手里的琉璃盏,往那花瓣上撒了些水。

      云栈立刻明白她的意思,“夫人要你说,你便说。”

      “是。”木青点点头,“夫人喜欢便是好花,夫人不喜欢便是残枝败柳。”

      沈南迦一扬眉,“你倒是会说好听话。”

      “小的不会说好听话,只是在说实话。小的是奴,夫人是主,主子喜欢奴才便喜欢,夫人不喜欢小的也不会多说一句。”

      沈南迦道:“我可不是侯府的主子。”

      “侯府的主子是侯爷,掌家的是老夫人,但夫人是焕清堂的主子,小的在焕清堂做事,听的自然是夫人的话。”

      话音一落,整个屋子里就安静了下来。

      沈南迦不语,只是静静的看着云栈将那瓶兰花搁置在窗前,风吹进来,将这馨香散的更远。

      半晌,她才再次开口,只有云栈看出她的眉梢挂上了些喜色。

      “你是怎么被慈寿堂送过来的?”

      沈南迦心里清楚,慈寿堂送来的人无非只有两种,一种是会传话搞事的,一种是手脚不干净坏事的。

      木青仍旧语气平平,认真回答:“管家说我偷了东西。”

      他这句话看似是在说他是后一种人,实则不然。

      沈南迦没直接明白的问,而是换了个问题,“你练过拳脚?”

      谢祈昀是个文官,侯府里也净是些内宅女子,他们看不出来,可沈南迦不会看不出来。

      有较于那些只有蛮力的彪悍家仆,习武之人的身形不会那么壮硕,但一些行为习惯却是不同于常人的。

      木青承认,“小时候街头卖艺学过一些。”

      沈南迦点了点头,欣赏他的诚实。

      “平日里不见你和那些同在慈寿堂伺候过的人接触啊。”

      木青道:“小的不爱说话。”

      “好,”沈南迦饮了口茶,“那我现在要指派你一件事,你可愿尽心完成?”

      木青重重跪在地上磕了个头,“小的自当尽全力做好。”

      “我要你把这院子里的人都盯紧了,每个人去到哪个院里,何时,做了什么,全都详细记下来,别让任何人察觉 。”

      “是。”木青毫不犹豫道。

      沈南迦有些意外,声音里带了些玩味问道:“你不问缘由?”

      “小的只管听夫人命令。”

      听此一言,沈南迦笑意更盛,朝着云栈递了眼色,云栈便拿了个沉甸甸的钱袋,塞到了木青怀里。

      木青有些惶恐不解。

      而沈南迦只是淡淡喝了口茶道:“起来吧,城郊太远了,去给你弟弟换个好些的学堂。”

      “多谢夫人。”木青又重重的磕了个头,起身退了出去。

      木青离开后,一直站在沈南迦身边的云栈脸上,淡然自若的神情瞬间烟消云散。

      随即担心紧张地问道:“小姐,这人真的可信吗?那些钱可是小姐你最后的嫁妆了。”

      沈南迦伸出手点了点她的脑门,“听没听过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一点银钱,没了就没了呗。”

      云栈捂着头,撅起嘴,“我是怕他回头就去告诉了老夫人,我们不就人财两空了嘛。”

      国公府下嫁女儿,光是彩礼就摆了足有一条街那么长,可沈南迦嫁进侯府这么些年,竟是一点傍身的钱都没有,说出去都要让人笑话。

      “我既然要用他肯定是信他的。”沈南迦看上去胸有成竹,一点也不担心,“他刚才说的那番话你听明白了吗?”

      云栈懵懵的摇了摇头,她刚才光顾着告诉自己要镇定,表现出大女使的样子了,完全没注意听。

      “他说‘管家说他偷了东西’,如若是个诚实的人,自然会如实承认自己偷了东西,如若是个信口胡说的,自是可以找别的理由糊弄过去,可他却这么说,可见他自己都不知道偷盗这件事。”

      “更何况你也是能看出来的,他身上是有功夫的,一个习武的人想要偷东西会让侯府里的这些子草包抓到?”

      云栈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好像确实有几分道理。

      沈南迦继续解释,“你再想想,他分明有功夫,却又为何只做着个看门的活计,打手和近身家仆月俸可更多些,何况他还要供弟弟读书。”

      “他进来出去的时候,你可听到脚步声了?”

      云栈仔细想了想,猛地摇了摇头。别说是脚步声了,她好几次观察这人,连他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后都不知道。

      “身量轻的人大多都是常年习武,且习的还得是轻功。他可绝对不止是什么戏班子出身的功夫。”沈南迦从芙蓉榻上起了身,慢悠悠的踱步到梳妆镜前,挑了盒胭脂仔细闻了闻,“有一身本事却又不引人注意待在这内院里的人,一定不简单。”

      也怪她上一世终日郁郁寡欢不思别的事物,竟是身边有这样的人都没察觉出来。

      “可这万一是慈寿堂的阴谋怎么办?”云栈还是不放心。

      沈南迦轻笑,“不会的,且不说一般人根本分不出来他与常人的不同,他们以前安插眼线不也都是直接明明白白的塞进来嘛,宅子里的人用的都是宅子里的手段,不会想到这些的。”

      云栈还是有些没想明白,“那他会有什么目的呢?”

      “我也不知道,我也只是在赌他与我的目的冲突不冲突了。”

      虽说是在赌,但沈南迦脸上挂着的笑容却充满了信心。

      云栈皱起脸,太复杂了,她想不明白了,“反正我只听小姐的,小姐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傻姑娘,”沈南迦忍不住抬手一弹云栈的脑门,顺手把手里的胭脂递给她,又在架子上点了几瓶,“把这些都丢了吧,留着也是无用。”

      这些都是谢祈昀给她买的,用来讨好她哄她开心的,如今这些徒增烦恼的东西还是眼不见为净的好。

      云栈按照吩咐抱了几个瓶瓶罐罐拿去丢掉,却在门前遇上了不速之客。

      “徐妈妈怎么来了?夫人身子不适已经歇下了。”云栈没给她什么好脸色。

      徐妈妈是慈寿堂谢老夫人身边的,往日里只要她来,定是要喊着沈南迦去站规矩的。

      徐妈妈笑面虎一般,笑容里没透露半分好意。

      “云栈姑娘何必摆这种脸色给老奴,夫人身子不好,老夫人体谅,都已经把这几日的晨昏定省免了,你看看其他几房的夫人,哪个有这种好待遇。”

      “今日老奴来只不过是老夫人有要事询问夫人,耽误了时辰可就不好了,姑娘快去通传吧。”

      云栈瞪圆了眼睛看她,不做让步,“既然老夫人体谅夫人,那就请徐妈妈等夫人醒来再说吧,免得惊动了侯爷,到时候怪罪下来,伺候不周的可就是徐妈妈你了。”

      徐妈妈仍旧咧着嘴角笑着,眼睛却瞪得浑圆,声音也高涨起来,“不过是侯爷一时兴起,你们焕清堂这就摆起谱来了?可别忘了侯府里管家的到底是谁。”

      “我们摆谱?”云栈气不过,满脸通红的跟她对吵起来,“这么多年我们受了你们多少欺负,你们……”

      “云栈!”

      沈南迦的声音从屋中传出来,呵制住了争吵声。

      “把徐妈妈请进来吧。”

      徐妈妈听到沈南迦的话,扬着下巴趾高气扬的瞪了云栈一眼,甩着袖子进屋去了。

      她屁股大,又喜好把衣服改小,走起路来惯是仰着头一扭一扭的,像只求偶的鸭子。

      云栈气不过,鼓着嘴不情不愿的跟着进去。

      “徐妈妈莫生气,这丫头最近被我宠的有点过头了,脾气冲,你多担待。”

      沈南迦懒洋洋的倚在芙蓉榻里,趁刚才云栈吵架的功夫往脸上多擦了些粉,看上去更加憔悴些。

      徐妈妈笑着,眼里的精光闪着,“还是夫人脾气好,院子里的人这么的随性,哪天都要爬到夫人头上了。”

      沈南迦扯了扯嘴角假笑着。

      可不是么,这院子里有几个能听她话的,甚至谢祈昀的好几个妾室都是她院里伺候的人,可不是得爬到她的头上。

      “徐妈妈方才在院里说母亲有要事问我?”

      徐妈妈道:“是呢,这是其一,老夫人也想让老奴来看看夫人的身子如何了。”

      沈南迦装模做样的咳嗽了两声,“这几日夜里风大,这病也就反反复复的,今日起来一上午了都没什么力气。”

      “母亲有什么事,徐妈妈就不防直接问吧,我这副身体现在去也是给母亲过了病气。”

      也是难得,这次徐妈妈并没有再三逼迫。

      “也不是什么大事,过几天十五,宫里长公主办了游宴请官员携家眷前往赏花,老夫人想让家里的小辈们都去。不过还得问问夫人的身体行不行。”

      沈南迦愣了愣,想起了这件事。

      她记得上一世自己也是被叫去问了这事的,只不过她当时刚丧子不久,还沉浸在伤痛中,加之她自从嫁进侯府便一直不爱出门,就没去这场游宴。

      后续就是谢祈昀带了蒋氏去,宫宴带妾室,好好打了一番她这正室妻子的脸。

      “既是宫宴,那自是要去的,请母亲放心,南迦一定赶在十五之前养好身子。”

      徐妈妈的笑容僵住了,沈南迦脸上却是格外的明媚。

      “还有其他的事儿吗?没有的话,徐妈妈不如吃盏茶再走?不过焕清堂的茶肯定是比不上慈寿堂的了,还请徐妈妈别嫌弃啊。”

      沈南迦嘴上这么说着,可却丝毫没有要留人的意思。

      徐妈妈被卧在病榻上的人这么笑看着,反而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笑容僵了又僵,行了礼便推辞事忙离开了。

      送了客,云栈又去小厨房端了今日的药来。

      试了试温热,她把药盏递给沈南迦,“小姐真要去宫宴啊。”

      沈南迦盯着碗里浑浊的液体发愁,她小时候成日跟着哥哥们胡闹好动,不似寻常人家的小孩体弱,连病都没生过几次,更别提吃药了。

      反倒是入了侯府,有事没事便是补品药材的喝,幼时没吃的苦倒是现在补上了。

      “是啊,这么好的见世面的机会,为什么不去?”

      云栈抿唇,“可是小姐之前说这种地方吵闹,没什么好去的。”

      沈南迦闭上眼睛一口气将药饮尽,皱着眉头连吃了几颗蜜饯才压下喉间的恶心感。

      “那是以前。”

      不,也不全是。

      还未出阁前,她很喜欢热闹,大大小小的宴会都少不了她的身影。只是入了侯府之后,逼着自己贤惠,逼着自己三从四德,也就不去钻这份热闹了。

      “爹爹和娘亲肯定也会去的,到时候就能见到了。”

      她有太多想见到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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