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于东落于西》梁怀袖

24、月的浪漫

　　姚美伊送出情书后，却一直没有得到苏锦的回应，她想去找他。
　　我隐约能知晓结局了，但每次看到姚美伊，我也只是欲言又止。可能是心疼她吧。她平日里看上没心没肺的，可她这一个多月的执着，却是有目共睹的。她喜欢他，所以把他的名字写了上千遍；她钦佩他，也曾试图抓起自己最不喜欢的学习，为了那个于她而言似乎是不切实际的梦——她和他在领奖台上相遇；她爱慕他，她可以到处打听他的喜好，习惯，过往；她中意他，她向他示好，甚至没有强求他去接受。
　　她什么都做了，却什么也没有得到。她没有得到与他正式相知相识的机会，没有得到美梦泡泡的实现，徒留被戳破时溅起来的泡沫；没有得到他的目光；没有得到他的点头；没有得到他的承诺。可她分明，什么都做了，小心又大方的关注，蹩脚但慎重的告白，迷糊又认真的一颗心。
　　我不希望姚美伊的执着付诸东流，但更不想她受到伤害。我劝她，就让这件事画上句号吧，不回应可能就是回应了。
　　这次，她没有像以前那样不满撇眉或嘟嘟囔囔，反而是很平静，很认真的语气：“可是这样的话，画上的是省略号啊……”
　　“省略号就省略号吧，我们就不要再自寻烦恼了。”我知道我的话很没有说服力，但希望姚美伊不会烦恼的话却是真的。
　　“可我想知道他的态度，我想知道，他知不知道我。我不希望，我的这一个月，是不明不白的。”
　　除了坏事，没有人希望生命中出现“无疾而终”这个词。
　　我知道我已劝不了她，我也不该再劝她了，这件事确实应该画上一个句号，即使，它见证的可能是一颗心意付诸东流的心。

　　我已经许久没有再和书捷好好说上话了，我后知后觉，她可能在躲着我，可是，她因为什么要躲着我？我想不通。我唯一清楚的是，我不想这件事发生。如果是我做错了什么，也该是我不好意思而躲着她。
　　今天放学，我书包也没有拿，直接跑出了教室，跑出了校门，来到了那条我们该一起走过的空旷街道。我就站在那里，一直等着。既然，我无法找到她，那我愿意等她。
　　抬头望着夜空，只见几片云遮住月亮的模样，却遮不住月亮的的光。其实月亮本不会发光，可是人们愿意赋予她浪漫，“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愁绪，“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念想，“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坚守，“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所以，我们能窥见一抹月光，不惧黑夜的缠绕。
　　我又低头看着脚边的一颗石子，它应该不是我那天边踢边哼着歌回家的那颗吧？我希望不是，就像那个下午，无事发生。
　　可是依旧没有看见她。
　　也许，她真的有事耽搁了呢？她是校学生会的成员，学校找她很正常。也许，她不只有这一条回家路呢？她从未说过她家住在哪里，那个雨天只是巧合。
　　这不合理，这很不合理！我真真切切地知道她，遇见她，认识她，了解她，这些，难道就是南柯一梦吗？
　　我靠着墙，蹲在地上，让路灯的光披在我的身上，让我的心在这个黑夜里浮浮沉沉。我觉得我应该再等等，等待那个叫书捷的女孩子，等待一个奇迹发生。
　　“江婳？”奇迹似乎真的发生了，因为我真的听到了她的声音。
　　我猛地抬头，看见她就站在离我不远不近的地方。我想站起来走向她，可是这个距离，当真令人望而却步。
　　“你怎么了？”
　　“你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江婳，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她的声音逐渐变大，我再次抬头，原来，她现在与我已经近在咫尺了。
　　“江婳，回答我，请你回答我好吗？”
　　“我没事，也没有不舒服，我只是……我只是有点不开心。”许是从她的话中听出来了急切，我忽然就绷不住了。
　　“书捷，如果我做错了什么，你要告诉我，一定要告诉我，你不要躲着我，你……躲着我，我会不开心。”
　　相顾无言，只有几只飞虫不停地煽动着双翅，在我们中间飞来飞去，它们只是不知人类心事的过路者。
　　“你先起来吧，蹲这么久，脚该麻了。”
　　我站起来，与她平视，我们差不多的身高，我喜欢看她澄澈的眼睛。
　　“你没有做错什么，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
　　她却不再继续说下去了，可我此时似懂非懂，云里雾里。
　　“我有点不明白。”
　　她似乎叹了一口气，她忽然伸出手，抓住我的衣袖。这个动作，就像是要拼命抓住什么，不让什么溜走似的，可是明明，她抓得并不紧。
　　“我知道我没有权力问你，可我……对不起，这个问题对我真的，真的很重要。”
　　“嗯。”我仍然不知她话中的那个“真的很重要”到底是什么，但是，如果她想找到答案，我愿意帮助她。
　　“你，是不是喜欢苏锦？”
　　“嗯？”如此郑重的语气，却问了一个最让我始料不及的问题。
　　“那个信封……”
　　我突然懂了她未说完的话，连忙解释：“那封情书是姚美伊的，她托我转交给苏锦。”
　　“我知道我应该相信你的话，可是……”
　　“嗯？我没听清。”
　　“可是，那个信封上的名字，是你的字迹。”
　　“那是因为，姚美伊的字不好看，她要我帮她誊写一遍，所以信封上的名字我也写了。”
　　“原来是这样，我竟然没想到这种可能。”
　　我为误会解开而开心，虽然，我好像还是不知道，为什么书捷会因为误会我为苏锦写了一封情书而躲着我。她似乎难以启齿，我也就不问了。
　　可是，我还是有其他的想问:“你怎么知道那个信封上的名字是我写的呢？”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她微微笑着，眼里是荡不开的清波。
　　我明白了她的意思，讪讪一笑：“我的字，又……又不好看，你竟然一次就记住了。”
　　“好看的，我其实，私下欣赏过几次。”她说得不好意思，我也听得不好意思，是什么浑然天成的字体可以让惊为天人的她欣赏啊？
　　“你的字也好看，不对，是更好看！”
　　“是吗？”
　　……
　　当真是“守得云开见月明”，此时的明月，摘下遮住她姣好面容的云纱，光顾这条空旷的街道，瞧着两个本各怀心事的人相视一笑，并肩同行。
　　月亮她微微一笑，不置一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