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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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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微微亮,外头的还不算太热,几个丫鬟忙忙碌碌在捧着东西,走进走出的。便是最近不大常来的苏姆妈也抱着孩子过来了一趟。
柳凝看着襁褓里呼呼大睡的宋祈,面上喜欢的不行,指尖点了点他的脸颊:“我是去念书,又不是去外地,等放了学还是要回到王府里来的。”
苏姆妈听说自家娘子要去女堂的事,担心了一夜,压根没睡着。可宋夙朝就在跟前,哪里容得了她造次。
那男人宽背窄腰,墨色的衣衬,通体就是矜贵的派头。
年岁实在是年轻的要命,头衔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将军王。
宋夙朝浓郁的的眼眸,他像是要把人看穿似的,又像是在他眼皮之下的猎物,虽给了她机会逃走,他却在背地里盯着人不放:“你细胳膊,细腿咢,别把孩子给摔了。”
“孩子是重了些,可见王爷给选的乳母是极好的。”柳凝经过前一遭的事,有了章法。她也得让他知道,自己并无入后宫的意思:“王爷,您看看祈哥儿。”
夏日天亮的早,方才外头还是一片漆黑,这会儿却是亮堂堂了。
宋夙朝看过去,柳凝抱着孩子动作轻柔,她穿着湖绿色的窄袖一,肌肤洁白有光泽,下颌圆润,那眼神清明,哪里像是在意皇兄有新欢的样子。
丫鬟们均是看着他们,仿佛真是一家三口。
他也第一次有了切切实实的感觉,他与柳凝成婚了。宋夙朝的脸上闪过几瞬不自在的神色,冷冷冰冰的说:“第一日上女堂,别晚了时辰。”
苏姆妈担忧的问了一句:“王爷他,是不是不喜欢小王孙啊?”
她笑了笑,摇摇头:“王爷兴许被别的事烦到了,他就是什么事都自己扛的性子。”
果然,窗外的人影并没有走多远,相反的,倒是停下来了。
柳凝能嫁入王府,是宋夙朝想帮他的皇兄遮掩丑事。这事,她得千万的记牢了:“姆妈,我作为他的妻子理当多多体谅一些。”
最近日子过的算是平稳,如她所愿的那般。柳凝只听说张家入宫做娘娘的那位,凭着好相貌,得了皇帝的宠爱,步步高升,如今已经是张婕妤了!
能传到柳凝耳朵里的,都是宋夙朝的意思,这位正直的王爷,可是在可怜她们母子。
可只有柳凝知道,张婕妤的升迁之路,那才是刚刚开始!
她真是巴不得皇帝有了新欢,就忘了她们母子俩。
苏姆妈又道:“娘子想的开就好。”
“我有什么想不开的。”柳凝抱了一会儿孩子,就给了乳母带。
如今她是什么身份?
大将军王妃,便是宋夙朝都将王府里的内务都交给她来打理。这屋子里也是亮堂堂的都是好家具,好物件,可不是刚从漳州投亲来的孤女了。
大抵是要被苏姆妈眼中将流泪的样子,给共情到了。
“那女堂是王爷进宫,颇有些波折。姆妈也知道的,我虽做了这王妃,到底是没学过什么规矩,不大懂上京的应酬。正好儿,趁着机会出去见见世面,吃不了亏的。”她低声的安慰几句。
“不说别的,定是王爷瞧不上娘子。”苏姆妈愤愤不平的说,“不然好端端的,娘子如何还要去女堂了?”
柳凝闻言侧目,也挺承认这观点的,但她拍了拍苏姆妈的肩膀,先是安抚着她的情绪。而后,柳凝更体贴的道:“姆妈你别这么说,王爷对我有大恩。”
外头,宋夙朝倒是沉默几许,他曾对她说过,她能进女堂是走了关系破格入学的,在旁人这里不便多说。没成想,她倒是记住了,便是连苏姆妈这里也要瞒着。
他再看一眼秋月,对她招了手过去,淡声的吩咐了几句。
苏姆妈打从里头出来,心里不是滋味,“这王爷同个丫鬟的,倒是比与我家娘子更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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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女堂到了。”
秋月扶着柳凝下了马车,等她看着牌匾上的几字,百感交集,没想到,她也成为了女堂的女弟子。
柳凝可以感觉到周遭的明里暗里看过来的眼神,初入女堂,她还是不要太过出风头的好。便只当什么都不在意,随着女侍进了女夫子的屋子。
很快就有女侍奉上茶水,道:“王妃请稍等,女夫子正在习字。”
“我们王妃都来了,女夫子怎么还在习字?”秋月却皱起了眉头,又道:“奴婢原先是王爷军帐里的武婢,是个粗人,还请不要见怪。”
柳凝还以为秋月的身份,还要瞒一些时辰。但既然宋夙朝这么说,她听着就是了:“秋月,不饿无礼。”
宋夙朝的麾下,又是武婢出身,没准儿还是上过战场的!女堂之人什么名门闺秀没见过,却对这能够为国拼搏的好女儿家颇为敬仰,这会儿的功夫,女侍那倒是比原先和缓了神色。
“夫子习字少说半个时辰,王妃还是先喝茶,润润喉。”
女侍也不好太为难了,又道。
柳凝道了一声谢,捧着茶盏,放在鼻尖一闻:“铁观音,却是上好的茶叶,多谢了。”
“王妃说的不错,这正是我们夫子最喜欢的茶叶。”女侍再看向柳凝不言不语的样子,有种遇事不慌的大将之风,到底是大将军王府出来的人。
虽只是漳州来的,却也是不俗。
这不止是柳凝被拦在外头,张婳也是同等的遭遇。不过,她可没有这么好的福气,被人请进去坐在堂里喝茶!大夏天的,张婳站在外头的廊下。
等好不容易熬过半个时辰,女侍冷冰冰的说,女夫子还在习字。
这可一下子,张婳的带着人冲进来了,不可置信的看着坐在那里喝茶的女子,“柳凝!你怎么在这里?”
这委实也让柳凝颇感意外,这女夫子什么来路啊?连相府夫人都一视同仁的拒之门外了。
“夫人,自婚宴一别,你可安好?”
柳凝说着话,她都是坐着的,发鬓上的珠钗都没有动一下。她如今是大将军王妃,论身份张婳见了她还要行礼。
张婳眼皮重重一跳,这些日子受得苦一股脑儿的,全涌上心头,“要我说夫子如何不见人,原是受了你的撺掇!”
柳凝弯了弯眉眼,笑着说,“天干物燥,夫人又在廊外站了这些时辰,是该恼了。”
张婳未曾想到女堂这般势利眼!她在外头晒太阳,这女人居然能安安稳稳的喝茶!晒红的脸,转而发了黑,“柳凝,你也想入女堂?当真是痴人说梦!”
女侍听了直皱眉,好歹是相府夫人,哪怕是个继室,怎么如此粗鄙?
哪怕女侍不知两人以前如何,隐隐约约中听出来,是个轻慢和挤兑来。
“我家王妃可不像是严夫人这般,犯了事,给家族蒙羞前来教改的人。”秋月不客气的说,“我们正儿八经的来求学的!”
女侍不满的瞥了她们一眼,“当这里是菜市场么?吵闹什么!”
只见,那女夫子面上蒙着面,不得见其真容颜。
柳凝的眼一寸一寸的丈量,夫子却也是个身高与宋夙朝差不多的人。
“这位,便是女堂的藏夫子。”女侍介绍道,将人扶过来,那人身上的袍子针脚细密,是用了上好的苏绣,从她身边走过的时候,她还闻到了淡淡的墨香。
张婳想必是先前就见过人的,眼里没多少惊讶,就把引荐信拿出来,“夫子,这是相爷让我转交给您的。”
夫子的长发是用着银色的发带束起来,很是优美。可等她再看过去,那人却是口不能言语,打着手势与女侍说话。女侍看向她,“夫子说知道了,还请严夫人你先出去,等消息吧。”
张婳手中紧接着引荐信,可不想就这么退下了,干巴巴的站在一侧。
连带着秋月都小声嘀咕一句:“还自诩相府夫人,高门大户的,便是连这样的话都听不明白。心眼和绿豆般大小,也不怪她总盯着王妃,找我们的茬。”
接下去,女侍却说,“王妃,夫子让您过来。”
柳凝心中便生出几分敬重之意,上前一礼,自报了家门,“给夫子请安。”
她的下颌忽然被一双手抬了起来。
“夫子虽然不会说话,但更不喜人以怜悯的目光看着他。”女侍见状,为其解释道,“王妃还请抬起头来。”
柳凝不喜欢这个姿势,就好像她在被人玩弄着。她拧着眉头,压抑着不快的情绪。
这位藏夫子便是女堂的主事人,先前张婳拿了相府的引荐信,也亦可以说让她回去,就回去这样的话。对她这个先前有恶名的人来说,亦是可以扫她出门。
即便如此,她还是很抵触,被别人碰触,哪怕对方是个女子。
“王妃还请抬起头来。”女侍再一次提醒。
柳凝这才慢慢的抬起眼帘,想那人看过去。这双眼,竟然是如此罕见紫色异瞳!她记忆之中,也有一个故人是这样的瞳色!
前一世里,他是当着天下人索要她,让柳凝即便贵为皇后也倍感屈辱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