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路子》白皮石斛

67、墙角

　　67.墙角

　　程凯泽走出来的，许平章已经好一会儿没说话了。
　　二人视线相交了一瞬间又立刻分开。
　　程凯泽走向许诗瑶，“聊完了吧？”他这么问，但动作却是已经自然而然地轻轻将她勾在自己手臂中，已经准备要一起离开了。
　　许诗瑶笑了一下，“大哥，我们先下去了。”
　　表情再次恢复了温柔体贴，好像刚刚跟许平章不过是闲话家常了一番而已。
　　许平章没有看他们，也没说话，那明显带着点颓然的神色让程凯泽忍不住问了一句，“怎么了，刚刚聊什么了？”
　　许诗瑶拉着他的手臂，“没什么，大哥累了。”一边走一边说。
　　许平章对她带着点讽刺意思的话毫无反应，听着二人脚步声渐渐远去，他将目光落到程凯泽刚刚走出来的那间房间门上。
　　好一会儿，房门轻轻打开，常乐走了出来。
　　许平章看着他，似乎想要从他的眼神里看出点什么，单常乐目光一触即离，转开了视线。
　　“没完全解开。”常乐眼睛看着程凯泽二人离开的方向开口，“但是每天会有一半的时间可以清醒过来。”
　　许平章点头，目光依然落在常乐身上没有移动，“聊聊？”他不自觉屏住呼吸，盯着常乐不放过他的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不想聊。”常乐丢下这句就往楼下走，用行动表达他不想聊天的决心。
　　许平章长叹口气，有点懊恼。
　　他没想到那件事会以这样的方式被常乐知道。他原本的计划是……最好一辈子都不让常乐知道。
　　第二次车祸的时候，许平章确实是故意给杀手制造机会，好抓到许瑞文更多把柄的。他从常乐陆续发来的照片推断出他的路线，知道当时常乐应该就在附近。
　　而且……几次危机时刻常乐都及时出现，也让许平章猜到了常乐当时对他的“过度保护”可能是一种被动触发的状态。
　　给杀手机会的同时，他也是在验证自己的猜测。
　　结果就是，他如愿把许瑞文的尾巴抓住了，而常乐也如他所料地赶来救他。
　　但是，他没想到常乐会伤得那么严重……
　　常乐昏迷不醒的那段时间，许平章想了很多。有反省以前，也有思考以后，但更多的就只是单纯地希望常乐能醒过来。
　　查清小叔死亡的真相，抓到下手和咒术师和幕后黑手这件事，对他来说依然是重中之重。
　　但是，他好像没那么心急了。
　　小叔的事总会查清的，但重要的事不止一件。
　　许平章有想过要怎么跟常乐说这件事，可随着常乐身体和魂力出现越来越多问题，他也越来越难说出口。
　　要怎么说出，自己才是让他沦落至此的罪魁祸首？
　　而且，即使说出来又有什么用呢？对现状能有什么改变吗？
　　还不如用行动来弥补。
　　可让许平章总觉得挫败沮丧的，却是他似乎很难找准该出力的地方。
　　许平章不禁又叹了一口气。
　　虽然对今天这个情况不是没有准备，但是看常乐刚刚连看自己一眼都不愿意的样子，许平章心里苦笑，好不容易拉进的关系怕是要一朝回到解放前了。

　　已经回到楼下的常乐，也在想着刚刚知道的那件事。
　　原来，许平章从那个时候起态度的反常变化是因为这个。
　　愧疚。
　　常乐在心里缓缓念出这两个字。
　　许平章觉得他为了抓买凶杀人的线索，而故意给杀手机会，才会连累得自己受伤。
　　所以在他醒来之后，态度才会那么奇怪，总是过度担心他的安全，过分关心他的健康。
　　虽然，常乐在心里承认，自己受伤魂魄离体然后魂力开始时灵时不灵的这件事，许平章确实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但扪心自问，他倒是没因此有多生气。
　　因为追根究底，他的魂力问题出在“来源”本身，至于许平章的“车祸”不过是导火索而已。
　　真正让他在意的，是在知道这件事之后，尤其是知道许平章最近的反常行为都是出于“愧疚”之后，他心里突然产生的一种很陌生的感觉。
　　失落感。
　　常乐不清楚这失落感到底因为什么产生的，但他非常清楚这是属于自己的情绪。
　　“常助？”
　　卢佳的出现打断了常乐的思绪。
　　“怎么了？”他立刻将纷乱的想法都扔到脑后，看着小卢，眼神格外专注。
　　卢佳被他看得一愣，但还是继续说自己找他的原因，“梁总怪怪的。”
　　顺着卢佳的视线，常乐注意到梁茵跟许瑞文似乎“相谈甚欢”。
　　二人一直在你来我往地交谈，但比较奇怪的是，梁茵眼神和脸上都有明显不耐烦的神情，但是整个人却丝毫没有要结束谈话的意思。
　　单看她的表情，会觉得她下一秒就会抽许瑞文一嘴巴然后甩手走人。
　　而单听她跟许瑞文的聊天内容，又会觉得她马上就会成为许太太。
　　梁茵跟许瑞文在会场比较偏的一个角落，加上众人的关注点几乎都在许诗瑶跟程凯泽身上，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她行为上这种难以调和的矛盾。
　　除了注意力一直放在梁茵身上的卢佳。
　　毕竟，她为了赚天价加班费已经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了，总要注意一下最大的危险来源的动向。
　　而当她发现梁茵这多少有点诡异的情况时，她立刻想到了常乐。
　　果然，常乐看到梁茵的状况之后并没有觉得奇怪，只是表情略带了点尴尬。
　　常乐确实有点尴尬，他把梁茵的事给忘了。
　　本来帮程凯泽处理了迷情咒之后就应该轮到梁茵了，但是意外得知的那件事，让他完全没能想起来。
　　常乐赶紧快走几步来到梁茵身边，一手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背，顺势将一张符纸贴在上面。
　　梁茵立刻轻轻抖了一下。
　　在所有人看来，她只是被常乐突然拍她的那一下吓了一跳。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刚刚变得越来越模糊的脑子，此刻一瞬间清醒了过来！
　　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她一时间怒火中烧同时又有点后怕的感觉。
　　转头看到常乐，她立刻伸手挽住了他的手臂。
　　“梁总。”常乐打了声招呼，然后又看着面色微变的许瑞文，“许总。”
　　“常助理。”
　　许瑞文还记得自己当日在许灏别墅被许平章抓住把柄要挟的时候，这个常助理也是在场的。
　　但他总觉得，他不仅仅是个助理。
　　早些时候他听说梁茵跟许平章之间“谈崩”了，因此立刻找机会接触这位梁总。
　　可现在，看着常乐被梁茵挽住的手臂，许瑞文脸色阴沉，重新在心里评估梁茵跟许平章现阶段的关系。
　　常乐看到他脸色变化，立刻关心地问：“许总，怎么脸色不好，是身体不适吗？”说着还抬手扶住他胳膊，顺手从他手臂上摘下一个手串。
　　是操控媒介。
　　常乐将手串揣进兜里，感觉做工有点粗糙。不是手串本身，而是上面附着的术法。
　　难怪梁茵受影响这么小。
　　梁茵随便找了个借口，带着常乐从许瑞文身边脱身。
　　走得稍微有点距离之后，梁茵小声跟常乐道谢：“常大师，谢谢。”
　　她没有多说，但常乐知道她在谢什么。
　　“不用客气梁总，”常乐慢悠悠地说，“报酬给到位就行。”
　　梁茵被他逗笑了，整个人也因此放松下来。她外头看着常乐，再次发出邀请：“常大师有没有兴趣跳槽？”
　　“梁总还真是锲而不舍。”常乐也笑起来，可是对上梁茵的目光，他却发现对方并不是在开玩笑，眼神非常认真，甚至比之前更加认真，而且少了试探，添了诚恳。
　　“许总身边卧虎藏龙人才济济，难免顾此失彼。”梁茵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看着卢佳的方向。
　　“宝坻正在转型阶段，虽不及许氏集团资本雄厚，但我们重用人才，也尊重每一个人自身的特色和差异。常助考虑一下啊。”
　　常乐听梁茵又称呼自己常助理，明白她是很认真地在以宝坻梁总的身份挖他这个许氏分公司经理助理。
　　但是，她刚刚都叫他常大师了，难道还没明白吗？
　　梁茵见常乐的表情既不是心动也不像拒绝，只是眼带深意地笑而不语，突然反应了过来。
　　“你不是助……所以许总是……”
　　她声音不自觉抬高，常乐赶紧食指竖在嘴边示意她小点声，然后点点头。
　　梁茵立刻降低音量，“他崛起这么快是因为你帮他摆了风水阵吗？”她凑近常乐，将声音压得更低，问：“需要什么才能给我也摆一个？”
　　“……”常乐刚想说自己不是主攻风水的，一只大手突然扣住了他的肩膀往后一拽，让他跟梁茵瞬间拉开了距离。
　　“聊什么呢？这么投机？”
　　许平章笑容和善，但常乐感觉扣着自己肩膀的手力气似乎有点大。倒是不疼，就是单纯有点大。
　　“许总啊。”
　　许平章注意到梁茵表情一瞬间变化，没了之前邀请他“合作”时候的积极与势在必得，反倒带上了点面对竞争对手的警惕与防备。
　　他倒是不介意对方态度的变化，但是他在意的是让梁茵态度变化的原因。
　　“我在谢谢常助理刚刚帮我解围。”梁茵的神色恢复如常，一边说着还扫了眼另一边的许瑞文，摆出一副“你懂的”表情。
　　许平章注意到梁茵的注意力很快又转回了常乐身上，并且两人之间从身体距离和说话间的眼神都跟早些时候刚入会场时有了很大变化。
　　就在这短短几分钟里，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才会突然拉近了关系？
　　许平章表情不变，但心里的疑问已经一个接一个，快把他的思绪淹没了。
　　直到常乐突然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疑惑。
　　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此时的情绪常乐应该都能感受到。
　　一瞬间，许平章突然有点赧然的感觉，不禁转移视线看向别处。
　　只见梁茵突然靠近常乐，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话：“我爸的收藏里有一棵四十斤左右的太岁……”
　　许平章离得太近，听得一清二楚。
　　“……常助有没有兴趣一起去看看？”
　　这邀请，在他听来，怎么都有点不对味。
　　就跟那个“我家的猫会后空翻”没有什么区别。
　　她什么意思？许平章大吃一惊。
　　梁茵这是不想要跟他联姻，转而想要挖他墙角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