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路子》白皮石斛

56、三板斧

　　56.三板斧

　　“平章过来。”
　　许平章走过去就听到程松叫他。
　　越过束手站在一边的程凯泽跟许诗瑶，许平章跟程夫人走到何医生和程松跟前。
　　见他过来，何医生点个头算是打招呼。
　　“外公怎么样？”许平章问。
　　“轻微脑出血，”何医生说，“出血量不大，但位置不好。”
　　“脑干吗？”许平章立刻问，见何医生点头，他面色瞬间凝重起来。
　　“手术的是关主任。”何医生说。
　　许平章点点头，“舅舅，”他看向脸色同样很不好的程松，“外公如果手术醒不过来……您要早做准备。”
　　这话何医生不好说，只能由他来说。
　　程夫人“啊”一声捂住嘴，眼泪立刻就下来了。
　　程松听懂了他的意思，点了下头，又缓而重地再点了一下。
　　“平章，”程凯泽也过来了，“爷爷的情况……”
　　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赶紧带着人走，让你爷爷知道只会更生气。”程松对着他低声怒道，余光瞥到一边的许诗瑶时更是没有一点好脸色。
　　“爸……”程凯泽有点无奈，想要替许诗瑶说两句话，却被程夫人阻止了。
　　刘若华拉住程凯泽手臂，“行了，现在不是吵这个的时候。”她说后一句时轻轻拍了几下程松的手臂安抚他。
　　“平章，”她转向许平章，“真的特别不乐观吗？”放开了丈夫跟儿子的手臂，刘若华两手都伸向了许平章，似乎是想要寻求些支持。
　　“舅妈，”许平章握住她的手，“关主任是这方面的权威，有他负责手术，肯定能得到最好的结果。”
　　但是医生是人不是神，就算是业内圣手，也只能尽人事。
　　程老爷子最终能不能醒过来，醒来之后又是个什么情况，有太多人力无法决定的因素。
　　一家人相互扶持着等待手术结果，不远处跟梅姨站在一起的贺文斐这一刻感觉自己果真就是个外人。
　　“梅姨，我没事，您过去吧。”他拍着梅姨的肩膀，轻轻推着想让她去跟程家人一起。
　　“不过去，就在这。”梅姨站得稳稳的，纹丝不动，“我也是外人。”
　　“梅姨……”贺文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用另一只手挽住梅姨的胳膊整个人靠在对方单薄的肩头。
　　“啧，你小子块头这么老大，别压折了我一身老骨头。”梅姨嘴里抱怨着，却没有推开他，反而用手轻轻拍了拍他挽着自己的手臂。
　　“唉~梅姨您可不老~”贺文斐用有点撒娇又有点哄人的口气说，突然听到梅姨小声呢喃了一句，“程海山这次怕是要不行了……”
　　“梅姨？”他立刻低头，只见老人眼睛看着手术室的方向，似乎是在出神，面色平静，眼神中却带着很多他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不一会儿程松走了过来，对梅姨说：“梅姨，父亲这边要您多费心了，公司那边有点紧急的事，现在离不开人……”
　　“嗯，去吧。”梅姨看向程松的目光带着一点不赞同，可她没有多说什么，点头应下来。
　　看着程松匆匆离去的背影，她轻轻哼了一声，“公司……”又看了眼手术室，声音低得贺文斐几乎听不清，“跟他爹一个样。”
　　贺文斐眼皮一跳，知道梅姨这是想起了当初程老夫人去世时候的事。
　　几年前，他刚跟程家其他人熟悉起来的时候，就注意到梅姨在家里特殊的地位，以及她对家里人态度上的差异和矛盾。
　　尤其是，她对程老爷子似乎很有意见，但是又在各方面很照顾他。
　　实在忍不住好奇问起时，程凯泽就跟他讲了。
　　当初他奶奶也就是程老夫人重病期间，爷爷程老爷子为了公司能安然渡过关键时期，几乎没怎么去医院陪过，甚至连夫人去世的时候都没见到死前最后一面。
　　“梅姨当初离开家里就是因为这个。”
　　“后来为什么又回来了？”贺文斐问。
　　但程凯泽没说具体因为什么，只是说：“梅姨是个重承诺的人。”
　　“她答应了奶奶帮忙看顾这一大家子。程家蒸蒸日上花团锦簇的时候她只远远看着，但遇到坎坷的时候她总会回来帮忙。”
　　贺文斐觉得这老人家为人仗义，跟他对脾气，所以后来每次来程家总是跟梅姨玩在一起，老太太虽然年纪大了，但精神头很足。
　　程凯泽说他俩像是小孩儿似的，总是那么能折腾。
　　而此时，这样的梅姨是贺文斐很少见到的。
　　“梅姨，饿不饿，我陪你去吃点东西吧，也顺便活动一下。”贺文斐想找点事情做，免得她沉浸在过去的记忆里难受。
　　“呵呵，”梅姨突然笑了，“你小子哄人就只会这三板斧，吃饭、遛弯儿、讲笑话，老套。”
　　贺文斐被她说得露出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但还是拉着人准备往外走。
　　招式不怕老套，好用就行。
　　刚迈出两步，就见关主任从手术室里出来了，二人立刻停下来往那边走了几步。
　　而等在门口的许平章几人也正上前准备问情况，却见关主任做了个手势，让他们稍安勿躁。
　　关主任冲程夫人和程凯泽打了个招呼，然后说：“手术还算成功，但是程老先生年纪大了，结果怎么样不好说。两周内如果能醒过来就问题不大。”
　　说完这些，不等程夫人等人道谢，直接抬手点了点许平章说：“你跟我过来一下。”
　　然后带着人走到走廊另一边稍远的位置，低声说着什么。
　　贺文斐听不清关主任话里的内容，但是从许平章频繁变化并且显然不是很愉快的脸色，他大概能猜得出，说的并不是什么好事。
　　“程爷爷是怎么……？”他低头小声问梅姨。
　　梅姨摇摇头，“我在楼下煲汤，不清楚怎么回事。是当时负责照顾的几个护工先发现的，老爷每天午睡，都是时间差不多自己就醒了，可今天却怎么都叫不醒人。”
　　好在从程老爷子身体不太好开始，家里就早有准备。发现人昏迷之后，直接用最快速度将程老爷子送到了医院。
　　“之前没发现任何征兆吗？”虽然脑出血这症状向来是非常突然，但是贺文斐还是多问了一句。
　　“没有，小何医生昨天刚来过。”梅姨皱眉，“早跟他说让他直接住医院了，偏不听。活该！倔驴！”最后几个字她说得是咬牙切齿。
　　这话贺文斐可不敢接茬，只是拍着她肩膀做安抚，一边关注着许平章跟关主任交谈的情况，一边又分出心神留意着程凯泽那边。
　　许诗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程凯泽身边，正跟面色忧愁的程夫人说着什么。
　　三人互相抓着彼此的手臂，乍一看还真挺像是感情深厚、相处融洽的一家人似的。
　　“唉。”突然一只手拍在自己肩膀上，让贺文斐从复杂的心情中回神，回头一看，居然是常乐。
　　“你怎么来了？”贺文斐十分惊讶，他最近虽然都跟许平章和常乐一起，但是每日岳钧都会跟他汇报工作，所以对他们的动向却是一清二楚的。
　　他知道常乐已经住到同于观去了，也一直没去公司，他从哪听到程老爷子病危的消息的？老许说的？
　　看他穿着一身运动服，裤脚衣摆上还沾着少量的尘土和草屑，似乎刚从什么野外的地方过来。此时正低头礼貌地跟梅姨打招呼。
　　梅姨也像对自家小辈一样，自然地抬手帮常乐整理略微凌乱的头发，“来啦。”对他的到来丝毫不感觉意外。
　　是梅姨告诉他的？贺文斐又想，梅姨也看出老许跟常高兴之间的事儿了？
　　贺文斐看向许平章，见他刚结束跟关主任的交谈，转身看到常乐的瞬间整个人都怔愣了一下，显然也是惊讶得很。
　　“你怎么来了？”许平章一张口，就是一模一样的问题。
　　“啊……”常乐抓抓后脖颈，“过来看看情况。”他没有正面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是如何知道这个“情况”的，所以干脆略过不提。
　　许平章显然看出了他的含糊其辞，但是并不准备深究原因，只是说：“来得正好，有事用你。”一副又把常乐当助理使唤的架势。
　　可被使唤的人却没有任何不情愿或不愉快，而是像早等着他吩咐似的，说：“行，你说吧。”那副予取予求的痛快态度，让贺文斐和许平章都有点吃惊。
　　“你今天……”许平章疑问的话说一半又收了回去，“来吧。”只是拉着他和贺文斐，一起走向程夫人三人那边。
　　“关主任刚刚跟你说什么了？”
　　他们刚走过去，程夫人就拉住许平章问。
　　几人虽然没听到他们说话的内容，但是也看到了两人严肃的脸色，担心是不是程老爷子的病情还有什么别的说法。
　　“关主任交代了我一些注意事项，”许平章说，安抚程夫人，“您别太担心。”
　　“可我看你们脸色都不好，”程夫人仍不放心，“要是真有什么事，你别瞒着我！”
　　许平章面上有点尴尬，小声说：“那是关主任教训我来着。”
　　“嗯？”程夫人疑惑。
　　“我导师是关主任学生。”许平章有点不好意思，“外公的情况我没能提早发现，被教训了一顿。”
　　“啊，是因为这个啊……”程夫人明白了，然后又有点不高兴了，“这怎么能怪你呢？何医生昨天刚给你外公检查过也没发现问题啊，脑出血就是没有先兆的！”
　　说完她还拍了拍许平章的手臂。
　　程凯泽也说：“对，你千万别怪自己，这是谁都没想到的事。”
　　许平章点头表示知道了。
　　这才提起另一件事，“舅妈，公司那边突然有急事，”说着他看了一眼明显形容有点狼狈的常乐，“我可能得先过去一趟。”
　　程夫人早注意到了常乐，此时听他这么一说，立刻表示理解，“去吧去吧，你外公这边有我呢，不用担心。”
　　许平章点头，又继续说：“我担心这个时候别家会故意生事，”他没明说，但是避开程凯泽的视线，隐晦地瞟了一眼许诗瑶，示意程夫人自己说的是谁家，“所以托文斐再另外安排了一批安保人员。”
　　说着拍了拍身边贺文斐的肩膀，不等程夫人反对，继续劝道：“舅妈，我知道家里有条件自己安排人，但这个时候肯定还是文斐的人最信得过。你说是吧，大哥。”
　　许平章转头看程凯泽。
　　“那肯定。”程凯泽立刻点头，以他和平章跟文斐这么多年的交情，别说是新雇来的人了，家里现在的人也不一定有文斐的人信得过。
　　他们二人都这么说，程夫人也不好再反对，只得答应下来。
　　只是她看着贺文斐的眼神仍然含着些复杂的情绪，隐隐含着点抗拒。
　　告别了程夫人，许平章带着常乐离开，贺文斐跟着要送送他们。
　　“你明知道刘阿姨现在不待见我，还让我硬往上凑干什么？”三人一边往医院外走，贺文斐叹着气问许平章，“看阿姨刚刚那态度，你制造的这机会不见得有用。”
　　“不完全是为了给你制造机会，”许平章说着，脸色一片阴沉，一反刚刚在程夫人面前的样子，“是真的需要你安排人保护。”
　　“出什么事了？”贺文斐一愣。
　　“关主任跟我说，外公的脑出血是药物引起的。”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