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路子》白皮石斛

49、物归原主

　　49.物归原主

　　常乐现在感觉自己头发沉眼发花，脑子里像是开起了戏班，叮叮当当、吱吱呀呀的乱作一团。
　　似乎想起了很多事情，但是仔细回想却什么细节也记不起来。
　　好像一盆米粒被搅进浆糊里，他知道里头每一粒米的存在，但是看过去却都是白乎乎的一片，没有一粒是清楚的。
　　睁开眼时，黄半仙正站在他身边，轻轻拍着他肩膀说：“缓一缓，等下就好了。”
　　常乐手撑着额头，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嗯声。
　　连绵不断的头疼让他不敢点头，只觉得自己头一动，后脑和脖颈连接的地方可能就要被撕开了。
　　他半掀着眼皮，看着黄半仙跟高个子青年凑在一起低头研究着什么，努力发出声音问：“能看到吗？”
　　黄半仙二人刚刚弄了个什么法器罩在自己头上，又让他跟着念了一串咒文，说是可以将他前世的记忆解锁并抽取出来。
　　抽取的过程他感觉就只是一瞬间的事儿，但这副作用强烈到他觉得自己像在滚筒洗衣机里被甩了几个小时一样。
　　头疼、恶心、想吐。
　　“看到了。”黄半仙给他一个肯定的回答，“我们先研究一下。”
　　常乐虽然也想知道，但是他现在感觉自己做不了大动作，只得缓一会而，准备等下再过去。
　　随着头晕目眩的状况逐渐减轻，身体的感知也慢慢回归，常乐这才发现，他的手机一直在连续不断地震动着。
　　是许平章。大概是接到了岳钧的告状过来兴师问罪了。
　　常乐接起电话，刚喂了一声，对面就传来许平章带着怒火的质问：“你干什么呢？！我是不是说过不能……”
　　“没干什么，”常乐不想听他唠叨赶紧打断他，“就是找大师问点事儿。”他故意拖着长音，让因为虚弱而有气无力的声音显得懒散。
　　对面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缓和情绪，果然再出口的话已经没有那么大的火气了，“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嗯？常乐看了下手机，发现许平章打了二十多个电话，而他这才注意到，时间距离他刚到这里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
　　而不是他以为的一瞬间。
　　“求签问卜的时候不让看手机，”常乐立刻编了个瞎话，也不知道许平章相信没有，但他暂时没空管那个，因为他看到了黄半仙给自己的眼神，立刻说，“有点事，回头再说。”然后也不等许平章回答就挂了电话。
　　“怎么样？”他走过去想要一起看看，却被黄半仙一抬手隔开了视线。
　　“你不能看。”黄半仙说。
　　“为什么？”
　　“问那么多干嘛，不能看就是不能看。”黄半仙挡住常乐想要碰法器的手。
　　“半仙您答应过……”
　　“答应过帮你解答魂力和修复魂魄的问题嘛，但是记忆不能让你看。”
　　常乐想到对方确实只是说要在他们看过记忆后才能帮自己解答疑惑，却并没说这个记忆会不会让自己知道……
　　他这是被套路了吗？
　　只怪他刚刚太急于寻求解决问题的方法，而没有仔细思考对方话里的漏洞。
　　常乐一时间哑口无言，看着黄半仙的眼里带着半真半假的无助，和被人欺骗之后的讶异。
　　“唉~记忆虽然不能给你看，但是没说不帮你啊~”黄半仙立刻安抚道。
　　常乐没有说话，带着点怀疑意思地看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就像我之前说的，你的两个问题，其实归根结底是一个问题。”黄半仙没有直接说为什么，而是有点故弄玄虚似的重复了之前的话。
　　“所以呢？”常乐问。
　　“你的魂力其实并不是你的，而是前世的你从别人那里得到的。”
　　嗯，常乐在心里点头，对于这个说法并不是很惊讶。
　　如果他的梦境确有其事的话，那八成就是从许平章的前世那骗来的。
　　但他面上还是做出一副惊讶并等着下文的表情，准备听黄半仙后面要说什么。
　　“这魂力原本是被封印起来的，并不能任你随意调用。但也让你天生对玄学术法有天赋，身体素质也比一般人优越。”
　　“可是，封印不知道为什么破了……怎么会破呢？”黄半仙似乎感到很疑惑。
　　然而高个子青年并没有让他继续纠结于这个问题，接过话头继续说：“封印被破开，你可以使用魂力，但是也有副作用。”
　　嗯，常乐再次点头，副作用他已经体会过了。
　　“我之前魂魄离体之后，魂力就不能用了。”常乐看着桌上的麻将，提起了自己魂魄离体之后魂力再次异常的事。
　　“那个是……”黄半仙刚要说，就被高个子青年捂住了嘴。
　　“……”
　　这副明显知道怎么回事但是就是不能告诉自己的架势，让常乐眯起了眼。如果他没记错，解答自己魂力相关的问题应该包含在他们的承诺范围之内。
　　“不能用就应该是再次被封印了。”高个青年说道，但是面对常乐让他继续解释的眼神，却选择了无视，并跳到了下一个环节。
　　“你得到了原本不属于自己的魂力并因此受益，而失去了魂力的人也要承担相应的代价，”他放开捂住黄半仙嘴的手，正色道，“就是灵魂比一般人要脆弱。”
　　此时常乐也不再纠结于自己魂力为什么再次被封印了，因为他听懂了对方的意思——因为自己得到了魂力，而作为失去一方的许平章才会魂魄这么脆弱，被咒术师一击就几乎震碎了。
　　“那解决方法呢？”他心里有个猜测，但还是想听到确切的答案。
　　黄半仙揉了揉脸，一副你怎么明知故问的表情，“当然是物归原主啊！有自身魂力支撑，简单的固魂法术就能帮他把魂魄修好了。”
　　这跟常乐自己猜的一样，而黄半仙的态度也让他心里多少松了口气。听他这口气，做到这件事对他来说显然是没什么难度。
　　“但是，”就在常乐想直接说现在就还的时候，高个青年突然开口，提醒道：“归还魂力之后，你就再也不能使用魂力了。”
　　这是自然，常乐心想，都还给许平章了，他还怎么用。
　　却听对方继续说：“是连你自己的也不能用，也就是再也使不出术法了。”
　　这……确实是常乐完全没想过的情况。
　　他看着二人，想要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本呢，”黄半仙见他一副懵逼的神情，解释着，“他的魂力被封印起来的时候，跟你的魂力是互不相干的，如果那个时候物归原主，对你对他都不会有什么影响。但是现在你俩的魂力已经是一体了，没办法剥离开。所以……”
　　他摊开手有点无奈地朝常乐耸耸肩。
　　所以，要么全留给自己，然后许平章魂魄碎裂，等着魂飞魄散。要么全给许平章，而自己……
　　“除非，你们选择另一个办法。”黄半仙突然又说。
　　他还没说具体是什么办法，高个子青年已经无奈劝道：“别胡闹。”明显是不支持他说得这个所谓办法。
　　“什么办法？”但常乐很想知道还有什么其他方式可想。
　　“当然是你不用归还魂力，而他的魂魄虽然不能修复，但也不会马上碎掉的办法。”
　　黄半仙说着，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常乐心里突然觉得有点毛毛的，真有这么好的事？
　　等黄半仙说完这个办法的具体操作方法，常乐心想果然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个办法对他来说，与魂力尽失比起来，真的很难说到底哪个下场更惨一点。
　　常乐思索了一会儿，对黄半仙说：“我还想问一件事。”并自觉自动地摸出了手机点开付款码。

　　离开黄半仙院落的时候，常乐还在想着刚刚跟二人之间的交谈。
　　一抬头就见许平章等在门外。
　　“你怎么来了？”
　　许平章今天应该有自己的安排，这个时间突然来这里找他，是有什么事吗？常乐有点惊讶。
　　却见许平章皱眉盯着自己，不像是有事倒像在生气的样子，“你之前话没说完。”
　　啊……常乐这才想起来之前话没说完就挂了电话的事。
　　可现在，想到刚刚黄半仙说的那些话，常乐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跟许平章说。
　　于是转移话题问：“你的事办完了吗？”
　　他希望许平章能暂时将注意力从自己这边转开，问完话就带头往外走去。
　　可走了两步发现许平章停在原地并没有跟上来，常乐回头看过去，只见他仍站在院门口，望着门内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唉，”常乐叫了他一声，说：“走吧。”
　　见对方转头看过来，似乎要开口问什么的样子，常乐立刻收回视线，转身继续往外走。
　　他眼睛看着前头的路，但注意力仍放在后头那人身上，一声低到几不可闻的叹气之后，他听到许平章跟上来的脚步声。
　　常乐心下暗暗松了口气。
　　二人并排而行，踩着地面上细碎的树影，脚步渐渐慢了下来。
　　“我已经见过梅姨了，”许平章率先打破沉默，他声音低沉平稳，像是已被被微风吹散了火气，“她答应了。”
　　“嗯。”
　　“文斐最近都会跟着凯泽，”说到贺文斐，许平章轻轻笑了一声，“他一直忍不住甩脸子，把凯泽弄得一头雾水，还打电话问我是怎么回事。”
　　“他没事吧？”常乐多少还是有点担心贺文斐的心情。
　　“放心，他没那么脆弱。”
　　“嗯。”
　　二人走到车子附近，保镖们已经打开车门在等着了。
　　常乐突然停下脚步，犹豫了一下，开口说：“我来这里，是来找那晚也在追踪咒术师的两个人。”
　　许平章也停了下来，看着常乐的眼中带了点笑意，没有插话只是等他继续说下去。
　　“他们也不知道咒术师的身份，”常乐略抬起头看着许平章，眉头微皱，继续说，“通缉令是大概二十年前发出的，这二十年里从没有人发现过这个咒术师的线索，所以他们遇到的时候才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有没有说通缉原因？”
　　“嗯，”常乐点头，一脸凝重地看着许平章，“拘走7个孩子的魂魄……”后头的话他没说出来，但许平章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之前于聪魂魄被拘走的时候常乐就有过这样的猜测，现在看来，那个咒术师果然在有意收集小孩子的魂魄。
　　“7个……”许平章重复了一下这个数字，面色有些沉重。
　　常乐脸上也不轻松，继续说：“我跟他们说了于聪和福利院的事，他们也会留意相关情况的。”
　　“你好像很信任他们？”许平章虽然在问常乐，但他的语气却很肯定。
　　“嗯。”
　　“你跟他们只见过两面。”
　　“他们不是坏人。”
　　“这么肯定？”
　　常乐抬头看着许平章，“如果当时他们没出手，你我死定了。”
　　又或者，如果他们有什么别心思，完全可以等自己被禁制封印住之后，或者干脆在他施法念咒的时候动手，根本无需救人。
　　见许平章还是面带迟疑，常乐拍着他肩膀安抚，“放心，我心里有数。”说完推着他上车。
　　刚坐进车里，常乐还没找到舒服的姿势，就听许平章再次开口：“还问了别的吗？”
　　“……”以为这个话题已经结束了的常乐不禁愣了一下才回答，“没了。”
　　“我以为你会问他们我魂魄的事。”许平章转头看着常乐。
　　感受到他看过来的视线，常乐转头看向窗外，“他们如果知道，救你的时候就说了，不用等到现在。”
　　他声音清冷平缓，跟刚刚没有任何不同。
　　许平章轻轻嗯了一声，“说的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