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路子》白皮石斛

11、善人

　　11.善人

　　“刚才在车上，你说那人不是人贩子，他是术士吗？”
　　话题突然转到这个上面，常乐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许平章继续说道：“你今天去警局私自查监控太冒险了，其实这种事还有其他方式。”
　　常乐也知道这样的行为涉及违法犯罪，但是一时间他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就算实话实说跟警方解释了他为什么要看监控，那人家也不信啊。
　　“很多事，在你看来很费力很麻烦的，在我这也许不过就是一个电话就能解决了。”许平章这话一出，常乐有点无语地抬头看他，这资本家泡自己这显摆什么呢？
　　“有的时候可以试着向周围人寻求帮助，我在海市多少还是有点朋友。”许平章递出橄榄枝，常乐却有点犹豫。
　　他有点摸不准许平章到底想要什么，“可是这件事与许灏的案子无关。”
　　“我们是盟友，互相帮助是应该的。”许平章感受到了他的犹豫和怀疑，本不想多做解释，但是又觉得如果自己不说清楚，常乐可能会继续拒绝。
　　于是难得多话，跟他说清楚自己的想法：“先不说你在查的也是咒术师，保不准就跟小叔的案子有什么牵连。就算是什么关系都没有，单凭那人是个人企图绑架伤害小孩的犯罪分子，作为热心市民也义不容辞啊。”
　　见常乐果然缓和了面色，露出心动的神情。许平章继续推进：“先跟我说说具体什么事，进来说？”
　　说完侧身示意常乐跟自己进屋。
　　常乐看着他，又看了看屋子，不再犹豫，率先往里走去。

　　许平章给常乐拿了瓶水，二人在沙发坐下。
　　“这里连包饼干都没有……”常乐喝着水，略微嫌弃地小声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这叔侄俩什么毛病，厨房里只有水，什么管饱的都不放。
　　他感觉之前晚宴上吃的东西已经消化完了。
　　一口气灌了半瓶水，他跟许平章大致说了一下于洋家的事情。
　　“监控有什么发现？”
　　许平章直接问起重点。
　　说到这个，常乐面上露出一个带着不屑和憎恶意味的嗤笑，“下手的人在抓住孩子的那瞬间就已经得手了。”
　　“怎么说？”
　　“他一手拦腰抱着孩子，另一手捂在面部，同时嘴贴近小孩耳边，那是在念咒语。他两只手里各有一个符篆，腰间覆在肚子上的是分魂咒，将魂魄剥离并催出体外。而另一只手里是缚魂咒，将被剥离的魂魄在离体的时候第一时间困住。”
　　这一切就发生在孩子后来被找到的洗手间外面，所以孩子被放在洗手间里，并不是像警方推断的那样，因为商场封闭犯人不得不放弃拐走孩子自己逃跑。
　　而是犯人早就达到了目的，将他觉得没用的躯体随意丢弃在附近而已。
　　常乐一边说，一边用手演示着动作。当他攥紧象征着困住小孩魂魄的左手时，他突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又一时想不到。
　　“那个人似乎早就知道孩子会去那里。”许平章回想着当时看监控时那个人的动作，不像是临时起意，“可能是熟人作案。”
　　“嗯，我已经让于洋一家整理人际关系了。”说着说着，常乐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一副快要睡着的样子。
　　他今天消耗实在太大了，一连串的事赶在一起，掏空了他本来就所剩不多的精力。
　　空空的胃咕噜噜叫了一声，他捂住肚子，准备去23号拿两包饼干吃，却被许平章阻止了，“稍微等一会儿，两分钟。”
　　常乐不解，刚想推开他的手去觅食，就听到门铃响，许平章一边去接起来一边解释：“我订了宵夜，已经到了。”
　　听了有饭，常乐立刻安稳下来。
　　不一会儿果然有人陆陆续续送吃的进来。
　　“这么多人？”常乐一边吃，一边好奇怎么来送饭的这么多。
　　许平章接了最后一家的餐，放到餐桌上，“一家店做时间太久了，多几家分散下备餐压力，来得也快一点。”
　　他想着上次常乐在餐厅吃饭的食量，如果全让一家准备好了再送过来，估计一时半会儿这人是吃不上的，就多安排了几家。
　　“手下人多就是方便啊……”常乐感慨着，“这大半夜的还能整到这么多好吃的。”
　　却听到许平章回答：“外卖，哪来那么多手下人。”
　　“你保镖都去哪了？”常乐突然想起这茬，他还记得一开始这人带着二三十号人包围自己的架势，怎么现在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了，连贺文斐跑了。
　　说完就听到许平章低声笑起来，他一边吃一边抽空看他一眼，问：“你笑什么？”
　　“还了。”
　　“啊？”常乐没听明白，什么东西还了？
　　“保镖，”许平章解释道：“跟人借的，用完就还了。”
　　“……那贺文斐？”
　　“临时来帮个忙。”
　　“……”常乐吃惊到忘记继续吃东西，愣愣看着许平章，“所以你就是个光杆司令？”用临时帮忙的朋友和借来的保镖压着自己签下了不平等条约？！
　　“我现在这不是有你了吗？”
　　这话说的，让常乐差点噎住。
　　“我的事，你之前在晚宴上不是应该都听到了吗？”许平章笑意不减，声音里没有丝毫愤懑或者沮丧的情绪，“许家隐形人，依靠外祖和小叔生存的无能废物。”
　　“啊……”虽然一开始有种被骗上贼船的感觉，但想想自己当初也没有别的选择，常乐立刻接受了现实。
　　听了许平章的话，他不以为意，“我看你收拾我的时候挺能的。”
　　说完看过去正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二人眼神一触即离，常乐继续吃饭，而许平章则坐在餐桌对面默默喝水。

　　吃饱喝足，常乐又在之前住过的客房睡下了，虽然没几个小时，但是聊胜于无。
　　去于洋家是许平章开的车，常乐先去23号拿了点东西，回到了车上又继续睡。
　　许平章发现不管他吃了多少，睡了多久，那面色却依然带着苍白，似乎并没有恢复多少的样子。
　　将近九点他们到了于洋家小区，他还是像上次一样等在门口，见到车子立刻迎了上来，却在看到驾驶座上的许平章时愣了一下。
　　探头看到睡在副驾驶上的常乐才放下心来，小声打着招呼：“您好，我是于洋，常大师这是……？”
　　他这个称呼让许平章多少有点不适应，之前他跟贺文斐私下里一直是叫小神棍，突然听到有人称呼常乐大师……
　　他对于洋露出一个礼貌的笑，没解释常乐怎么回事，只是解锁车子示意对方上车。
　　车门打开又关闭的震动让常乐醒了过来，他看到车上的于洋，也不废话寒暄，直接说了自己的发现。
　　“他的手法我已经知道了，只要碰到我就能认出人来。把你们整理好的人都跟我说说，我找机会接触一下。”
　　二人进了门，常乐先上去检查了一下孩子情况，又将一张叠好的符纸放到孩子衣服里，交代要贴身戴着，魂魄找回来之前最好不要离身。
　　然后又让于洋把整理好的资料交给自己。
　　这于洋夫妇不愧能做到大企业高管，在这种情况下资料整理得依然条理清晰，扎实详尽。从近到远，将他们周围的人际关系全部梳理了一遍。
　　常乐简单翻了两下，听二人主要说了一下觉得需要重点关注的人，又管二人要了孩子的出生日期和具体时间，点点头就准备离开着手去查，却被许平章拉住，示意他看一下于洋夫妇。
　　二人的神情中混杂着期盼与不安，还有渴望了解更多却又怕打扰到常乐让他不悦的忐忑。
　　常乐组织了一下语言，“符贴身戴着，可以稳固孩子现在残存的魂魄，日常只要吃睡之类的基本需求正常就问题不大。”
　　“那大概需要多久……？”
　　“这个我暂时没办法给你保证，要看多久能找到下手的人，我只能说尽快。”
　　说完他就准备离开了，这种事最好还是不要耽搁。
　　刚要上车却见于洋拎着一个袋子追了上来。
　　“常大师，这是您上次说的报酬，您收好。”
　　常乐一愣，没想到于洋现在就要把这东西给他，他刚想拒绝，就听对方坚持道：“我们相信常大师的人品，您要这东西估计也是有急用，您尽管拿去！”
　　说完就将袋子直接放到车后座里，一副怕他不要的架势。

　　常乐抱着资料坐在车里时还有点懵，他向来是不成事不收报酬，可这次还没怎么样呢，报酬就先到手了，搞得他有点怪不好意思的。
　　可他确实急需这东西补充聚魂阵的能量，能早一日拿到自然更好。
　　又看了眼已经在车后座上的袋子，常乐认命般长出口气，拿起资料唰唰翻起来。
　　尽快找回于洋儿子的魂魄吧。
　　许平章从上车就没出声，眼神看似专注在看路，但是分出的一缕心神一直关注着常乐的一举一动。
　　跟常乐不同，对于洋提前给报酬的行为他一点也不惊讶，换了他也会这么做。
　　因为于洋跟他一样都看出了常乐的性格是吃软不吃硬，而且对于主动信任他并托付重任的人，他似乎都会带上一种不能辜负对方信任的心态。
　　于洋提前给了报酬看似冒险，如果常乐拿了东西却不办事那他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但是以常乐的性格根本做不出这种事，这提前到手的报酬不仅不会让他跑路，反而成了压在肩上的重担，身后驱策他前进的小皮鞭。
　　赶着他更加尽心尽力地办事。
　　看常乐果然一头扎进资料里，被于洋的小手段拿捏得稳稳的，许平章有点好笑又有点来气。
　　他也是吃准了常乐的性格才把保镖都撤了，又让贺文斐“放假”，就想让常乐因为感受到自己的信任和依赖而更上心帮自己查小叔的案子。
　　没想到他这边还没见什么成效呢，这小子就又被别人拿住了。
　　这个于洋，才见常乐两面就能使出这种手段，不简单啊……
　　并没有什么势均力敌的惺惺相惜，许平章此刻只感觉到了被人挖墙脚的不愉快。
　　要不是涉及到一个孩子的命，他是不可能放任常乐从小叔的事上开小差的。
　　当然不会直接正面阻止常乐跟他起冲突，但是从于洋那边总不是没有办法可想。
　　但是想到刚刚麻木无神躺在床上的聪聪，还有于洋夫妻和家里老人忧心伤痛的神情，许平章缓缓出了口气。
　　在心里说，算了。
　　感慨自己可真是个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