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酒馆之十年爱情故事》江无巷儿

2、流浪

　　“谭尘中我日你仙人！你去了广州就甭给老子回来！”

　　电话那头是父亲谭风立的怒骂声和摔东西的杂音，谭尘中此刻正坐在火车上，歪着头尽量和小灵通保持一段距离。

　　“不回就不回，我还不想回去呢，”谭尘中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想了想，又用有点蹩脚的广东话骂了一声，“痴线。”

　　火车已经驶入广东省界了，谭尘中望着车窗外一大片一大片油田和一座座种满绿树的小山丘，深深吸了一口广东的空气。

　　广东，就是他前生的故乡。

　　谭风立还在那边咒骂，骂的越来越难听。谭尘中蹙眉，正要挂掉，那边又传来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是谭尘中的妈。

　　“幺儿啊，你怎么就是不听话啊，”母亲抹了一把眼泪，“你这一去是不是不要我们了？你是不是以后就在广东结婚不回来了啊？你还是要回来娶个老婆的啊！”

　　“妈，”谭尘中的语气软了下来，“我放假会回去的，你放心。”

　　谭风立抢过电话话筒，用力咳了一声。正要继续咒骂，谭尘中听见声音换成了父亲，黑着脸把电话挂了。

　　到了广州火车站，谭尘中拉着一大箱行李下了列车。

　　下午，谭尘中到自己的学院报到。高中三年，谭尘中并没怎么努力，每天看小说的时间比背书的时间还多。终于熬高考了，谭尘中只考上了大专分数线。

　　家里人要求谭尘中在周边随便找个学校读书，毕业之后给谭尘中安排工作，安排相亲。

　　谭尘中最讨厌的就是家人这些“我都是为了你好”自以为是的作风，他最讨厌的就是过着流水账的生活，工作，结婚，生子，退休，然后结束这一生。

　　这种一眼望到死的生活正是他所畏惧的，他只想要漂泊，流浪。他可以抛弃幸福，他只爱自由。

　　离家之前，他留下过一句，“我是不会妥协的。”

　　虽然他一直强调，广东是他前生的故乡。可真正到了广州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大城市，谭尘中还是失去了那种脚踏实地的感觉。

　　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麻辣火锅，没有四川的各种特产。

　　谭尘中站在白云区一条大街上，左顾右盼，眼里带着迷茫。

　　由于自己不太喜欢群居，谭尘中便没有申请住宿，而是带着母亲给的一点人民币，在学校附近租了个小房子。

　　开学之后，谭尘中为了熟悉环境，有空就在学校里散步。几天后，学校熟悉完了，就轮到校外了。

　　校外有一条小吃街，还有个小公园。清晨的时候，那些穿着背心裤衩和人字拖的老伯会围在一起打扑克下棋或者聊天。他们口中讲的就是最经典，最标准，最流利的广东话。

　　广东年轻人中讲国语的越来越多，广东话忘了一大半。只有那些广州的本地老人才会保存广东话的大部分精髓。谭尘中来之前听朋友说过，在广州如果想学正宗广东话，最好去找老一辈的本地人。

　　周末，谭尘中早早起床洗漱，穿上和他们一样的广东标配服装，去公园看他们下棋。

　　这身装扮成功让别人以为他也是个正宗广东人，为此谭尘中高兴了好几天。

　　谭尘中在围观他们下棋的时候，经常会有老人来找他聊天，只会一点点广东话的谭尘中，经常被搞得一头雾水。

　　“后生仔，你好靓仔喔，你系咪广东人啊？你几岁啊？你结咗婚未啊？我屋企有个女仔廿一岁，我介绍俾你识啊。”

　　“后生仔啊，你识唔识捉棋啊？我哋一齐切磋下啊？”

　　“啊？咩啊？系啊。”谭尘中只会这一句，接下来只要不懂装懂，使劲点头就好了。

　　那些完全陌生的语言从阿伯阿嬷嘴里蹦出来的时候，谭尘中有一瞬间闪过一个念头，广东也许真的不是他的真正的归宿。

　　但也只是一瞬间。谭尘中不会后悔选择来这里，也绝对不会回四川成为他们的傀儡。

　　后来谭尘中才知道，其实一个人无论到了哪里，只要有所爱的人陪在身边，到哪都是归宿。

　　只是彼时谭尘中和吴执歌还是陌生人，谭尘中也还没有所爱之人，两人都在自己的平行世界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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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执歌初中上完之后，就毅然离开家乡到广州打工。

　　吴执歌的家乡是潮汕一座小城市，揭阳市。潮汕有三座城市，而揭阳就是经常被忽略的那个。

　　因此自从来了广州之后，每次有人问起吴执歌是哪里人，吴执歌都会直接说潮汕人，如果说的是揭阳人，对方可能会一头雾水。

　　吴执歌来广州的时间比谭尘中早。中考落榜后，吴执歌凭借心中一股冲劲，背着破吉他只身来到广州打工。

　　那时吴执歌十七虚岁。

　　潮汕有个习俗，当小孩长到十五虚岁时，通常会在七月初七当天举办成人礼，请亲戚朋友吃顿大宴席，俗称“出花园”。

　　大多数孩子出花园都是在初一升初二暑假的时候，所以初二开学后，班里大多数同学都会很兴奋地谈论自己出花园宴席上的所见所闻。

　　吴执歌在他五六岁的时候，父母就因为一场建筑事故意外去世了。之后，吴执歌被福利院收养，供他上学。

　　可吴执歌十五岁的出花园，本来就经济拮据的福利院并没有那么多钱操办。吴执歌便成了周围同学中唯一没有经历过出花园的本地人。

　　所以当自己看到班里那么多同学在讨论出花园这个陌生的话题之后，吴执歌感觉明明自己也是本地人，却和本地人格格不入。

　　也就是那时吴执歌有了“我生于潮汕，却不属于潮汕”的想法，还萌生了想离开揭阳去寻找自己真正的故乡的念头。

　　中考完，吴执歌跟福利院重重道了谢，打了声招呼之后，搭着大巴一路颠簸来的广州。

　　算来算去，到现在也有五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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