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晌贪欢》水莲华

7、梦里寻她千百度

　　月耀日
　　下朝后，大理寺少卿方明庶过府拜见摄政王。
　　王府婢女上茶后，幽如海即屏退左右。
　　“方大人，想必有事？”幽如海直截了当的开口。
　　“王爷，明鉴，下官是为冠军侯而来”，方明庶亦干脆。
　　“噢，方大人不妨直言。”幽如海淡定如常，轻轻品了口茶。
　　方明庶站了起来，表情奇异的严肃，“王爷可还记得一年半前凌昊总兵，北乡野节度使，苏迪副将军等十一名朝廷命官在遂宁罹难之事？”
　　“在遂宁大战中，凌昊，北乡野等十一位官员奋勇杀敌为国损损躯。洛熙于战后上报朝廷。皇上已对其嘉奖。方大人有何见教？”幽如海不疾不徐的接口，只是深蓝的眼眸愈加深不可测。
　　“哼”方明庶冷哼一声，黝黑的脸上有了激奋之色。“王爷，据下官所知，以上十一名官员均是被冠军侯秘密杀害，然后栽到敌军头上罢了。冠军侯竟敢私自杀害数名朝廷命官，其心……”
　　“方大人”，幽如海打断了方明庶。“你有何证据。”
　　“这……，”方明庶无语，洛熙实在太狡猾太冷酷了，没有留下一个活口和任何证据。
　　方明庶对幽如海深施一礼，“王爷，冠军侯虽战功显赫，但跋扈不羁，杀伐决断狠毒异常，她犹如一把双刃剑，对敌人锋利也会让自己流血。而且，冠军侯收受贿赂极其巨大。请王爷深思以社稷为重。”
　　“下官告退”方明庶整了整袍服迈步离开。
　　外书房里只剩下幽如海闭目沉思，洛熙啊！不错，方明庶有一点是说对了，现在的洛熙犹如一把出鞘的利刃，锋利无比……唉……洛熙的眼睛啊，别人由于面具的遮挡看不见，可他清清楚楚的看见那双眼睛里从来没有忠诚，从来都没有。
　　方明庶出来与等在西花厅的林广莫一同出府。幽如海负手立于窗前，似乎在极目远眺只是脸上神情难测，洛熙啊，幽如海自负可以看清世事人情，不被表象所迷惑，可以将朝政大事掌握于手掌之中，可唯一看不清的就是这个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女孩，静如处子，动如脱兔，有时候多愁善感的要命，有时候冷血无情的该下十八层地狱，难捉难摸亦难测。现在的洛熙犹如一把锋利之极的宝剑，一旦……幽如海不敢想下去，亦或是不愿想下去。这把宝剑需要剑鞘啊……
　　宁静的午后，有笛声传来，曲调婉转优扬哀而不伤，让人不觉就沉沦其中。
　　方明庶浑身一震，这个旋律似乎曾经在哪听过。
　　“怎么了？脸色这么怪？”林广莫有丝奇怪的问。
　　“听见笛声了吗？”
　　“听不太清，很优美的曲子，大概是王府的乐师吧。”没等林广莫说完，方明庶已循声而去。
　　“喂，方兄，这里是王府，到处乱走可不好吧。”说是说，林广莫还是跟了上去，能让像石头一样又臭又硬的方明庶如此失态的事情可不多。
　　笛声从王府的莲池传来，池边两行垂柳依依，桃杏参天，果实累累，数十只白色的鸽子翻飞其间，还有一头小鹿卧于树下勾勒出一幅远离尘世喧嚣的桃园美景。
　　恬恬的荷叶中，露出一截细弱的手腕，皓白如雪晶莹如玉，执一支晶莹剔透的笛子，一端系着鲜红的丝结，尾端坠着一块指甲大小的墨玉，白的手，红的结，黑的玉，晶莹剔透的笛子，优美如唱诗般的曲子，在这个秋日的午后显得那么诡异而绝美。
　　笛声嘎然而止，方明庶脸色大变疾步走近，一叶小舟在荷叶下轻轻飘荡，人已不见。方明庶，林广莫互相对视一眼，若不是看见彼此脸上的失望与惊愕都要以为是大白天撞鬼了。
　　方府
　　方明庶的宅院并不宽敞，一重院子五间房而已，三品官的俸实禄原也不太多。方明庶在喂一只大灰兔子，大灰兔子胖胖的，懒洋洋爱理不理的吃着杜明庶手中的青菜。
　　“是她吗？”方明庶问着兔子，眼中有了绵长的思念。兔子的回答是狠狠咬了几口青菜。
　　把兔子抱进怀里，方明庶闭上眼，沉浸在回忆之中。五年前，家境贫寒的他上山为娘亲采药，一不小心被一条剧毒的赤练蛇咬中，他以为必死无疑，结果他遇上了那个风一般的女子。
　　半梦半醒之间，他听到了笛声，清雅柔和，纤尘不染不似人间所有。努力的睁开眼，他看见了一双洁白如玉的手和一只晶莹得透明的笛子，然后，他以为自己看见了林间的精灵，那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
　　后来，少女帮他采了药，又送他回了家。他一夜无眠，满脑子都是她。
　　第二天，下起了蒙蒙细雨，就如也沉郁的心情，有人敲门，一开门，就看见一张如花似玉的美丽面庞。
　　少女笑如花开，像春日的第一缕阳光，让他的心暖了起来。
　　“有事？”他简单的问。
　　“想让你帮我养一只兔子。”变魔术般少女从身后拎出一只小灰兔，是山里最常见的那种。
　　“这是给你的报酬”。少女笑如银铃，给了他四镔金子，不等他回答身子就在笑声中飞了出去，羽毛一样轻盈，优美。
　　“你叫什么名字？”他大声的问。
　　“樱丹。”远远的声音传来。
　　他明白，少女用这样的方式保存了他的自尊。
　　用这笔钱，他办了娘亲的后事，刻苦攻读，三年后，终于考中榜眼。五年了，少女的影子在他脑中徘徊不去，午夜梦回惘然若失。他始终养着那只灰兔子，仔细的照顾，虽然明知道她不会来取。也许内心深处总带着那么一点小小的希冀吧，可希冀的究竟是什么……

　　华灯初上，镜湖上已是笙歌处处，浆声轻柔，灯影朦胧，似乎风中水里都透着一股胭粉香气。洛熙一身锦秀男装，半躺在游船的摇椅上，放松心情，在玩弄刀光剑影，心机权术之余，满足的领略着烟水风华。两船交错时，听得邻船上传来阵阵歌声，盈盈笑语，勾唇一笑，对船夫道“去，叫两个姐儿来，小爷要听曲儿”。船夫倒是笑道“这才是正理，哪个到镜湖玩的相公，不是叫姐儿来陪的，像公子这般人才，姐儿们不争着过来才怪，公子可有相熟的，小的这就叫来。”说罢偷盯着着洛熙。洛熙笑问，“你可叫得来夜明珠？公子爷想看那小娘们儿跳舞”。船夫一呆，忙笑到“公子说笑了，夜姑娘怎会轻意来湖里，小的给您叫两个好姑娘，唱支曲儿。”
　　“叫吧”反正是玩，洛熙并不以为意。
　　船夫放开喉咙喊了几声，不多一刻，一艘花船从河边划了过来，两明歌女从跳板上过来，向丹雾施礼。洛熙懒懒的一摆手。
　　歌女一抬头，不由一怔，心道“这少年也长得太俊了吧。男人长成这样，还让女人活不。”
　　洛熙眯眼一扫，两个歌女虽无十分的颜色却也有几分动人之处，左面的眼波如春水，右面的眼瞳如明珠。
　　“春水”柔声一笑，“公子，我二人合唱个枝儿可好”？
　　好啊。
　　“明珠”弹起琵琶唱的是男子腔调，唱道：我教你叫我，你只是不应，不等我说就叫我才是真情，要你叫声“亲哥哥”推什么……”
　　“唱了，你们走吧”洛熙扔了镔银子过去。“清水”“明珠”面面相觑，倒也拿了银子识趣的离开。
　　听到那声又甜又腻的亲哥哥就想起了丹洛，心不觉就沉了下来，风吹过，带着酒浓脂香，抬头只见天上一皓月，低头水中一个月影，上下争辉，微风一过，粼粼然湖面皱碧叠交，伸手取出骨笛，凑进唇边吹奏起来，笛声婉转绵扬，吹的是“清游拟上元，撒天箕斗灿，匝地管弦紧，几处狂飞盏”。明月清风，天空地静，笛声传的很远，船夫忘了摇浆，一尾尾的鱼儿也向船边围来……
　　一艘花舫渐渐靠近，听得一个清朗的声音赞道：“好箫”。
　　洛熙双眼一眯，又睁圆，回眸一笑，“绍大哥”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幽如绍脑子里猛就蹦出这么句话，天地间似乎只余这张敛尽世间所有光彩的如花笑靥。
　　呆了一下，“贤弟”快步上船。
　　“贤弟，这年余你去了哪里，想不到会在帝都相见”。
　　“行医，采药，谋生啊”
　　“贤弟……”
　　“绍大哥，我饿了，你请你吃饭”洛熙笑得比花甜。
　　“好，幽如绍又是一呆”随即拥着洛熙上了大花舫，两个船夫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位人间绝色的美少年被一表人才的贵公子拉走。好久，一个船夫惨叫，“他还没给船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