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的声音》汀旋

9、噩梦

　　接下来的马副校长讲话，也就是说了一堆和高考有关的东西。

　　二中开会时的语言总是飘忽不定的，除了家长会上用普通话，平时的小校会、年级会用的全是本地方言。

　　本地方言别人讲还好，换成马副校长就有点尴尬，他是外县人，多多少少带点他们那个地方的口音，让学生既听得懂又听不懂。

　　下课铃声传进耳膜，初三的小学弟小学妹们在外面的长廊上来来往往，他们好像很好奇里面的学长学姐们在做什么，目光一直向里面瞟来。

　　·

　　“下面我们有请所有考生的代表同学上台宣誓。”

　　只见前方站起一个女生，她手上都拿有一份A4纸张打印的资料。

　　江汀羽定睛一看，这不是阳永喜欢的那个女孩子吗？

　　小讲座的空间刚好可以站下一个人，校长给她递上话筒，她试探性地在上面轻轻碰了两下。

　　“各位老师们、同学们早上好，我是高三四班的魏曲星，此次代表二零二三届高考生发表宣誓，”她看向A4纸，右手捏拳放在耳边：“为夺取二零二三年高考胜利，我代在场的各位同学们庄严宣誓，勇于接受百日大战的严峻考验，珍惜一百天，拼搏一百天，奋斗一百天!”

　　“我们在此承诺——决不辜负老师的教导，决不辜负父母的期望!我们一定会在高考中创造辉煌!请老师放心，请学校放心，二零二三年的高考，二中一定因我们而精彩!决胜高考，笑傲六月，胜利一定属于我们!宣誓人，高三四班魏曲星。”

　　不得不说，她普通话特别标准。

　　掌声响起，窗外有束光照进来，照亮了少年们未来的希望。

　　阳永脸上洋溢着很浓郁的光彩，和魏曲星对视上那刻，他第一次没有躲开，只是耳尖微微发红。

　　·

　　在魏曲星宣誓完后，校长又趁着还有八分钟下课的间隙给所有人都灌上了一堆心灵鸡汤，群情激愤，听讲态度都比以前好了不少。

　　出阶梯教室的时候，刘锋在外面站着抓捕路过的一班男生，今天课本到了，得喊些人一起去搬。

　　“林楚枫，你俩也过来。”

　　林楚枫回头看了一眼，江汀羽跟在他身后，怪不得他说的是“你俩”。

　　十几个男生也够了，教材就放在昨天江汀羽和阳永来过的那个储存室面前，没搬进去，全都在外边晒着太阳呢。

　　刘锋用一把小刀将上面栓的绳子给裁开：“语数英政史地都要数够每科五十三本再抬回教室，千万别数错了，免得到时候又要这个没一本那个没一本的了。”

　　他这么说也是情有可原，这种事情毕竟每个星期都会发生，所以每到这个时候他都要提醒几遍。

　　林楚枫的盒子揣在衣服口袋里，其中的一摞历史课本没被拆开过，他数了下，一共三十本，还要拆上一摞来凑数。

　　江汀羽一下被人从背后给勒住了脖子，他不满地“啧”了一声，在那只手臂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起开，别只会搞偷袭啊。”

　　阳永经常这样，江汀羽每次头也不回就能认出他，对于这个，江汀羽表示已经习惯了。

　　“你也被抓来做苦力了？”阳永悄悄道。

　　“什么做苦力，我们不搬难道给老师一个人搬啊？”江汀羽拿起一本政治课本翻看了两眼：“再说，你不是也来了吗？”

　　“是是是。”

　　江汀羽往旁边瞟了一眼，发现林楚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抬起课本走了。

　　失落感油然而生，他快速数好课本后用力抬起来：“走了，你慢慢数哈。”

　　“知道了，待会儿找你吃饭。”

　　·

　　开了两个多小时的典礼，早上上课的时间也不多了，最后一节是语文老师的课，他向来很放得开，干脆最后十几分钟不来，让他们闹到下课后去吃饭就完了。

　　这个点，有很多人都不会回教室，多半是泡在宿舍或者超市里。

　　林楚枫放完课本就回宿舍了，他今早一直在打哈欠，必须得回去睡一个午觉。

　　眼睛一闭，没过多久，他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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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个班上要是交了别的朋友，你可别把我忘了啊，”阳永搂着江汀羽的肩膀：“我跟你讲，一下课我就去楼梯口等你下来，结果呢，半天都不见个人影。”

　　“对不起，我也不是故意的，班长把我叫下和他们一起给那块黑板报修容，”江汀羽咬了一口白菜：“而且你倒是说说，我什么时候忘记过你了?”

　　食堂的饭菜说难吃也不难吃，给人的印象就是放的油多，每次吃到低的时候江汀羽总会看见一小半的油在盘里飘着。

　　“也是，对了，我问你个问题。”

　　“问吧。”

　　“早上你也看见了，魏曲星……是不是好看呆了？”

　　江汀羽：“……好看好看，所有女孩子都好看，你也挺帅的，为什么不直接送花表白啊？”

　　“啊？”

　　这直接给阳永问傻了。

　　其实他不是因为外貌原因，只是出于心理原因，就特别没有这个勇气，想过，但是从来没敢试过。

　　“我……我不敢。”

　　“没关系，”江汀羽安慰他：““慢慢来就可以。”

　　·

　　轰隆隆——
　　傍晚，暴雨倾盆，惊雷炸响。

　　哗啦啦——
　　一间散发着暖黄灯光的小屋里，传来一阵玻璃破碎的声音。

　　小男孩看着那堆玻陶瓷的碎片，颤抖着双手将那一块块玻璃块捡起来，他的手非常稚嫩，被玻璃扎了一下后渗出鲜红色的血液。

　　但他几乎没有感觉，只顾着捡那堆碎玻璃，还捡得越来越快。

　　他似乎很害怕，害怕某种即将发生的事物，害怕某个人。

　　很快，碎玻璃被他捡完了，为了防止还有一些细小的小玻璃渣子，他又拿起扫把重新打扫了一遍，在将扫把放回去的时候，他身后骤然出现了一个女人的人影。

　　那女人幽幽问道：“你把碗打碎了？”

　　小男孩听到这声音顿时浑身汗毛竖起，开始颤抖起来，他慢慢的和一个被人控制的牵线木偶一样转过身，对上了女人像要吃人似的眼神。

　　他被吓得一哆嗦：“对不起姨妈……我不是故意的……”

　　女人不理会他说的话，又重复着刚才问的：“你把碗打碎了。”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和刚刚完全不一样了，明明是个疑问句，小男孩却听出了肯定的意思。

　　“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了叫你不要做错事，你怎么就左耳进右耳出呢？”

　　女人说着突然抄起一旁的一根细细的棍子，直接朝小男孩的腿上打过去！

　　“啊！”小男孩发出一声惊叫，他的腿上瞬间出现了紫痕。

　　他一遍又一遍哀求着女人放过自己，但女人好像是耳聋了一般。

　　“我叫你不听话！”

　　啪！一个清脆的巴掌声在空中响起，那劲用的很大，小男孩的脸瞬间红起来，嘴角渗出了一丝鲜血。

　　他尖叫着想往外跑，不料却被女人一把揪住衣领拽了回来，棍子的冲击力落到他腿上，他的腿此刻已经肿的不成样子了，他把自己缩成一小团，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泪水弄花了小脸。

　　“对不起姨妈……我错了……我不是故——啊！”

　　她一下接一下狠狠地打，根本就是个暴力的野兽。

　　“姨妈……别再打了我求求……求你了……”小男孩痛苦地捂住脸。

　　咚咚咚！

　　大门外响起隔壁邻居刻薄的辱骂声：“大晚上的你打什么孩子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再让我听见一声信不信我明天去村公所告你扰民？！”

　　女人没有理会门外的叫妈声，她死死地盯着小男孩，冷冷说道：“给老娘滚去院子里跪着，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起来！”

　　小男孩再也不敢不听了，他忍住刺骨的疼痛爬起来踉踉跄跄地朝屋外走去。

　　他的双腿重重地砸坚硬的地板上，雨水无情地拍打着他幼小的身体，那件极薄的衬衫被雨水打湿后紧紧贴在身上。

　　膝盖被磨得生疼，他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

　　忽然听见身后有高跟鞋的声音，他尝试抬起头，却视线一暗，坠入了无尽的深渊。

　　“小枫，我不会放过你的，”女人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冰凉得像个女鬼一样：“你可不要怪姨妈，要怪就要怪你那没有心的父母。”

　　“不会放过你的，不会的……”

　　满世界充满了女人的回音，把小男孩折磨的非常痛苦。

　　·

　　寝室内，林楚枫脑子里瞬间空白，下一秒，他直接从床板上弹了起来。

　　“呼——呼——呼——”

　　他闭上眼睛喘着粗气，抬手摸了摸额头，发现额头上冒出了一层冷汗。

　　噩梦余韵未过，他从枕头下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还好，没睡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