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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 49 章 ...

  •   婚短时间能不能离,离到哪一步,苏冷都是不能让两个老人知道的。他们老一辈的人,观念传统,认为就算一时争论不和也可以忍一时风平浪静,日子总要过下去。更何况他们不明真相,以为孙女和孙女婿琴瑟和鸣来的,苏冷还没做好解释的准备,只能暂时隐瞒。

      她主动打电话给季见予,等了很久,挂断前一秒对面接了。

      “冷冷?”

      季见予嗓音状态鲜少有惫感,喊她的名字,更柔软缱绻,半天没有回应,他再次开口:“刚把人骂走,晨皓,他把事情搞砸了。”

      他和从前一样自然而然和她分享,像普通人,需要发泄口,只不过季见予的情绪通常是不外露的。可苏冷见过他很多面。心口被束缚出闷痛感,一瞬间恼恨他是不是酒喝多或者骂人骂傻了,忘记了他们在闹离婚。

      “我是想和你说一声,明天我会让奶奶和姑姑搬出去。”

      季见予站在落地窗前,眼睛的光和落日一样渐渐落到了地平线之外,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握在一起,他在忍。

      “不用,本来就是给她们准备的。”

      苏冷直接忽略,按自己的节奏来,“爷爷恢复得差不多了,我问过他的康复医师,说这周末就可以出院。”

      季见予心跳加快,隐约知道为什么她这么着急安排好老人出院,“电影发布会什么时候,下周?”

      “嗯。”苏冷心不在焉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很自然回答了一声,直到季见予下一句说出口她都没有反应过来。

      “要我陪你吗?去了你住哪儿,酒店?我帮你安排。”

      他还是事无巨细,且有行动力,苏冷猛地惊醒,不小心撞上了迎面和狗追逐打闹的小朋友。她叫了一声,季见予立马紧张,“怎么了?”

      苏冷心烦意乱,语调冷了再冷,“不需要,我希望你能尽快签字。”

      “我不会签的。”不等那边跳脚,季见予转了个身,摸了摸手边的烟盒,却只想专心听她讲话,“爷爷出院后去哪儿,和姑姑回B市吗?”

      差一点,苏冷又要着他的道,他总是把所有后路都周全考虑,想起两个老人两次住院都是他从中协调,心无声裂开了一道口子。

      季见予想尽办法转移话题。

      虽然不管苏冷和季宏风那边催多少次,他都不会松口提笔,可每次提起这个话题,“离婚”两个字,都足够让他枯萎一遍。

      “什么时候的航班去京城?”与此同时,电话那头有人兴奋叫她,“哥,真是苏冷姐……”

      下一秒,电话“啪”被挂断了,季见予眉间晃过一阵惊诧,被狠狠刺痛的神色。他坐回去,抽出一根香烟,静静抽了半晌,火光电石间脑海闪过最后那道声音。很熟悉,季见予在记忆里搜寻,最终确认那是游其森表妹,去年他陪她去看狗,那个大学生抱着苏冷哭。

      她喊“哥”,说明游其森也在,季见予眼底一片阴霾,面无表情把电话拨回去。

      他发现自己还是无法接受她和前男友相处,偶遇都不行,可耻地承认自己就是这么小心眼。可他们真的是偶遇呢?季见予心窝那点火渐渐灭了,想起自己和卢梦如,那场邂逅,他始料不及,几个瞬间被有心之人定格下来,成为利刃,捅向苏冷,不管他如何辩解,好像在她那里都无法洗清罪行。

      她该有多痛。

      那天她说她重新爱他了,之后,季见予无数次怀念这句话,靠着一根又一根香烟潜过了没有她在身边的黑夜。蛋糕和茉莉初雪被他放进了冰箱,两份,塞得满满当当,就像她还在家的时候总喜欢买西点面包把隔层填满,他不在家她就靠那些东西应付。

      打了三遍,都没有接听,季见予沉缓吐烟,硬生生将一股冲动气流憋了回去,动作迟缓将手机放回桌上。

      脑海里,想的却已经是苏冷手机里的两条彩信,发送者到底是谁。

      苏冷把手机塞回了包里,回应小美的热情,游其森今天穿休闲装,手里拎有KFC,透过外包装可以隐隐看出来是儿童套餐。

      “苏冷姐,这是我们大伯的二胎,快叫姐姐。”小美催促赖在她腿边吮着手指十分害羞的小朋友,明明她自己也是半个小孩。

      苏冷忍俊不禁,“叫阿姨吧。”

      “那不行,我哥这么老他不也叫他哥,你和我哥一般大,当然得叫姐。”

      小朋友死活不肯开口,转身去扒拉游其森手里的袋子,嚷着要吃汉堡。苏冷一笑,弯腰蹲下去狠狠蹂躏了一把早坐在她脚边不肯走的比熊。

      这只是“圆噜噜”,去年走掉的那只,叫“奶呼呼”。

      小美跟着蹲下来,十分宠溺摸了摸它软软的毛,感慨:“比熊是真的认主,我养它这么多年,它看到你还是会粘得走不动道。”

      苏冷心头一动,手臂一放低,任由圆噜噜扑到怀里,它倒没有又舔又嗅,只是静静趴在苏冷胸前,旁边的游其森拿手机拍了张照。

      想起很多年前,二中补习班后面的夕阳。

      “最近好吗?”

      小美和小朋友带圆噜噜跑走了,苏冷目光跟着放远,答非所问,“奶呼呼如果还在,它也会是一只快乐的老小狗。”

      比熊寿命一般是12岁到15岁,“圆噜噜会在汪星球找到奶呼呼吗?”

      “奶呼呼会在那里等着它。”

      两人相视一笑,游其森把烟盒递出去,“只有这个。”苏冷挑了挑眉,说自己马上就要火了,不能随便在街上抽烟。她这样子,很像从前那个浮夸但很难让人讨厌的鬼马少女,游其森笑笑,收起来。

      苏冷调侃他:“你戒烟了?”

      “我在未来大明星旁边走,怕你的影迷说是我带坏你。”

      苏冷笑着捋起一缕碎发望向了熙熙攘攘的双行道。

      “你很久没和方医生见面了,上次我们一起去爬山,她向我问起你。”

      无声对视片刻,苏冷垂眸弯起了嘴角,“我离开淀城前,会去见她一次。既然已经决定要离婚,一切就该到此结束了。”

      天际有大片流云,橙的,红的,黄的,混在一起像圣光,微风徐徐,白昼更长了。

      *

      给老人办理出院前,苏冷回了趟盛凯,其实不需要刻意挑时间,这一年,几乎都是她独自在家。

      她没睡醒季见予就出门了,她睡着了他也不一定回得来。

      他的作息,她再了解不过。

      提前联系了搬家公司,苏冷抱来两个集装箱,行李箱,用上次英国没去成白收拾的那个就好。当初她搬进来,其实也就那一个行李箱。一年到头,买了太多小东西,真正要收拾的时候,苏冷才意识到自己有多过分。可又不能不带走,不管是扔掉还是继续用,总之不能继续放在这里霸占地盘。

      从书房开始,光是每次逛街和陈弥冲动消费的香薰、蜡烛就收拾出小半箱子,书房主人居然能忍住没给她全丢出去,真是个奇迹。

      甚至连他放小说的书柜空隙也塞有香包。

      因为后来实在没地方放了,她就冠冕堂皇以香包可以防虫为由,放进去。当然,这是前不久发生的事,他们似乎已经是一对很熟的夫妻了,又像热恋的小情侣,季见予抱臂倚在门框看她踩着凳子藏宝贝一样,等她放好了,低笑一声走过去拢抱住她膝窝,苏冷胆战心惊扶住他肩头,长发将他淹没。

      很像很多年前,新加坡金色殿堂前的一幕。

      ……

      苏冷把那张绿色的便利贴放进了抽屉,那是他写的,本来就应该留给他。

      就当她替他从店里拿回来了吧。

      拉古萨关店不到一个月,那家店铺就有了新主人,装潢大变,没有了满墙便利贴,空间都大一圈,苏冷原本只是不知不觉走到那里,意识过来的时候,突然很想很想再吃一次铜锣烧。

      但店主真的已经出国了。

      苏冷不好意思不消费,在客流量惨淡的新店里点了杯奶茶和一份炸虾球,听到店家躲在后台聊八卦。

      “一对小夫妻,赚再多能有那勇气出国定居?他们原本是打算关店不干了不错,但想的是去大城市发展,听说是有个商人替他们搞流量运作,提高曝光度,搞了个什么缅怀时光找回便利贴的活动,赚死了!不然你以为他们两个初中都没毕业的能有这商业头脑。”

      “欸!论辈分他们叫我一声表姑妈,关起门来就是一家人,我能不知道这事。”

      “不过你说那商人图什么啊?”

      “听说他想要实小门口这排店面,其他商户都同意了,就这两口子吧,不肯松口。你还别说,其实他们也有点小聪明哈。”

      “不是吧,上次收你租那个老秃顶?”

      “当然不是啦,现在的房东相当于那个有钱人的中介,懂吗?”

      ……

      整个十二月,铜锣烧店在网络各种平台进行狂风轰炸式“营销”,苏冷想,如果那天陈弥没有和公司主管打起来,给她打了通电话中断了她和文玉的逛街,她也不会随便走进一家咖啡店,百无聊赖打开了很久都没有用过的短视频app,也不会刷到那条闭店动态,调转方向坐了通往实小的地铁。

      这些都是偶然。

      可她走进店里,不算困难寻找到自己那张粉色便利贴的同时注意到了旁边那张绿色的纸条呢?

      它们本来就是挨在一起的吗?

      如果她没有一眼认出熟悉字体书写的内容,她还会开始怀疑自己是否需要重新爱上那个男人吗?或者,那个男人是否值得她再付出一遍不再年轻的青春。

      事实是,苏冷已经猜到是季见予“处心积虑”要让她看到他的自省,她还是从未怀疑过那张便利贴出自哪个年代。

      多可笑,他如此磊落的性格,不喜欢互联网,却两次冠冕堂皇利用它。

      或许,他真的后悔了,也重新爱上了她,苏冷和方敏一直在周旋的核心问题,论迹也论心,于他也于她。

      她想相信,他们真的是注定要相爱的。

      人生何尝不是如此?大多数人与人的恩怨情仇,邂逅分离,本身就是一场有偶然也有必然存在的错误。

      苏冷走到房间,即使一呼一吸都是干爽清净的空气,还是很敏锐捕捉到一丝浑浊烟草味。

      摩挲到指根上浸满体温的银环,她往外拔的第一下,没有任何松动的迹象。婚戒,从戴上那天起,不管什么场合都没有拿下来过。她不知道他的是不是。他们没有婚礼,当初戒指拿回来了,两人是当着彼此的面自己给自己戴上的。

      没法,苏冷又去了浴室,用香皂搓了一遍手,出神望着镜子手底不停转动,也不知道是哪个瞬间,指节松懈的同时有丝丝痛感沿着手臂蔓延。

      心也跟着空了一块。

      把泡沫洗干净、擦干手,苏冷拉开梳妆柜把其中一个盒套拿出来,戒指给安放回去,原封不动塞回了抽屉角落。

      收拾衣服的时候,有一块空间是两人公用,这也是不久前的事,没办法,他内裤太多,就硬塞到她的抽屉里,某天苏冷要洗澡前发现,质问他为什么要这样放,他喝了点酒回来,在一旁解衬衣扣子,漫不经心看了眼,“我爸妈一直都这样,私密衣物都放一起,省空间。”看她皱个眉头,他蹙眉好笑:“我订制这柜子的时候也不知道会多个你呀,要知道会娶个这么漂亮又臭美的老婆,我应该预留一个空间专门用做衣物间。”

      苏冷懒得和他争,默默拿上自己的东西只想快点洗澡。季见予看她脸红红的,唇翘翘的,眼睛淌过一阵热意,直接走过去将人拦腰抱起。苏冷惊呼一声,手里的东西险些落一地,对上那张温柔含笑的俊脸,昨晚癫狂欲死时的心跳又活过来了,羞赧又害怕。

      季见予哼哼一笑,突然将人一颠,跑起来,像热血充沛的少年,“这么巧,我也没洗,一起吧……”

      那晚,苏冷昏昏欲睡由着他给自己仔细涂抹身体乳的时候,隐约听到他说再买个新房,等婚礼结束他们就搬进去。

      这样才算两人真正的家。

      耳边静悄悄的,苏冷把空了一半的抽屉关上,明知道上面那层空格是专门给他放睡衣的,还是下意识抬头检查一下。匆匆一瞥到一个包包的盒子,她心紧了一瞬,以为自己真的差点遗漏了什么东西。

      但真正将有些沉重的盒子搬下来时,苏冷又清楚记得自己没有买过新包。她先前自己做的那些皮革,也早就让陈弥选完了,而且怎么会有普拉达这么精致的包装。

      打开盒子,一股崭新的皮革味扑面而来,苏冷认出来,这是今年新出的全球限量款手提,陈弥惦记很久了,乔劲还调侃她是为了这个包才屈服回家的。

      季见予总不可能知道陈弥想要这个包,买来送给她。

      摆在他们衣柜共同的空间里,那么是打算送给自己的吗?

      苏冷思绪空白了很久,才慢慢浮现起上回,她说自己唯一一个包包很贵,平时都不舍得背。

      那是有可能给卢梦如的吗?

      苏冷的心被绞死,无力恨透了自己在确定了什么之后又怕是自作多情。卢梦如无孔不入地让她怀疑她和季见予之间的点点滴滴。

      把要送给别的女人的包放在他们的衣柜里,这么明目张胆,何尝不算一招很直接却很高明的报复?

      苏冷像个小孩子好不容易得到一个新书包,却时刻担心会被人抢走,不可置信它会真的永远的属于自己,紧紧抱在怀里,最终还是蹲在角落无声地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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