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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   安置好老爷子住院,苏冷又舔着脸在过年期间给之前请过的护工阿姨打电话。人是谈时边介绍的,去年也是老太太住院期间老爷子又得了肺炎,实在两头忙不过来,苏冷试着请了人。祝阿姨为人朴素,做事认真负责,老太太这么小心眼一人都很喜欢她。因此祝阿姨也是医院里病人家属抢着要的热门护工,苏冷也只能信任她。

      原本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谈时边说她回老家过年了,不一定在,苏冷还是想先预定她的时间。可谁知道祝阿姨人已经在淀城了,苏冷一个电话她就马不停蹄赶到医院。这样一来,苏冷姑姑就有时间照顾老太太。

      把所有事情安排好,苏冷才回到盛凯,一推开门一片漆黑,冷冷清清,还有股霉潮味,显然是太久没有人气。

      苏冷无法适应,第一时间把灯、窗户全部打开。

      一切做完,还是觉得缺点什么,长途奔波一整天没怎么进食,苏冷这时候才觉得有点饿,打开冰箱,发现里面还有那天季见予要她买的食材,没用完,全都被他严严实实包装好放在了保鲜层。

      还有排骨,苏冷想学他煲汤,拿出来解冻,又把玉米、胡萝卜切好,一股脑全放到锅里。

      之后,又看到了藏在橱柜里的中药。

      好像就是那次和尤眉兰焦显平吃饭之后,有天季见予早早就撵她起床,说要带她去看中医。她很抗拒,住院就喝了一两天中药回味起来都苦不堪言。季见予态度算不上强硬,在她迷迷瞪瞪耍赖钻进被子时放缓语气,“这是国医大师,很厉害的,就去给他把把脉,开几付中药试试看,如果还没有效果,我们就不喝了。”

      风似乎有些透过头了,苏冷忙活完身上只剩下一件打底,冷得直打颤,她急忙把衣服穿上,无意间瞥了眼墙上的时钟,怔神间,耳边只剩下被风吹鼓的强烈心跳声。

      这个时间,季见予应该落地了。

      中药捡回来,给季见予熬过一次就被丢在角落无人问津了。苏冷喝过一付后,一天下来都苦着个脸,季见予和她说话她也没搭理。

      其实她没告诉他,那几天她睡得要比从前沉。

      他忙,总没有那么多闲工夫,之后倒也没再煮好端到她面前几天逼她喝。

      苏冷拆开一袋,把药材倒出来洗过一遍,搬出沉重的砂锅,却掌握不好水量,反反复复加了又倒,折腾好久。

      两边同时温火慢熬,水和汽碰撞出的声响轻细悦耳,渐渐驱散了凝滞在室内的寒凉。

      苏冷拿出手机,点进对话框,记录依旧停留在季见予告知她他已经登机的那条消息。

      她当时没有回。

      总觉得,现在可以打个电话过去。

      提示是等待接听状态,苏冷松了口气,随后调成扬声模式,随手放在桌上,走过去搅动排骨汤,思索接下来应该放盐还是胡椒。

      嘟——嘟——

      以均等频率响起的等待音听似连续,可苏冷每次即将下定决心要放盐还是胡椒时的思路总会被打断。终于,切换到标准甜美的女声时,苏冷放了一勺花椒。

      把火调小后,苏冷走过去挂掉了电话,刺骨的寒意再次袭来,她扭头看向外面已经黑透的天,再次想起来应该把窗锁上了。

      正要过去,死死黏在掌心的手机突然开始不依不挠震动,苏冷心跳一顿,手忙脚乱接起来放到耳边。

      长达三秒沉默后,苏冷忍不住要先开口,却突然听到王叔的声音。

      “小冷啊……”

      身体有根紧绷的弦突然松了,苏冷双手拿着电话,笑着回应:“王叔,怎么啦?”

      “是这样的,我刚才到机场接见予,要开进机场高速的时候被人追尾……”

      苏冷脸色一白,一股血流迅速涨漫到头顶,她退回去坐到了沙发上,才渐渐听清那边语速很快的话。

      “其实也不是追尾,是见予发现那辆车鬼鬼祟祟,他让我故意变速,造成他们追尾的假象,然后拿球杆把车砸了,惹怒了对方,现在我们人在派出所。”

      撞上了防护栏,车头报废,差一点就要栽下路边,对方也损失惨重,想要告季见予故意伤人。

      苏冷眼前黑了一瞬,脑海里乱糟糟地回想起除夕那晚季见予和她说过的话。

      “小冷,你还在吗?”

      “王叔你们人没事就好。”

      挂了电话,苏冷洗了个澡,出来后头吹到一半实在困得颠三倒四,几乎是昏睡过去。朦胧中她被铃声震醒,但意识是混沌的,四肢无力如同被拷上枷锁。

      震响不依不饶,苏冷不堪其扰,摸过来胡乱划下了接听键。

      “是我。”

      很熟悉的声音,清冽,冷漠,一丝浓重的倦意添加了几分低沉、磁性。苏冷想回应,但发不出任何声音,过了很久,她整个人剧烈抖了一下,如坠云端。

      猛地睁开眼睛,意识到自己不过四肢僵硬地平躺着,手脚麻木,苏冷体内深处透上一股烘热感,大口喘气,心跳难以平复。

      在慢慢清醒的意识里确认自己鬼压床了。

      那声如梦似幻的“是我”,还在脑海回荡。

      苏冷惊坐起来,手忙脚乱开始掀被子,四处摸索,但无论如何都找不到手机。她陷入深深的恐惧,捂脸在床上出神坐了一阵,突然想起灶台上还有一锅汤和一锅中药。

      于是她全心全意冲到厨房,看到汤水几乎已经被烧干,很快从低迷情绪里挣脱出来,态度平静准备开始收拾残局。

      打开门的一瞬间,季见予瞬间被四面八方的寒风裹挟,他好不容易凉下来的热血,也经受不住钻心刺骨的低温。窗帘被卷起又落下,呼啦啦一阵孤寂的响,可灯又是全亮着的,才不会显得诡异。

      他皱了皱眉,反手落锁的同时听到一阵碗筷碰撞的杂音,从厨房传来的。

      不知道想到什么,季见予唇才轻轻扬起,眼前就出现了一个温柔影子。苏冷一头长发是炸开的,松松垮垮披在肩头,还是那件白色睡裙,舒适婉约,她的最爱,季见予甚至怀疑它这条睡裙救过她的命,婚前就在穿。

      她整个人呆在原地,表情静止,手里还有一双筷子,显得有些滑稽。季见予鼻息沉沉,忽然觉得源源不断灌进来的风也变得清凉宜人,把外套随手一扔,问:“还没吃吗?”

      “我以为是贼。”苏冷素净一张脸在背光处,粉莹剔透,只是轻轻咬了下唇角,眉目间就开始流转万千易碎的情绪。

      季见予嫌她说话声音太小,厨房灯光太暗,有些不耐,表情冷酷,却缓缓抬起了手臂。

      苏冷恍然抬头,发现他的目光一直在,心跳奔腾,呼吸也被冷空气麻痹住。

      电话铃响的瞬间,苏冷几乎要站不住,眼神躲闪,季见予好笑:“是我的电话。”

      他若无其事将举得有些木的手放下,边接听边往里走,单手把客厅一扇扇窗都扣了回去。

      世界突然变得很安静,苏冷唇在微微发颤,一言不发转回去,对着混乱的灶台毫无办法。

      突然,身后一股温热气息逼近,冷冽的木质香总在不经意间钻进感官,苏冷全身僵直站着,一动不敢动。季见予从身后把人环抱住,需要微微弯腰,才能埋进她馨香的颈窝,唇和呼吸一并游弋,几乎是从梦境穿透而来的嗓音,一下把苏冷唤醒了。

      “不是贼,是我。”

      心脏忽然被狠狠蹂躏一把,季见予温柔吻啮她一截白皙脖子,过电般的酥麻感让人直想流泪。手里的筷子掉了,季见予呼吸一沉,把箍着的细腰转过来,双手捧住她的脸轻轻拨开一层碎发,低头找她的眼睛。

      “想我吗?”

      苏冷硌到大理石,有些不舒服,不安扭了扭,轻声抱怨:“我把汤都熬干了,两锅。”

      明明是自己的失误,不值得同情,但苏冷还是有些委屈。

      季见予闭眼咬牙笑了一声,惩罚似的,把人提抱到料理台上,没等苏冷惊呼出声,就吻了上去,毫无章法一阵来势汹汹后,他自己先透不上气,抵着她额心温柔厮磨,细致又缠绵地索取。

      苏冷起初没有安全感,双手折在胸前死死抓着他肩头,只能闭眼不断感受一缕缕头发滑落下来的忽明忽暗,还有霸道纠缠在她口腔里的力量,几乎有生死飘零的错觉。

      她开始不自觉被引导着回应,两人纠纠缠缠没有尽头,空荡的公寓里气温在回升缓慢。

      换气时,季见予还是不肯松开她,掌心不断研磨着她的耳垂,指根生发般缠住她,苏冷也攀上他的脸,轻轻抚摸过清晰的线条,听到他说:“合作谈成了。”

      他在毫无芥蒂地与她分享成功和喜悦,这让人恍惚,苏冷声带发紧,微微发颤:“我知道,你给我发过消息了。”

      “是吗?原来我发的消息你都有看。”她不是条条都有回复,这一点没变,时常让人恼火她到底有没有往心里去。

      “我都看了……”她有些不服气,红唇一翘,季见予顺势兜住,苏冷头皮一麻,耳边每一下紊乱呼吸像从自己身体深处漫上来的。

      季见予润湿的唇游离往上,停在额心,“手机呢,刚才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苏冷迷瞪睁眼,逃不出他的身体,软软趴在他染满风尘的肩头,鼻腔直发酸,小孩子撒娇一样:“我以为我做梦了。”

      她似乎感觉到有股轻柔力量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她被这个动作怔住,好像每一次安抚都叩进了心房。

      “饿了吗?”

      苏冷有些羞赧地点点头。

      季见予长长吁了口气,把人抱下来,扯好裙摆,指尖又眷恋似地在发梢停留一瞬,转身去开冰箱。

      “炒面怎么样?”

      苏冷凑上前,跟着他一起弯腰看冰箱里还有什么食材,冷不防被他敲了一记脑门,“又不会做,看什么。”

      “我是不小心睡着了。”苏冷不知道自己两个脸蛋像熟透的烂红,眼睛气鼓鼓一瞪,娇态鲜活,季见予定定凝视片刻,把险险要蔫掉的蒜苗大葱给她,“我来切肉和煮面。”

      领了任务,苏冷侧目看他一双修长的手翻折袖口,不知道在想什么,季见予斜睨一眼,笑笑:“想说什么?”

      苏冷脸又一热,急忙把蒜苗、大葱扔进水池,打开水,说:“你真的没有受伤吗?”

      “你应该清楚我动手什么水平。”

      他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却像在苏冷心口上凿了道口子。

      她其实唯一见过他真的动手,是高三那年在班上砸桌椅板凳。

      季见予不屑讥笑,“你应该担心和我动手的人。”

      “他们,是真的别有用心吗?我是说被警方判定追尾你车的那群人。”

      洗干净的肉被轻轻松松甩在案板上,下一秒就在季见予所持的利刃下无处可逃,他姿势随性从容,刀工精湛,不一会就切出一团均匀细长的肉丝。

      “宁可错杀一千,更何况,我从不怀疑自己的判断。我不能给他们定罪,但我能让警方给他们定罪。”季见予抽空搅锅里煮开的面条,扭头和苏冷相视一眼,十足笃定,“我不敢保证什么,但更加确定了这只心怀不轨的狐狸,深谙‘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个道理。”

      季见予伸手替苏冷把水龙头关了,四周突然安静许多,苏冷有些不自然地避开季见予的灼灼目光,却听到他说:“别害怕,我说过和你说这些,不是要你疑神疑鬼,整天提心吊胆的。”

      苏冷眼圈一下红了,“怎么可能,你就是故意的,不想让我好过。”

      季见予蹙了蹙眉,表情含有一丝无奈宠溺的笑,没再多说什么。

      那锅排骨汤还好,季见予加了水,重新熬上。中药彻底糊了,回天乏术,他刚才一进门就闻到很腻重的焦,但味道很熟悉,他守在旁边的那次,衬衣都腌入味,安成的员工都在议论季总为什么要吃中药。

      看到他毫不留情把药倒进垃圾袋,苏冷有些肉疼,心虚极了,“好浪费。”

      “怎么突然想起喝它?”

      苏冷嗓子发干,说:“我没煮过中药。”

      “好玩吗?”

      苏冷差点顺着他这句话作出回答,抬头碰上他一双尽是揶揄笑意的眼,她反应过来他在故意挑逗,又气又恼转身走了。

      季见予出餐很快,这顿晚点很久的晚饭,两人沉默地吃,前不久的温情气氛消失得无影无踪。最后,季见予突然起身走到玄关,再回来时手上多了一个精美的礼盒。

      “要现在尝尝吗?”

      最后一口炒面有点凉了,噎在喉咙很难下去,苏冷捂了捂胸口,问:“这是什么?”

      “百果饼。”

      季见予推到她面前,自己去东翻西找,难得有他找不到的东西,“空气炸锅?我记得你以前买过这个东西。”

      说的是刚结婚那会儿,苏冷闲得没事做,会自己跟着网上教程学做一些东西,吃不完就分给文玉季宏风。

      “我拿去那边了,妈说这东西好用。”

      季见予放弃也干脆,无奈一笑:“几百块的东西,你们也要共享。”

      “用烤箱热一下?”

      苏冷摇摇头,起身把碗捡了,“我现在吃不下了。”

      那盒点心就这样被冷落在桌面上。

      季见予嘴角噙笑,插兜倚靠在橱柜旁,扭头看把碗筷拿过来放的苏冷,“明天洗吧,不累吗?”

      “我洗我自己的。”苏冷无意中咬下一块嘴皮,冬天漫长,暖气一直开着,太燥了。

      “嗯,我看你也有点洁癖。”

      季见予嗓音疲倦,说着走远了,苏冷不禁扭头,看到他将一把长柄伞抽出来,再往玄关走,屏风上瞬间印有一个巨大影子,鼻峰、薄唇、喉结像水墨画的线条,都清晰如许。

      出乎意料,季见予什么都没做,苏冷收拾好之后回房,他已经洗完澡躺在床上呼吸沉绵,眉宇紧蹙,累极。

      苏冷本来还想问他,那盒百果饼怎么处理,需要放冰箱吗。

      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吵醒他,似乎不值当。

      熄了灯,苏冷也跟着躺下去,起初眼前一片黑,根本适应不了,她不禁侧头去寻找身边的男人。

      其实分开一个星期都不到,但又多了个人同床共枕,苏冷心态奇妙,既害怕又依赖。

      很矛盾。

      她自己睡,无论如何都会留盏灯过夜。可熟悉的气息和香味深深浅浅却真切存在在一寸之外,她又想把这段时间睡陪护床时刻提着的一颗心彻底放下来。

      她去玄关看了那把多出来的伞。

      他真的带回一把新的FOX,还有她很多年前只吃过一次的百果饼。

      有双手在掂紧被子,丝毫不透风的空间里,到处都很温暖。

      明天雪会停吗?

      这是苏冷迷迷糊糊睡过去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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