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猫猫炸鸡骑士

12、《晚安》chapter.12

　　在看过前面几个盖章处留下的东西几人百感交集。从书信和短信中的内容不难猜出，小丑被父母遗弃后，院长只是为了自己利益领养了他，吃够社会和舆论的福利后就将他弃之不管，显然也没有尽到任何父亲该尽到的义务。

　　而几人所处在1999年，或许也和第一次有人帮小丑庆生有关，这或许是游乐园最鼎盛，小丑最喜欢的一段时间了。

　　所以这里是名副其实的…小丑的家。

　　“我们之前在办公楼遇到的老人，一直喊着想要离开。或许这里的员工也是小丑圈禁起来的。”秦政揉了揉眉心叹气：“游客则是按照他的想法随机生成的吧？所以才如此相似，动作和表情也一致。”

　　方檀点了点头看眼时间，眼下还是尽快前往剩余的两个星标项目，先完成再说。

　　一路走过去庄崇很是安静，东看西看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怎么了？”方檀出声问他。

　　庄崇脸上立刻扬起笑容凑过来，很亲昵的用手肘顶了顶方檀的胳膊：“哥在担心我么？”

　　听得方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庄崇没再继续闹腾，抬头看着远处轻声说道：“他做这些的意义，是因为他走不出这片土地。试图重建美好的回忆，想让大家都开心么？”

　　“谁知道呢。但是这种任性又荒唐的行为，害了多少无辜的人？员工暂且先不说，小夫妻招谁惹谁了？张媛媛仅仅是没拿气球就是这样的后果。”方檀无法对小丑产生一点共情，凌厉的评判道。

　　“也对…他们还有女儿呢。”庄崇嘀咕着低下脑袋，有些悲伤的样子。

　　方檀眨了眨眼不太明白对方在想什么，还是伸手摸了一把对方的头安抚下。手指顺到对方的后脖颈处，毛茸茸的还有些扎手

　　等到了碰碰车排队处时，游客已经少得没几个了，或许是因为接近闭园时间，一般带孩子的家庭都是出来的早回的也早，不会逗留太晚。

　　小丑照例为大家送来了纪念品，是一只手工缝制的，有些丑的粉色小兔子玩偶，只有巴掌大，嘴巴还是歪的。不出意外这些玩偶应该是小丑自己亲手缝制的。

　　“小丑先生，你喜欢这里么？”在礼物发放结束时，庄崇捏着玩偶，突然伸手拉住正要离开的小丑问道。

　　对方晃着金色的卷毛脑袋想了想，然后重重的点头，眼睛眯起来用手在心口比划：爱这里，爱这里的大家。比划到大家时，他的手臂伸展开，夸张的比划着，随后紧紧拥抱住自己，满脸的满足。

　　庄崇沉默看着没说话，在原地站了会儿就被方檀拉上了项目

　　几人排队进入项目，各自选了辆卡通的彩色小车坐好。狭小的小车对于个子高的几个大人不太友好，秦政双腿并起窝在车子内，庄崇更是将两腿叉开蜷起，两手放在中间摆弄方向盘，看起来像只猴子猥琐又搞笑。

　　叮叮当当的音乐声响起，底下镶嵌着一圈轮胎的小车跑起来倒是飞快。

　　“庄崇！烦死了你！”方檀转着方向盘左躲右闪吼道

　　也不知道庄崇那小子发什么疯，就像夺命一样不停撵着自己对撞，几回合下来方檀感觉脖子被晃得发疼。

　　已经知晓了死亡规则后，几人也算是有惊无险的度过了碰碰车这个项目。

　　结束后从车子上站起来时方檀感觉双腿发软，缓了缓追上去狠踹庄崇屁股两脚，才算解气。

　　还是照例在盖章处盖章，这次方檀认真观察着盖章处的工作人员，是一名朴实的中年阿姨，胖胖的脸蛋上很明显的两坨高原红，看到几人后笑眯眯的为他们盖章。

　　“阿姨，你想离开么？”确认过小丑已经前往最后一个摩天轮项目，李自然弯下腰小声问道

　　阿姨有些腼腆的搓了搓手，随后认真的点点头。

　　“我们有什么能帮助到您的么？”方檀说道。他看见阿姨指了指不远处的摩天轮，又从怀里的口袋中掏出一个破破烂烂的兔子玩偶，嘴巴也是歪的，脏兮兮的看起来很有年头。

　　庄崇伸手接过这个玩偶揣进怀里，旁边的李佳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阿姨，我们要走了。你们会离开这里的，我保证。”

　　阿姨笑眯眯的点点头，几人离开时李佳恍惚听到温柔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那孩子本性不坏的…”

　　来到摩天轮下的时候时间所剩不多，太阳快要下山，只露出个橙红的尖尖挂在远处，整个老式游乐园都蒙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暖洋洋的，却看得人有些悲伤。

　　这次没有排队的游客，也没有小丑来发放纪念品。站在摩天轮下，本该婉转温柔的夏风吹过来，却多了几分孤寂的感觉。

　　几人安静的在工作人员帮助下坐上摩天轮，小小的舱室里面还是古早的塑料彩色座椅，老旧的有些雾蒙蒙的玻璃透过一丝夕阳进来，洒在座椅上

　　“你喜欢游乐园么？”庄崇和方檀坐在一个舱室内，庄崇双手撑在身侧，望着窗外金灿灿的游乐园出声。没了平时亢奋和闹腾的样子，非常安静。

　　“小时候喜欢吧，那时候爸妈会在儿童节带我来。”方檀望着窗外说，儿时的回忆也在熟悉的景致下涌来。

　　“你小时候来，游乐场就是这样么？”

　　面对对方的提问方檀偏过头去看，逐渐升起的舱室外可以将游乐园内的其他景致纳入眼底。美中不足的是，除此之外的远处，都是一片荒凉的样子。“差不多，游乐园其实长得都差不多。只是那个年代的感觉很特殊，经历了就忘不掉。”

　　“你小时候没来过？”方檀有些奇怪对方的问题

　　“嗯…我爸妈之前在国外，没空带我出去玩。”庄崇含糊着回答手指轻轻摩擦着衣角，心脏越发的沉重下来。

　　方檀听到这样的回答，大概也能知道对方为什么状态这么奇怪。这场梦算是解了对方伤疤，也难怪了…

　　摩天轮缓慢升高，随着时间流逝，外面的景致也开始发生变化。

　　就像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拨动时间，方檀感觉眼前恍惚重影，景象从曾经崭新的游乐项目，人声鼎沸，数不清的小孩子在乐园内又跑又跳；再到园内设施慢慢破旧没钱修理，游客也少的可怜；直到最后闭园，整个乐园变得恐怖阴森起来

　　这种时间流淌的光景看着就让人不快，像是一段时代迅速更迭到下一段，什么都没有留下…

　　从摩天轮上下来时几人心情都很沉重，在盖章处等待的不是工作人员，也没有那个熟悉的小蓝棚子，只有神情悲伤的小丑站在那里。

　　和之前快乐的样子截然不同，他努力咧开画得鲜红的嘴巴，试图看起来开心一些，可下垂的眼角表示一切都是徒劳。

　　小丑依次为大家盖章之后，这次赠送过来的不再是信封，而是一个小小的陶瓷罐子，上面画着位抱着手的泥娃娃，表情憨态可掬，时间久远看起来饱经沧桑。

　　方檀郑重的接过泥娃娃罐子，不像实心的重量，轻轻晃一晃里面是空心的感觉。翻过泥娃娃背面刻着一行小字：张目（1990.？—— 2008.8.13）

　　小丑指了指泥娃娃，又指了指自己。似乎在告诉大家，这就是自己。

　　不难猜测，里面装着应该就是小丑的骨灰了，没有出生时间，只有死亡时间，被遗弃的小小泥娃娃

　　“你是怎么死的？”方檀将泥娃娃抱在怀里，看向个子矮矮的小丑

　　小丑低下毛茸茸的脑袋，两只手交叉着在肩上拍了拍自己，似乎想通过这样来安慰自己。

　　沉默了一会儿，他蹦蹦跳跳的走到众人前面带路，一路上光影轮转，就像第一个梦境所发生的一样，时间快速倒转回小丑被遗弃的时刻

　　那时是游乐园刚开业的几年，作为城里第一家像样的游乐园，父母都会带着孩子过来游玩，还有许多年轻情侣，可谓是热闹非凡

　　园内人来人往，到处都亮着灯，欢声笑语一片。

　　而这个还穿着开裆裤，才刚勉强走路的小孩依偎在妈妈的怀里，睁着水灵灵的眼睛新奇的注视着园内的一切。大到炫目热闹的游玩项目，小到冰棍车上贴着花花绿绿的冰棍纸

　　都是这个孩子所看到的新奇世界。

　　他的妈妈看起来非常的年轻，甚至可以猜测是学生的年纪。90年代家风森严，这个少女或许处于意外的事情下生下孩子，但这显然是不能被大众所接受的一件事。

　　她穿着泡泡袖的碎花长裙，青涩的脸配上刻意卷起的长发很是格格不入。从早上入园到傍晚闭园，一直紧紧的抱着孩子，带他尽可能的，玩遍了园内所有可以游玩的项目

　　几人便跟着这对母子，来来往往的停留在各个项目内。

　　最后她抱着小孩坐上了摩天轮，摇曳的舱室是最后母子好好相处的地方。

　　她望着小小窗户外的景色小声哼唱道：“谁弃了？泥娃娃？谁怜泥娃娃？没可爱面儿，也不会说话，栖身街角下。”那是刚刚发行不久的儿歌，她很喜欢旋律，也很喜欢后半段的歌词：“让我当妈妈，让我当爸爸。孩儿在手中轻抱，过冬雪与炎夏。”

　　从摩天轮下来时已经快闭园，游客零零星星的离开。她看着怀里牙牙学语的小孩，大大的眼睛像自己，很爱笑，也很喜欢用手抓住一切能抓住的东西探索世界

　　渐渐园内的人群散去，她将小孩放在了摩天轮下的台阶上，在孩子的怀里放了一个自己缝的小兔子玩偶。夏季的风吹乱她的头发，她用食指点了点小孩的鼻子，温柔的说着话，眼泪却吧哒吧哒的落下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妈妈也想好好照顾你…对不起…”

　　“会有人做你的爸爸妈妈，把你抱在怀里，好好爱你的。好好的在这里等待吧。”

　　会有人的…会有人代替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