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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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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被困在了一个实验室。
      实验所需的仪器一应俱全,在这里我可以随意做我想到的实验,不需要担心法律和道德,因为这里是虚拟世界,是我的大脑——我被老师困在了我的大脑中,出不去了。

      老师也进不来,因为我超强的防御力。
      所以他将我困住了,让我永远处于虚拟的绝境之中,让漫无边际的孤单逼疯我,逼得我主动妥协。
      他用这种对付过我的老师,对抗三年之后趁着老师脆弱后漏出的缝隙攻了进去,成功打开他的大脑。
      老师的大脑是个虚壳子尚且用了三年,我这个全副武装的数据库要更久,十年或者二十年都有可能。他们等不起,所以会用更加极端的方式对付我。
      是什么呢?我心烦意乱地做了几个实验,数据在输入电脑后瞬间归零,我一天的成果都废了。
      我记在纸上,写完最后一个字后,所有的字也像用了消除笔以后消失不见。
      我抬手将白纸洒向天空,起身围着实验室转起圈来。
      第二天,依旧如此。
      之后的每一天都是如此。
      我被困在一个绝对安静的实验室内,就连仪器相互碰撞也发不出一点声音。实验可以做,但留不下任何一点数据,只能靠大脑记,闭上眼睛一次次对比两次实验的细微差别。
      时间仿佛在我身上静止了,我的生物钟混乱,再也没办法凭着记忆区分清楚我被困住的时间。
      某一次猛然醒来,我摸着惶惶乱跳的心口,恍惚间以为已经过去了几十年,我的身体已经苍老到被现实世界淘汰掉。
      人类只有百年寿命,学成之后真正有能力发展自己的事业的时间也不过五十年,在那之后就迅速被时代淘汰掉了,不管是多强的能力和经验都没有。
      人生百年,真正能实现自己价值的时间不过一半而已,还要刨除掉因为身体条件限制必须停下的时间。
      真正有四十年吗?
      如今就要为了那所谓的正义让时间虚耗,让二十八年的所学在时间中流失吗?
      何为正?何为邪?所谓底线也是人类定制的,你可以定制,我也可以更改不是吗?
      为什么就非要墨守成规呢?

      科技本不该被这些东西束缚啊。
      最脆弱的那段时间,我甚至有了这样混乱的想法。
      时间过去好久好久,久到我差点失忆。
      黑暗忽然压了过来,吞噬掉了我能触碰到的所有一起,最后将连我在内的实验室一起淹掉了。

      黑暗之后,耳边听到了水滴的声音,我睁开眼睛,车子顶棚猫咪的贴纸闯入视线,让我愣了许久。身体有了久违的存在感,从耳朵开始复苏,到胸口心脏的跳动,到手指到脚趾。
      风吹过来,撩起了我的头发丝。
      我忽然间哭起来。
      “有那么可怕吗?”耳边,消失了三个月的老师的声音冰冷地响起。
      “你与他朋友一场,竟然用这种方式对他。”
      我泪眼婆娑地转过脸瞪向罪魁祸首,看到他脸的瞬间,表情定格——意气风发的老师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胡茬黑色眼镜框如乞丐般的老头,就连引以为傲的银发也被染黑,参差不齐地支楞在头顶上。
      “你成功了!”驾驶室的他调转了椅子转向后座的我,“现在黑白两道都在通缉我。”
      我活动了一下手脚,坐起来。

      “我努力了,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与他们继续合作,但他们看上了你的能力,不再全心全意信任我,甚至暗中调派人想要接管我的工作,我忍无可忍偷偷带你逃离实验室,打算以你为资本和他们重新谈判。
      结果……”
      他说到这里停住了,气急。
      “你的那个男朋友竟然举报我绑架你,他还拿出我帮助赵小姐伪造记忆的证据提交上去,之后一直咬着我不放,我的实验室被监管了,你的助理小白也作证,说我威胁你们帮我做禁忌实验。

      因为我失踪了,他们不知从哪得来的消息,说我故意举报自己借此铲除实验室自己单干。
      现在外面谣传你手上掌握着王教授生前所有的数据,现在全世界都在通缉我。”

      “哈!”阴谋败露,我忍不住嘲笑他们。
      “你别得意。”老师生气地呛回来,“你以为你躲得过去?通缉我的人里有九成都想得到你,只要这时候我随便挑股势力做靠山,把你献上当投名状,我照样能过得风生水起,有做不完的实验。”
      “这么好,老师为什么不去做呢?”我不怕死地火上浇油。
      “你!”老师一生气就大脑打结,炒不赢别人。
      “好吧,我承认是我输了,我接连两次遭到背叛,还敢相信谁呢?只怕前面刚把你交出去,后面转头就把我放到仪器下研究去了——不是我没有这个价值,是我再也没办法去相信谁了。”
      他负气说出那些话,承认自己失败了,我却丝毫没有胜利的喜悦,压在心里多年的沉重在此刻又泛滥起来。
      “当年的事情我很抱歉。”我是真心的。
      “有生之年还能听到你就真心的道歉不容易啊。”他呵呵笑着看着我,眼神转为暗淡,“算了,都过去了,是我没有用,这么多年都没能走出来,也难怪你离开我,换成是我,我也不想待在一个废物手下。我这么努力甚至到了黑白不分的地步,也就是想证明我并不比他差而已。”
      他回忆起这些年的荣辱与挣扎,最后一切成空,只剩下沧桑与失败。

      “您有什么打算?”我深吸一口,平和下来,不再刺激他。话音刚落,忽然见他拿出一支针管,当着我的面将里面的液体注射到手臂中,我大惊急忙扑过去想要拦着他。椅子上的仪器被触动落了下来,将我牢牢的控制住,我惊骇的盯着他,眼睁睁的看着那液体全部进入到了手臂之中。
      “这些东西能够腐蚀掉我的大脑,让所有的数据死掉,不管你们有多厉害,都没办法再还原了。
      之后我就会死掉了,彻底死干净,不给你们榨取我的价值的机会。”
      “老师……”我双手发抖,眼泪流出来。
      腐蚀药水起了作用,他身体瘫软下来,表情痛苦,开始大口大口喘气:“对不起,替我跟他说一句对不起。他不是一个好人,但至少还是一个好老师和好朋友,在这点上我不如他。
      我这一辈子都输给他了。”
      车窗外秋风萧瑟树叶凋零,一条生命随之而去,再也回不来了。

      十分钟以后,孟理的警车出现在我面前,将我带回了警察局,一同带走的还有老师的尸体和他的认罪书。
      证据整理了三个月终于结案了。
      没来及逃掉的同伙们被抓住当了污点证人,落马了一批高官,而真正的幕后主使者不知躲在哪个角落,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研究。
      这三个月,我被带去反复的调查,终于洗清了我的嫌疑被无罪释放了。
      研究院的同事们为我办了小型的欢迎仪式,恭喜我死里逃生,重新回到研究所。
      小白也重新回来了,继续担任我的助理。
      孟理还在为新的案子跳脚,并且迷上了下厨房而自信心爆棚。
      生活好像重新回到了起点,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可是我知道有什么不一样了。
      王教授死了。彻底摆脱掉仪器的束缚,到另外一个世界去了。小白说是老师临走前动的手,注射了销毁他大脑的药水,让他彻底死去了。
      他掩盖赵小姐杀人这件事情也彻底暴露了。
      失忆了十几年的赵小姐知道了自己伤痕累累的过往,在几次询问之后承受不住痛苦崩溃了。

      专家们用三个月时间解开了范明的大脑,还是一无所获,当作普通的人造人和吴圩一起被带走进一步研究了。

      这个喧闹了许久的案子,就这样结束了。
      我将两位老师安葬在一个墓园,一左一右相互陪伴,解了他们到另一个世界没有朋友的孤单。
      “对不起,老师。”我对王教授说,“当初举报您非法研究的人是我,您的某些行为超越了我的底线,我没法眼睁睁看着你堕落下去,却没想到将生离变成了死别。”
      “老师,我也欺骗设计了您,”我向老师坦诚,“杀人犯的大脑里我做了手脚替换了您的武器,之后故意说谎话,用屏蔽信号的方式打了时间差,让您以为自己遭到第二波背叛。
      其实只有五分钟而已。
      我的能力也只能屏蔽五分钟的信号,我利用了您遭受过背叛的心理创伤容易质疑别人和自己这个弱点,说了谎。

      小白从中挑拨几下,孟理一直追踪我的信号,很容易就让你们本就不牢固的关系产生裂痕。
      对不起,老师,在您心上捅刀子的是我,利用伤口二次设计您的也是我。

      我不是一个好学生,对不起两位的信任。”
      我跪下认错,为这些年错付的信任。
      墓园外,孟理靠在车旁边等我,像极了那一日他急匆匆过来找我去处理网络那一起掰头案。
      半年而已,感觉像过了半辈子。
      阳光刺目,我抬起手挡住脸,他见我过来,殷勤拉开车门,待我坐下后替我系好安全带。
      “赵小姐的案子结了,她接下来要被送到精神病院去,我提前和院长打过招呼了,他同意由你来做她的主治医生。”
      “多谢了。”我勉强笑笑。
      我接手了赵小姐,她是这群案子中最无辜的人。
      老师留下的所有证据都证明她是激愤之下杀人,之后就被老师带走做了手术忘掉一切,之后的一切善后事宜都由老师经手。
      那份鉴定书最后由我签字认可,做了法庭上的证据。她被判定正当防卫,无罪释放。
      我想帮她,让这个可怜的女孩重回到正常人的生活,哪怕是用一份虚假的谎言来掩盖。
      “听说你的助理小白靠着这次数据考上了你们院长的研究生了?”他猛然想起那个忙到焦头烂额的人,半是羡慕半是酸溜溜的语气,“可以啊,改天宰他一顿。”
      “好啊。”我也同意。
      外面白雪皑皑,生命被冻住许久,早就忘记了活络的感觉。车内空调温暖如春,享受着温暖的人心也开始复苏。

      “那个……”他忽然扭捏起来,被我看了一眼之后,脸忽然间就红了,敲了敲方向盘,“过年你有什么计划,要不然跟我去看看我家乡的景色?保证比我跟你说的还要好。”
      我笑了一声没接话。
      “你放心,我准备好胶带,把他们嘴巴全部封上,保证没有一个人敢问你话。这段时间我苦练厨艺,你想吃什么说一声我就给你做,你连一个筷子都不用洗。”
      哈哈哈。我笑出声。

      “怎么了,给个话啊。”
      “你不早点说,我已经答应陪小白一起回家了。”
      “小白?”他讶异。
      我点点头:“他说他家人催他找女朋友,我替他……”
      “那个毛头小子才几岁呀,就找女朋友,哎,你不用理他,他那方面我帮你处理,今年你跟我回家吧。”
      车子启动,孟理还在喋喋不休地试图说服我,并且当场给小白打了电话过去,半是恐吓半是讨好地推掉了我当时随口应下的约定。
      车窗外阳光正好,林木幽深,是新的一天开始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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