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响了》岑栖栖

1、第 1 章

　　第一次见到程南时，我想，这辈子要能和她谈场恋爱，死了也值了。
　　入职第一天，我爸非要我坐地铁去公司，说是……不要太招摇。我这种三百年未改的拖延症，遇上安城地铁早高峰，后果可想而知。
　　“灯闪铃响，请勿上下……”管他呢！还没等扶梯运行到平稳地带，我攥紧手机扶好挎包找准时机一跃而下；用了零点一秒的功夫瞧了一眼，“前往新闻大厦”方向，第一秒结束，好在我飞上车了……车门“咣”一声关上，我“咣”一声，一头撞到别人胸脯上。
　　好香。一定撞到个香香的女孩子；好疼。好像是她的锁骨硌到我了。
　　我抬头正要道歉，喉头一紧，瞳孔放大，我现在都不知道她当时眼里的我是什么样的。莽撞？可笑？狼狈？花痴？
　　总之那天，她戴了只黑色口罩，穿了个深灰色V字领打底衫，黑色休闲西裤，外头一个白色英伦风羊毛衫大衣，是那种“一眼姬”的感觉，一种只需一眼就能把我迷得神魂颠倒的感觉。
　　她低头那一下香风甩了甩，眼神正好和我对上，我敢说——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眼睛；眼睛很亮眼尾细长，眼线恰如其分地勾勒，结尾处举重若轻一挑，眼皮上洒了千万星河，光线一照熠熠生辉。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点着头连说了三声对不起，再抬头时她还在盯着我看；
　　姐姐……你知道这样一双眼睛盯着别人看，漂亮得让人心慌吗……后来她说：“知道啊，我故意的！”
　　我喜欢她的故意为之。
　　车开了，我打算转过身和玻璃面对面，顺便冷静冷静。天杀的！衣服卡到门缝里了！
　　“艹！”脏话脱口而出，不过还好声如细蚊，车上除了她以外，应该没人听见吧。
　　高我一头的地方发出一声轻笑，我偷偷觑了一眼，她正好躲开眼神去看车站——原来她撩起眼皮的样子更好看，像是船桨划清潭时撩起水波，温柔又清淡。
　　“新闻大厦站，到了。本站是终点站，请各位乘客带好行李，安城客运，感谢您的合作，下次再见。”地铁的告别如此冗长，里头的上班族大多等不到念完最后一句话就匆匆跑下车，我也一样。
　　我边往外走边打开高德地图，输入“晟衍集团有限公司”……C口！get！
　　突然，C口闸机那儿出现了个熟悉身影，人群里头很是突出，像一束白玫瑰。
　　我去！漂亮姐姐不会跟我一个公司吧……
　　美的人总有吸引力，我一边悄悄挪到她所在那队队尾去，一边打心里给自己找借口：“反正都要出去，我可不是因为变.态才排到这儿的。”
　　愿望破灭了。晟衍集团员工打卡闸机口没见到她。
　　我就说吧！偶遇漂亮姐姐这种事，一天怎么可能遇着两次？除非小黄人不爱吃香蕉了！除非安娜抛弃艾莎去和那个混蛋王子在一起了！
　　“陆芸笙，八点五十八分打卡。”打卡机里头一定住了个冰冷的人，慢一秒钟都算迟到。还好我有踩点侠的潜质，应该是从大学踩点上早八的时候锻炼出来的。
　　我们部门在十二层，有AB两个组，像我这么优秀的人当然在A组。不过当初面试的时候，只是因为A组总监的名字我好喜欢，叫程南，才去投的简历。
　　“城南吹笙处，携手与君共朝暮”，般配吧？
　　入职过程从头到尾都是幸运的，A组氛围很好，上班时不用穿死气沉沉的黑色工服，也不用在群里汇报打卡……听说B组那边甚至每天早晨还要去喊口号呢。真他妈像传.销.组织啊。
　　我刚说什么来着？偶遇漂亮姐姐这种事，一天不可能遇着两次？我胡说的。
　　刚走到玻璃门口，我忙着翻找工牌，明明刚刷大门口的时候揣兜里了，这会和手机口罩口红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混在一起翻不出来。我觉得我当时浑身摸工牌的样子，真像是来晟衍集团偷东西的。
　　刚找着工牌准备刷，恍然看见刚才的漂亮姐姐端了杯咖啡走过来，不紧不慢，不疾不徐；
　　这就是传说中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钝感力吗？要迟到了大姐！还有心整杯咖啡喝。
　　“好巧啊，又是你。”这次是她先说话的。
　　跟我想象的一样，声音像含化了冰块一样好听，配得上这么一副御姐皮囊。
　　“你……不急？”
　　她摇摇头，耳朵上一串银色耳线跟着晃了晃，最后服帖地停靠在锁骨旁边，好看极了。
　　我来不及想，拿起工牌在门禁上一扣，“欢迎，陆芸笙。”我的名字真好听啊，回荡在安静的公司里头我是相当自豪的。
　　不过下一秒我后悔了。
　　“欢迎，程南。”
　　不是因为她的名字比我的还好听，而是因为这名字我再耳熟不过了！这不是我们总监嘛！我寒毛一竖，愣愣拧过头去，好像能听见脖子里的零件像齿轮一样嘎吱作响。
　　“芸笙，跟我来。”
　　我两眼一黑，像是下了某种赴死的决心，徇着一路咖啡味和她进办公室去。
　　程南的背影更是令人遐想。大衣后头的束带松松散散，将将好衬出衣服主人的纤细腰肢；一头卷发垂在束带上头，带着些沙发的质感，应当稍稍能没过锁骨。
　　罪过啊罪过。我突然想到早晨一头撞到她锁骨上，发丝还轻轻划过我耳廓，真是暴殄了天物，亵渎了神明。
　　“程总好。”以往的经验教我，站定后应该先给总监打招呼。
　　“嗯”，她一边应我，一边摘掉口罩。
　　老天爷。我可算知道肤若凝脂明眸皓齿——美得不可方物是什么感觉了。我呼吸停了一下，心脏像是被她狠狠抓了一把，烧的耳朵也红了。
　　她应该没注意到我的神魂颠倒，从手边拿了一沓文件夹，逐一翻到结尾那页签上姓名。我敢说，能打败程南这个名字的，只有程南亲笔签下的“程南”——因为那双手实在好看，修长又白皙，笔杆子上靠着素甲，手背处的筋络若隐若现。
　　程南签完盖上钢笔帽，抄起一沓文件夹在桌面磕整齐，递给我。她说：“把这些交给沈容熙，说我签好字了。”我生怕叫她察觉到我的变态，还没等她整理完我就伸手去接，“工位212，就坐在你旁边，谢谢。”
　　她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好甜。和平常那种御姐气质判若两人。
　　也不算。谁规定的御姐笑起来不能这么甜？
　　“好的程总。”我依旧礼貌得按部就班。
　　我那时候感觉再多待一秒就要七窍生烟了，转身正准备出去，她又把我叫住。措不及防的。
　　“下次早点来，楼下闸机有时候会识别不上。会判迟到的。”
　　我就说笨蛋机器代替不了人类吧？要是早晨闸机口的识别机器换成程南，我六点就出门。
　　“对不起程总，下次不会了。”我一边道着歉，眼神却落在她桌面放置眼镜的摆件上，是个小黄人手里拿着个苹果。
　　靠。原来真有不爱吃香蕉的小黄人。
　　这个黄色可爱小摆件放在黑白灰色调的办公室里显得格格不入，这种可爱幼稚和冷酷霸气反差或许谁懂吗？
　　我懂。
　　程南的内心远比举苹果的小黄人还要可爱许多，尤其是后来她趴在床头，歪着脑袋等我给她切三明治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