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赎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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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殿之中，皇帝正接见着说要上报要事的薛孝荣。
只见薛孝荣趴跪在地上，满脸的汗珠带着几分仓惶的狼狈和紧张感。
他浑身颤抖着，参着几分劫后余生的激动，哽着喉咙说道。
“陛下！梁州薛氏意图谋反，已经把当日下旨的宦官尽数虐杀，更是藐视皇权，出言挑衅。就连微臣这个带着夫妻恩情的枕边人也不放过，一路上追杀堵截，微臣是凭着九死一生的运气才能拜见圣上一面呐！”
言罢，他神色一凛，彻底狠下了心道。
“还请圣上派兵剿灭这为祸一方的恶妇薛氏，以全我薛家的清白。”
然后向着地面，猛地一磕，似乎只有靠着这一声磕头的闷响，他才能彻底断绝和大夫人的关系。
皇帝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单手支在扶手上，摸了摸下巴说。
“大义灭亲？倒是个好主意，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薛氏终归是你的夫人，她谋反，你亦不能没有半点罪责。”
他话锋一转，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一般，上半身前倾过去，说出了提议。
“不若周将军携你一同前去梁州讨伐作乱的薛氏，只要你能戴罪立功，得胜归来。朕非但不计较你薛家的过错，还能给你加官进爵，如何？”
薛孝荣连忙急切的向前爬了一步，又重重地向下一磕，高声喝道。
“谢圣上法外开恩！圣上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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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州县尉府衙，偏厅处的书房此刻依旧灯火通明，可见其主人的勤勉与上进。
大夫人抬起了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拧着眉一脸怪异道。
“不知为何，我刚刚右眼皮就一直跳个不停，莫不是最近有什么祸事将要发生。”
一旁服侍的婉柔连忙上前，接过手替大夫人按了起来，语气温和的劝道。
“许是夫人忙于公务多时，现下身子乏了，才出了这般异状。不若今日先到此为止，剩下的改日再忙。”
大夫人抬手制止，摇了摇头道。
“先不急着休息，把剩下的这些都处理完就可以了。左右也不多，再多花点时间就行。”
她抬手揉了揉额头，示意钟管家继续汇报后面的状况。
钟管家看了眼大夫人，眼神有些闪烁，说话也支支吾吾起来。
“夫人，这些天义军零零总总用出去的花销，可能光靠府里的存银，要，要支撑不下去了....”
他自知这件事隐瞒下去绝对是瞒不过大夫人的，可搅尽脑汁也想不到该如何解决，只能硬着头皮把事实说出来。
“这确实是当下最迫切的问题，但是要办法也有的是。钟叔，你要知道，我们现在手里可是有了一整座城呢。”
大夫人轻掩住下唇，意味深长地说道，眉眼间弯出了一抹戏谑的弧度。
钟管家的脸上出现了迟疑的神色，有些不太确信的问道。
“夫人，您的意思是......”
怕钟管家还不能理解，大夫人招手向他示意道。
“钟叔，你且附耳过来。”
朦胧的烛火将两人的影子拉的极长，显得有些离奇刻意，似是在酝酿着又一场惊天的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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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城内一切都才复苏醒，只余几声高亢的鸡啼声在零落的屋檐下响起。
但很快，一段杂乱的脚步声彻底打破了这场宁静。
这声势浩大的声音惊醒了尚在睡梦中的居民，此时的他们还尚未清楚，这座熟悉的城镇已然变了天。
随着一阵踹门声响起，屋内的一家老小都蜷缩在了一起。
只期望着着扇门能足够的牢靠，让外面的那些歹徒永远都闯不进来。
但随着门外刀劈斧砍的声音响起，他们的希望最终全部落空，剩下的就只有那些流民们狰狞可怖的嘴脸。
几声凄厉的惨叫声回荡于城镇的上空，相同的景象还在城内的各处上演。
这一天，有着不计其数的百姓失去了他们的财产，粮食，妻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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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兵刃出鞘的声音响起，白芒闪过。
刚刚还在抢夺良家妇女的一个流民此刻正抓着手腕，跪倒在地上哀嚎着。
而在他不远处的地面上一只断掌赫然在地，鲜血淋漓。
我手中的短刀已然出鞘，直直地指向那几个烧杀抢掠的流民，厉声问道。
“说！到底是谁指使你们做这些的！”
那几个流民见状也知道了害怕，连刀都握不稳了，软倒在地上，连忙向后蹭了几步。
瑟缩着身体，一副惶恐的模样，辩解着。
“这都是大夫人的意思啊，可不能怪我们！”
“是大夫人说了，这座城都是我们的，缺什么都随便拿啊！”
“薛家已经给不起义军的军饷了，我们要活着只能靠抢这座城里的粮食。”
他们避重就轻地说着自己犯下的罪责，似乎一切都能靠归罪于大夫人身上来摆脱自己的过错。
我阴沉着脸色，将手中的短刀有向前递了几分，紧紧地抵着他们的咽喉，鲜血顺着刀锋蜿蜒而下。
颤抖的刀尖，章示着我此时怒不可遏的心情，沉声喝道。
“那大夫人有没有叫过你们，夺人妻女，杀人满门，毁人宅舍，凌虐百姓！”
刚刚还能一脸无辜的几个流民，这时已经说不出话了。
他们相视一眼，拾起地上的刀刃，一起向我冲来，正要鱼死网破。
刹时鲜血四溅，地上多了几具尸体。
掏出怀中的锦帕，我将染血的手掌擦拭干净后，向着身后虚空的方向说了一声。
“来人。”
一名黑影闻声跪倒在我身后，遵从地低下了头。
我向他吩咐了一句道。
“去给我盯着这群不老实的流民，抢夺财产，掠夺粮食的先不管。但是敢把手伸向无辜百姓的，格杀勿论，以儆效尤。”
那黑影迟疑的看了我一眼，有些怯懦地问了句。
“教头，那大夫人那边.....”
我闭上了眼，抬手制止了他后面的话，莫然地说道。
“大夫人那边自由我交代，出了什么问题我一力承担！”
然后抬手一挥，示意他立刻吩咐下去。
黑影这才点头应下，利索地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看着这满目的断壁残垣，我的心中涌现出一股强烈的负罪感。
这群无辜的人，本不该遭受这一切的。
终归是我做错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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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夫人新搬进的书房内，我被两名暗卫按在了地上。
而大夫人正正坐于案台之上，左右两边分别是钟管家和她的心腹丫鬟婉柔，摆出了一副三堂会审的姿态。
我就这跪倒的姿势抬头看向了上方的大夫人，眼神中亦如既往地带着暗卫专属的不卑不亢。
只见大夫人少有地正视了我的目光，这或许是她第一次表现出想要去了解自己部下的欲望。
她的眼神中没有责备的意思，只剩下平静地审视，带着几分探究的意味说。
“来解释一下吧，庚七。”
大夫人的举动让我感到了些许意外，或许情况还没有到最糟糕的地步。
斟酌了一会儿措辞，我决定从大夫人的角度切入话题，尽可能地再抢救一下自己。
我向前一拱手，低垂下头道。
“夫人，下属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您考虑。这座城是您未来的立身之本，要是纵任这群流民肆意烧杀，无异于杀鸡取卵。介时没有了民众作为立身之本，您夺取这座城的意义也就不大了。您为了解燃眉之急而纵任义军掠夺的决定，下属并不否定，但对待无辜民众还请您三思。”
言毕，我又再向前拱了拱手，一副忠言逆耳，都是为了她好的模样。
埋在手臂下的脸此时紧张地流出了细密的汗珠，能不能安全活下来，就看大夫人接下来要说的话。
耳中，大夫人那听上去似乎很随和的话语声响起，但言语中的内容却令我错愕。
只听她说道：“既然你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要再计较下去倒是显得我有些刻薄了。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违抗命令，对自己人出手是不争的事实。”
她侧目向着窗外看去，思忖了一会才继续说道。
“你的意见我后面会认真考虑一下的，不过事情不能就这么简单的揭过，待会你退下，自去刑堂领二十鞭，算作交代。”
我仰着头一脸诧异地看着大夫人的脸，有些难以置信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呆滞。
就这么简单解决了？
大夫人她现在有这么好说话的吗？
还未等我反应过来，就见大夫人一摆手，示意边上的暗卫放开，任我离去。
在我从刑堂走出来后，脸上还是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
要不是背上的鞭痕还在火辣辣地疼着，我甚至有点以为上午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错觉。
仍旧猜不准大夫人那精致面容下莫测的想法，我索性就不再深究。
毕竟挨二十鞭和掉脑袋比起来可是要好上太多了，谁还会去花心思想对方为什么不杀你，能活下来，总归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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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内，大夫人正在闭目养神。
一旁的钟管家却是有些义愤填膺地说道。
“夫人，那庚七行事这般乖张，您还这样纵容他，岂不是助长他以后更加的肆意妄为。”
靠在椅背上的大夫人只是抬手枕在额上，神情悠然地说道。
“钟叔啊，你看人还是太过于表面了。我不怕手底下的人有想法有野心，就怕他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要。当一个人手里有想要的东西的时候，你就能轻松地掌控他，恰恰是那些中规中矩，无欲无求的人才更让人心慌。”
说着大夫人抬起了眼，朝着钟管家凑过去，带着难以捉摸地危险语气继续说道。
“这种人让你根本看不透他在想些什么，又在做些什么。过去的薛七和之前的庚七，他们都给了我这种掌控不了的感觉。所幸这次庚七难得的冲动了一回，终归只是个少年人，偶尔意气用事也是情有可原。”
她抬了抬手指，微点了一下下唇道。
“或许是我之前太过警惕了吧，庚七他终归还只是个孩子。就是被太过排挤了，才显得现在这般叛逆。”
大夫人转过头对着钟管家提了一句道。
“要不下次议事的时候还是把庚七带上吧，正值用人之际，他做事机灵，也算是个可用之才。”
说完她唇角一勾，一脸释怀的淡然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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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午间，大夫人又一次传召了我。
不过和上次不同的是，这次传召我的目的不为责罚，而是共商大事。
本以为彻底被他们排除在外的我，此刻倒是有些受宠若惊。
不过今日我正好有了想要外出的打算，倒是正好利用这次机会，争取一个光明正大的外出许可。
于是我自告奋勇去负责水路辎重的运输交接，而我提议进购物资的地界，正是昔日我与小五定下的隐居之所。
那是我为过去准备的应许之地，此刻也是助我成就大事的身家来源。
自上次离开，我已经许久没再见到傅老板了。
傅老板是我委托去照看我旗下经营酒楼的代理人，为人忠厚老实，就是在生意和营销上不太开窍，以至于将自己原本的身家赔了个精光。
那时我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想看看能不能把那间酒楼盘活，就从傅老板手中接手了下来。
我并没有裁掉原本经营酒楼的傅老板，只是拟定了一系列现代营销的策略，和提供一些这个时代不曾展现过的技术后，交由他施展。
借着傅老板经营酒楼的经验和我新颖独到的理念，没想到最后真为这间濒临破产的酒楼争回来了一线生机。
如今酒楼被经营的风声水起，我和傅老板二人也是挣得盆满钵满。
若不是此刻还受制于薛家的掌控，或许我已然过上了躺在床上坐等数钱的幸福人生。
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也可以说是时也，命也，运也。
是时候再见傅老板一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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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这段熟悉且漫长的水路，遥想当初带着小五搭乘货船逃去的情景，一时间竟感到了一股物是人非的怅然。
十几日的水路路程，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随着水波的沉浮，我最后登上了这阔别已久的故地。
在码头交代完大夫人安排的任务后，我以探查本地风貌与贸易为由，摆脱了随行的下属，独自一人前往了那家不为他们所知的酒楼。
刚进门，新来的伙计很显然没认出我的身份，热情地上来招待着。
我只是和煦的冲他一笑，有些尴尬地抬手制止了他一连串的营业推销后说道。
“我和你们傅老板是旧相识，找他有些事情，能否帮我通传一声。”
伙计面上的表情有些愣住，但出于顾客至上的态度还是去上楼引荐了一下。
听到了动静的傅老板从上层走了下来，正带着一脸狐疑的表情。
一见是我，他立马喜笑颜开的欢迎道。
“伙计说是有故交来寻我，还正寻思着是谁呢，没想到你竟然有空来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将我揽进了他私人的包厢之中，脸上是久别重逢后的喜悦。
路过边上的伙计时，他还不忘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训斥道。
“认着点，这可是店里的东家，别再闹出这等糊涂事了！”
连忙按住了他的动作，我为小伙计辩驳了几句道。
“不知者无罪，别对新人太过为难了，人都有过失的时候。”
傅老板摇了摇头道：“过去了这么久，你还是这副容易心软的模样。”
我讳莫如深地一笑道：“这也是得看人的。”
几句剪短的叙旧，再次将我们相隔许久的交情拉近。
走近包厢后，双双寻了个相对的位置坐下。
虽说我是这家酒楼名义上的东家，但是在实际上，我和傅老板都是处在平等的地位。
生意上的事情我向来以傅老板为主，但一旦我遇到了难事时，傅老板则会倾全店之力来相助于我。
之前诱导这群江湖人士前往薛氏一族窥探的谋划，就是在傅老板的支持下，我才能如此顺利的进行下去。
即便那时我花光了店内一年到头赚来的大半银两，他未曾有半句怨言。
这次前来我依旧是带着商量的语气，同傅老板说道。
“老傅啊，这次我可能还得要你再帮我一次了。不过你放心，这次花掉的钱你到时候原模原样的从我们后面赚来的账上划回去，就当兄弟我从你手上借来的。”
正因着关系密切，我并没有拐弯抹角，在一开始就把目的交代了出来。
傅老板连忙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说。
“你都说了是自家兄弟，你我之间又何必计较这些。有什么难处大可同为兄道来，为兄没有什么不能帮到你的。”
脸上浮现出一抹轻松的笑意，微微的向着他一点头，正是有这样的兄弟扶持，我才能一路走到如今的地步。
傅老板坦荡的态度给了我十足的信心，转而又继续说道。
“最近那边城里的事情，想必你多少也得了些风声了吧。”
傅老板面露严肃地点了点头道：“多少知道些，但是他们这般对付手无寸铁的百姓多少令人有些不齿。”
我咬了咬唇角，声音暗哑的说了下去。
“一切都是我的过错，若是当初我不将薛家逼上绝路，他们如今也不会沦落到这步田地。”
傅老板连忙神情关切地劝解着。
“当时的情况你我都明白，那时你已经到了不得不反抗的地步了。为求自保，而出手反击，我并不认为你有何过错。”
他起身过来，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道。
“若要怪，那就只能怪那薛家为富不仁，食人血肉不止，还毁了一方平静。”
抬眸间，眉目流转，我带着几分悲戚之意的笑容说道。
“老傅你就莫要再劝我了，是亏，是欠，我心中都有本帐记得明明白白。欠了别人的，我自当会还上，别人欠我的，我亦会连本带利地讨回来。城中百姓的惨状我现在哪怕闭上眼也是历历在目，不把这笔账清了，只怕我余生都得不到安宁。”
傅老板叹了口气，神情凝重地再次向我问道。
“你真的想好了吗？那城中的百姓可都是与你非亲非故的人，即便你倾家荡产，助他们度过这场劫难，他们也未必会感念你的恩情。”
我抬起了头，脸上尽是轻松之意，笑容灿烂地回道。
“想好了，但求无愧于己，无愧于心。只是又要麻烦傅兄你，在一次舍命陪君子了。”
傅老板只是抬手拍了拍额头，笑骂道。
“我的小东家啊，您都下命令了，我还能怎么办。大不了就是再白干个一年罢了，只要你我二人联手，这世上还有什么钱是不能赚回来的。”
四目相对间，二人皆是仰头一笑，一片和睦畅快的景象。
畅谈过后，傅老板又将话题转回来中心，冲我问道。
“这暗中购置粮食的事情我自是会安排妥当，可买到粮食后你又该如何送到百姓手中，确保不会被薛家截胡呢？”
我只是一挑眉，眉宇间皆是戏谑地说道。
“山人自有妙计。”
作者有话说第41章 赎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