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变成了系统bug》桑叶竹

36、容器

　　就在季亦遥刚踏出民宿大门的那一刻，远处灰暗的天空便泛起了一圈橘红的微光，小镇尚未苏醒，路灯开始似有似无地闪烁。
　　“老板娘，黑漆的容器有固定的形状吗？或者说什么样的东西会被用来做黑漆的容器？”
　　老板娘牵着小男孩走的慢了两步，“没有吧？没听说有什么规律。”
　　“哦”，季亦遥慢吞吞地走在前边带路，“这条路老板娘应该也挺熟悉的。”
　　已经走到了民宿的这条街道的尽头，再转个弯就是烂尾楼门前的那条小路。
　　“......”
　　季亦遥：“我听说这里以前是打算修成一栋百货大楼，只不过在施工的时候，出了点意外。”
　　老板娘：“......”
　　季亦遥：“听说这里还在修建的时候，就有很多小孩趁没人的时候在这里玩，还把这里当成了秘密基地。”
　　老板娘：“......你想说什么？”
　　不一会儿，熟悉的圆拱门再次出现在三人面前。
　　季亦遥：“有一天半夜，有个施工员从楼顶摔下来了，就在那。”
　　顺着季亦遥的手指，圆形拱门正对着的就是烂尾楼正中央的空地，太阳升起，阳光斜斜地照在这块水泥地上，让着冰凉的地面也生出了一丝温度。
　　“滴答，滴答”
　　季亦遥的话音刚落，一连串猩红色的液体从空地的上方缓慢滴落。
　　“滴答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水珠滴落的速度越来越快，季亦遥越接近中央，浓重的血腥味就越是刺鼻。
　　很快，地面上红色的水珠汇聚在了一处，形成了一滩血水。
　　“咚”，一只沾满了白色灰尘的黑色劳保鞋落在了这摊血水之中。
　　季亦遥抬头望去，一双脚在楼顶的边缘疯狂扭动，光着一只右脚，双手死死抓着五楼边缘地面的水泥板，在这块水泥板的上方，站着几个穿着白的衣服的人，看不清脸，但应该很年轻。
　　季亦遥的声线沉了下来：“上面好像有人在笑。”
　　身旁的老板娘身子一抖，目光紧紧盯着地上的这只鞋，嘴唇抿地死紧，手里还握着小男孩的左手，小男孩疼地龇牙咧嘴，但始终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季亦遥转身从门外的草丛里捡回被扔掉的红伞，“这天，李笑同学也在。”
　　老板娘像是终于承受不住，捂着脸蹲下，细微的啜泣声从手后传出。
　　“咚”
　　一声巨响之后，老板娘才缓缓将手拿开，地上的血水被溅地四处飞散，老板娘擦拭着手背上沾染的血滴，楼顶的笑声已然消失，低头一看，原本躺在血泊中的男人也随之消失，只剩下这一滩血迹。
　　老板娘再重新站了起来，对着季亦遥笑了笑，露出两排乌黑的牙齿，“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季亦遥：“你开口的第一句，就发现了，你在副本里活的太久，已经忘记自己到底是谁了。”
　　她现在明明披着沈筱琴的外壳，但老板娘一眼却认出了自己，叫的是“客人”。
　　季亦遥：“总所周知，沈筱琴是失踪了，但你看见我的那一刻，就没觉得我是沈筱琴，你知道沈筱琴不可能再次出现，只会是伪装的，还有这个男孩，既然是跟你一起的玩家，同化到副本里的身份应该是你的儿子，而刚才掉下来的这位，是民宿的老板，也就是你的丈夫，民宿的餐食以前都是他掌勺的吧？”
　　黑色的液体爬上了老板娘的眼珠，“他们把他从楼上推下来，就得付出代价，但这个世界实在是太不公平了，那几个学生杀了人，却被压下来，最后变成了工地意外。”
　　季亦遥：“那沈筱琴呢？她是怎么回事？”
　　老板娘的嘴角耷拉下来：“我们只是想把那几个家伙引出来，让他们承认罢了，没想到出了意外，她知道后，主动帮我们的，挺厉害的小姑娘，打起架来从不输给任何人，可惜，他们人太多了。”
　　很显然，这个“我们”包含的人有哪些。
　　一股难以言喻的闷堵感在季亦遥的心中翻腾，“所以就把沈筱琴也给搭进去了，本来你只是个玩家，但你入戏太深了。”
　　老板娘整个巩膜都被染得漆黑，白色的头巾掉落，露出了黑乎乎的洞口：“你错了，你才是玩家。”
　　季亦遥心头一震，这个洞口她好像之前见过。
　　“玩家季亦遥，对应系统bug-913251号，你是我们的追捕目标。”
　　嘶哑的吼声在烂尾楼中回荡，霎时间，黑漆从老板娘的七窍以及额头处迸发而出，张牙舞爪地对准季亦遥的方向猛扑。
　　季亦遥下意识打开了手里的红伞，黑漆瞬间像是被捋顺了毛的小猫，涌进了红伞之中。
　　伞面变得更加鲜艳，活像是一个能吃人的活物，季亦遥将它重新绑好，看向了依旧站在原地，仰着头的女人，一滴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她雪白的脖颈之上。
　　季亦遥：“老板娘，还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老板娘低下头，笑了，“有，杀了我，也...杀了他，你可能不知道，这个游戏有个隐藏的规则，玩家一但被玩家杀害，就会被永久抹去，即使是已经被同化为NPC的玩家。”
　　老板娘目光决绝：“我已经变成了容器，再过一会，我身体里就会出现更多的黑漆，我控制不住的，活体容器是连接黑漆的通道。”
　　季亦遥摸着手里的红伞，迟疑了片刻：“谢谢你，帮我。”
　　老板娘的目光看向地上的血迹：“他人很好，在这个副本，我们过得很快乐，比其他副本好，也比外面好。”
　　“......”
　　老板娘：“如果可以，能用最快的方式吗，我家孩子其实挺怕疼的，之前过副本的时候给吓坏了，从那以后就再没说过话，如果我不在了，他也活不了。”
　　“...好”，季亦遥没有迟疑，随即伸手，“去。”
　　银白色的圆盘从手腕处飞出，几乎只在呼吸的一瞬，脖颈处出现一条细微的划痕，两人便彻底没了呼吸。
　　两具身体倒地的瞬间，连同地上的血迹和她手里的红伞，一柄消失不见了，就像这个世界从未出现过这些东西一样，一股巨大的疲惫从心底蔓延至大脑，季亦遥顺势瘫软在一根柱子旁。
　　太阳升的很快，烂尾楼也被明亮的阳光重新笼罩，季亦遥的肩膀一沉，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书包。
　　季亦遥的意识逐渐开始模糊，她真的有些困了，但又被一阵杂乱的嬉闹声给吵醒。
　　“哈哈哈我就说他们不敢怎么样吧，我爸说了，他能摆平。”
　　“你爸真厉害啊，他怎么办到的？”
　　“捐款呗，大半个学校都是我爸捐的。”
　　“嚯”
　　“哇，牛啊”
　　季亦遥眯着眼坐在柱子底下，阳光实在是有些亮眼了。
　　“哟，这不是我们学校的校服吗？”
　　“这是男孩还是女孩啊？”
　　一抬眼，三个个身材魁梧男生半蹲在自己面前，季亦遥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绪再次被提起。
　　这几个人，她见过。
　　为首的男生皮肤很白，提起裤子蹲下，目光肆意地在季亦遥身上来回扫视。
　　“小妹妹吧？走丢了？要不要学长帮你回家？”
　　巨大的怒意从心底出，其中夹杂着一丝恐惧，季亦遥感觉后脑发麻。
　　身体也止不住颤抖，将背上的书包一股脑扔了出去，书本从破旧的书包中散落，她很清楚，这是这具身体下意识的反应，眼看着对方的手就要碰到自己的肩膀，

　　“啪啪啪”

　　三声闷响之后，她好像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谁啊？”
　　“什么人？滚出来”

　　“咚咚咚”
　　又是三声闷响，面前三个高大的男生应声倒地。
　　季亦遥不可置信地抬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庞，只见这人扔掉了手里的木棍，龇牙咧嘴地说道，
　　“这些人的脖子也太硬了，果然电视剧里一击敲晕别人都是假的”。
　　紧接着这人又笑了，“别紧张，这俩结实得很，没事的。”
　　季亦遥的心跳简直加速到了极致，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应该还有一个人...
　　“你别怕，我们不是坏人，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啊”。
　　果不其然，一个熟悉到有些陌生的脸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面前的女人侧身挡住了身后笑嘻嘻的男人，“你别管他，你别看他人模人样的，天生脑子不大好，也不是坏人”。
　　季亦遥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半拍，努力控制住自己发抖的身体，开口回答，“我叫......我要回家”。
　　这两人笑了：“你家在哪，我们送送你。”
　　季亦遥连忙去捡掉在地上的书本，“不用了”，说着似有似无地将其中一本的封面翻开，露出了里面一行娟秀的字体。
　　‘南沽中学’
　　收拾好东西，就在离开拱门的时候，季亦遥回头看了看身后两人，迟疑片刻开口道，
　　“谢谢你们，我自己回去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