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阳吻我》蝉宫折桂

6、那照片里的人瞳孔曾住着我

　　病去如抽丝。病这一场，唐清商人愈发削瘦了，心情也有点闷闷的。
　　裴回和江月一直都蛮用力地逗她笑。唐清商兴致不高，常呵呵两声敷衍过去了。
　　后来日子渐长（好吧，也不长，只三四天），唐清商已完全回归正轨了。
　　运动会前二天，唐清商还是没忍住忆起了那次相遇。其实在致远之前，他们还见过一面。
　　数学竞赛的集训生中只有两个高一的，一个是唐清商，另一个便是裴回。
　　但分班时，一个去了一班，一个去了二班。唐清商自然没能见到他。
　　唐清商是最小的，大家也乐意带她玩，就像多了个妹妹一样。日子流逝的快，大家也见识了这个小妹妹的厉害。每次考试，她几乎都在前十。要说最差的一次，便是正式竞赛的那天，带病上阵的她只获了十七的名次。领奖时，惨白的脸上挂着勉强的笑。
　　那是一天下午，冬季的标志性冷风到处乱窜。公共自习室已没人了。
　　唐清商拿了个本子，随便坐了个桌子，开始算题。那道压轴题不简单，饶是唐清商也算了好久。
　　自习室里是有水房的，不必去外面接。
　　里面走出个人来，瞧了她苦思冥想的题一眼。唐清商可没心思搭理他。
　　不出两分钟，那他便走了，坐了教室后面的位置。
　　那人喝了口保温杯的水，丢了个纸团给唐清商。唐清商觉得无聊，怒视了他一眼，却只看见了他的背影。
　　展开。
　　是那道题的思路。
　　“喂，”唐清商朝背影叫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没回头，停在那了，没什么语调起伏地甩出两个字。
　　“裴回。”
　　裴、回。
　　她记下了。
　　裴回来了，手里还拿了瓶可乐。
　　“裴回，”她实在想问了，“你是不是参加过数竞啊？”
　　裴回右手攥紧了可乐，指尖有些发白，“没有。”
　　“可是…”此时唐清商才后知后觉，他不想说。
　　唐清商没再往下说。
　　裴回将可乐放在桌上了，“刘佳文找我，我走了。”
　　唐清商知道那是借口，可是他去平静一下也好。他不说，一定是有他的苦衷。
　　这一次。
　　是她越界了。
　　他却突然止步了，转身回来，把桌子上的可乐拧开了，再走。
　　气泡争先恐后地向外冒，像唐清商的心情一般，不得平静。
　　唐清商这几天没去打搅他，各自平静一下也好。
　　校运会也在这时开始了。
　　易楠平时就挺开明的，运动会这类活动也不太管他们班能不能拿个什么名次，只求他们玩得开心就行。于是…在大胆的组织委员许晨晨的带领下，一班走方阵时给大家伙表演了一个男女反穿。最为炸裂的是，他们还失着易楠带上了超大的开心超人的玩偶装。大家都开心傻了。谁能料到一向严肃沉稳的一班竟然这么与时俱进？剩下的班也各有各的亮点，开幕式浪热闹。校领导里呢，有些乐见其成，有些脸比锅黑。无所谓了，谁的青春中都不可能缺少一个古板的校领导。暂且享受此时的快乐吧。
　　运动会正式开始了。呐喊声，欢呼声不断于耳。青春，青年，应当如此。
　　“唐清商！加油！”易楠领着一班全体成员为她送上祝福。唐清商笑了笑，郑重地点了点头。那笑一与一个月前拿下年级第一的笑容无异，张扬而不讨厌。
　　“唐清商。”裁判叫了她的名字。
　　她快步上前，站稳，下蹲，起跳。
　　完美。
　　“二米一三。”载判报出成绩。
　　第二次的成绩是二米二一。
　　唐清商有些惊诧，这是她未曾跳过的成绩。
　　只剩最后一跳。她深呼了口气，跃向沙坑。
　　“啊！”女生惊呼出声，天气不算凉爽，一层细汗笼在额头。江月几乎是飞过来的，扶起了唐清商。易楠走不开，只好让江月和刘皎陪唐清商去医务室看看。
　　匿在人群中的裴回看得担心，却又不知怎么去面对她。那个问题的答案，他还没有想好。
　　唐清商是脚崴了。刘皎有些无奈,这小姑娘怎么天天负伤在身？寝室门没开，江月打算去找易楠开证明条。唐清商却说一个人在寝室无聊，央着她俩去教室陪她。
　　放着个病号不管，这事她们也干不出。
　　三人回了教室，却发现唐清商的桌上有些东西，是红花油和碘酒。
　　江月神经大条些，“清商！你知道你今天会受伤？”刘皎无情地嘲笑江月，“你的思路不太寻常啊！这一看就是别人放的。”
　　此言一出，两人都睁着圆圆的大眼睛看着唐清商。可唐清商也只把两手一摊，“我也不知道。”
　　一个猜测在江月脑中产生，“是裴回吧！一定是他。”她们并不知道他们俩近日的事，只是记起了前些日各班传的风雨。唐清商可没那么自信，叹了口气，“我是真不知道。”刘皎心细看出了她好像情绪不对，就不再问了。
　　大家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兴致也都不错。江月提出玩折手指的游戏。
　　刘皎笑得皎黠，“有喜欢的人的人折一指。”
　　两目窥窥下，唐清商折了大拇指。江月和刘皎笑得快撞在一起。江月说，“喜欢裴回的，折一指。”
　　江月和刘皎像是等唐清商折一指一样。
　　可唐清商没有，“该我了吧？不是年级第一的折一指。”
　　江月和刘皎好像知道了什么大秘密一样，捂着嘴不敢说话。然后无奈折指。
　　……
　　最后输的是江月，罚的是大喊一句“地球没我转不了”。
　　裴回去买了药放在唐清商桌上，本来写了便签的，却又被他扔了。
　　回运动场的时候，他看见了年级红榜，上面有文，理两科的前十名的照片。
　　第一张是唐清商。
　　她没有别人那么严肃，笑嘻嘻地咧出白牙，眼中盛满细碎柔光，还用手指了指下面。
　　裴回目光随之下移，那一般是各大学神的一句留言。她写的是：爱让我成为我自己。
　　裴回像一个撒谎时被发现的孩子一样局促与无措，那句话如同荒野中的不倔玫瑰，用其锋利而尖锐的花刺将他的心完全刺穿。
　　他之前的所有淡定全部遁形。
　　一定是很幸福的人才能说出这句话吧。
　　她很幸福。明明是一件好事，为什么…
　　他有些妒恨的情绪。
　　爱。
　　这东西，他也想要。
　　他就这样在那张红榜前站了三十多分钟。
　　照片里的人笑得很甜。
　　和那个下雨天的笑一样，和那次在篮球场上欢呼的笑一样，和与他在天台上闹时的笑也一样。
　　唯一区别就是。
　　瞳孔中不再有他的倒影。
　　那照片里的人，瞳孔曾住着我。
　　可惜。
　　现在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