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梦》换月

4、噩梦4

　　沈渝在外面练了很久枪，中途祝頳甚至还跑出来送了一盒橡胶弹，可是直到她基本每发子弹都可以打中目标了也没人叫她吃饭。

　　已经临近这个世界的黄昏了，天色呈现出一种水泥灰，雾气也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紧紧地包裹着小屋，那些枯树因为光线不明亮，显得有一种诡异的美感。

　　沈渝别好枪，抱起没用过的子弹慢慢向小屋走去。

　　虽然她气愤祝赬一直没叫她，但她仔细感觉之后发现自己其实一点也不饿，哪怕一天都没有进食和喝水。

　　推门进去的时候，祝赬正坐在床上仔细的看着一块青色的丝巾，沈渝以为这是他朋友的遗物便也没有仔细询问。

　　“还没到吃饭的时候吗？”她只是十分委婉的责怪了一下祝赬。

　　祝赬听出她这是有点责怪他这么久没叫她吃饭。

　　“我以为你不会饿的。”

　　“那你也不该把我直接扔在外面啊，万一天一黑，跑出来什么鬼东西把我吃了，你不会心存愧疚吗？”沈渝倒是接话接得很快。

　　祝赬把丝巾收好，起身走到餐厅：“放心吧，这个时间点不会有鬼东西出来的。”说罢，他拿出了一包牛奶饼干给了沈渝。

　　沈渝见他情绪平稳，态度平和，也生不起来什么气，只得是伸手接了。

　　她撕开包装，拿出一片放入口中，浓郁的牛奶味瞬间充斥了整个口腔。距离她上次吃牛奶饼干隔得时间并不久，但这味道总令人感到非常久违。

　　“你这三个月，每天都这样没什么事做吗……？那你一个人倒是挺辛苦的。”沈渝嚼着饼干，内心稍稍生出一些同情和可怜。

　　“也不是，每天还要写日记。”

　　“那个本子吗？”

　　“对，所以你可别好奇，然后偷偷看。”

　　沈渝真的很难理解，为什么他总能把天聊这么死，还能顺便噎人一嘴，本来这饼干就够噎人，还要来噎上加噎。

　　“时间不早了，早点睡吧，你这一天射击练习也很辛苦了。”

　　“……好。”如此诚恳的话让她无法拒绝。

　　沈渝拿起早上没喝完的那半瓶水，一饮而尽，摘了腰带，和昨天一样侧身面向墙。

　　既然祝赬有手机，还知道那么多现实世界的事，那他暂且就是可信的人类，但他身上的秘密太多了，还有他那么多奇怪的技能和淡定的气质，不得不怀疑他并没有把信息完全共享。而且小屋只有一个门，所以白天他绝对一直在屋里从未出门，那就只有晚上。

　　沈渝边想边闭上眼睛，调整规律且匀长的呼吸，假装自己睡的很熟。而作为正常人的祝赬也不会想到沈渝刚到小屋第二天就开始假睡抓他的秘密了。

　　他拉开书桌的抽屉，从一个盒子里拿出了三张纸条依次摊开放在桌子上。

　　这三张纸条，也就是他所获得的全部关于疯女人的线索，从左到右分别写着：半年、北狗、笛子，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提示。

　　不过很巧的是，在之后的一次变化中，他获得了一支竹笛，也就是他早上吹响的那支。

　　遗憾的是那次解谜的时候出了一点问题，他卡着时间进屋，导致那只竹笛并不完整，但他也不知道缺了什么。不过理论上推测，他推门进屋之后刚好变成4:01，所以他在完全进入门内的这一段时间应该是包含在4:00开始的60秒内的，也就是说这笛子不该缺斤少两。
　　但变化终究不是人类能揣测和左右的东西。

　　这支竹笛被祝赬保护的很好，因为他也不确定这东西和线索纸条是否有着一种千丝万缕的联系，毕竟都出自于变化之手。

　　除去这张写着笛子的纸条，剩下的两张只能大概猜测，而没有任何的证据佐证。

　　半年，作为一段时间，或许规定了他找到对付疯女人办法的最大期限；北狗……这个很难说，合在一起看可能是一种他所不知道的狗的种类，分开看则一个为方向指向，一个是名词，或许他需要去北边找一只狗也说不定。

　　祝赬又掏出丝巾放在最末位。
　　这是最难以捉摸的东西。

　　从以往的规律看，从那些环境带出来的东西，只有在接触到屋内空气之后才会发生变化，无论是物资还是线索纸条，可这条丝巾却一直维持着原态，既没有变成纸条，也没有直接消散。
　　他唯一通过获取线索的渠道获得的非线索物品就是那支竹笛，不过这也是回到小屋之后才从环境里的青竹段变成笛子的。

　　这变化越来越让人摸不到头脑了。

　　但可以确定的是，特殊的东西一般都有它特殊的价值存在。

　　窗外再次转化为了完全无光的黑色状态，但是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里时，防备心就会变得很重，祝赬更是如此。

　　眼看着时间慢慢接近3:00，他果断在时间刚变化的那一秒推门而出。
　　.

　　一阵不安笼罩在沈渝心头。

　　她醒来的时候祝赬已经不见了，书桌前空无一人，只有台灯依旧亮着洁白的灯光。

　　祝赬去哪了？沈渝慌张的找了整个小屋，却连他的影子都没发现。

　　她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脸，白皙的皮肤甚至被打出了红色的印记。

　　她怕这也是个噩梦，她怕自己因为抛弃朋友被梦魇惩罚，她怕没有祝赬自己一个人再也走不出这座小屋。

　　黑夜依旧，沈渝的内心正处于狂风骤雨之中，但屋外的环境却仿佛一场的宁静，只要她不移动，肉耳听不到一丁点儿的声音。

　　寂静的吓人。

　　在福尔摩斯的理论里，排除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无论多么不可思议也是真相，所以，沈渝一步，一步的走到了整个小屋唯一的门前。

　　只能出去找祝赬了。

　　她不能肯定出了这个门就一定能找到祝赬，甚至不敢说出了门她能不能活着回来，但她也不能什么都不做，那样情况只会更糟。

　　“还说今晚要探寻他的秘密呢。”沈渝自嘲的笑了一下。
　　说完她便推门走了出去。

　　然而疼痛和折磨没有如期而至。

　　沈渝睁开紧闭的双眼，看见了这辈子或许都难以忘怀的一幕。

　　只见四周黑暗褪去，一座极具现代化的城市出现在眼前，明晃晃的太阳悬挂在空中，阳光刺痛着她的双眼，道路上车水马龙，连行人也络绎不绝，人人都急匆匆的像是要赶着去上班上学的样子。
　　道路两旁等距的种着杨树，绿油油的叶子焕发出生命的活力，高楼从身旁到远处紧密的伫立着。

　　这太过真实的画面让她有那么一瞬间差点热泪盈眶。

　　太像她曾生活过的城市了，可又十分陌生。在真实的冲击与内心难以置信的挤压下，沈渝迈开了步伐向前走去。
　　.

　　在某一个大型商场里，祝赬正紧张的穿梭于各个商户之间，把有用的东西全都塞进了口袋，倏地，他慢慢停下了脚步，走到一个卖饮料的店前买了一杯果汁，然后坐到旁边的沙发上喝了起来。

　　他好像一下子忘掉了来这里的目的和曾经的经历，作为一个生活在这座城市里的人舒适的享受着这杯果汁带来的愉悦。

　　果汁快要见底了，他仰头喝完最后一口后打算扔在旁边的垃圾桶，然而刚一起身画面就定格了，只见他手尖微微颤抖起来，“哐啷”一声，塑料瓶掉在了地上，而祝赬一下子出了一身冷汗。

　　这次进来主要是为了收集物资，但是变化不可能设计一个完整且良好的环境直接把东西送到你的手上，它会在你寻找的时候下绊子，不伤害你的前提下困住你的行动，但又不会完全限制，而且每个不同环境的阻力是不同的。

　　自从祝赬进到商场，就开始间隔随机时间失去自我意识，变成当地人，过几分钟又会醒来，看似好像并不会影响什么，但失去意识的时候身体是不可自控的，除了不会对身体造成物理伤害，其他做出什么事情，走到哪里，都是不可预测的，这就是这个环境内机制的恐怖之处。

　　要加快脚步了，祝赬心想，一边拭去头上的汗水。
　　.

　　沈渝随心地走着，一座巨大的建筑出现在她眼前，看样子应该是一个大型商场。

　　外面实在是太热了，炎炎烈日晒的她已经出了一身薄汗，这时商场内十足的冷气就显得无比具有诱惑力。

　　她走进商场好奇的到处逛，仿佛回到了还没经历这些事情的日子，回到了和常乐无忧无虑逛街吃饭的时光。

　　她一直从一层逛到了四层，不仅没注意时间，内心的紧迫感也几乎消失殆尽，她虽然一直记得自己要来找祝赬，但是却不再认为这是一件要紧的事情。

　　沈渝就这样坦然地走进一家饰品店逛起了耳钉和发绳。
　　.

　　祝赬在一次次失去自我意识的阻挠后，终于上了四层，发现四层是女装和首饰区，才想起来要给沈渝带一套方便行动的衣服。

　　他没什么时间仔细逛了，径直走到一家主打休闲的店里，拿了两件和沈渝刚来的时候穿的相似的卫衣和裤子装进了从商场其他地方顺走的包里，顺便也给自己塞了一套。

　　塞完了衣服，包也差不多满了，于是祝赬四处张望找着直梯，不乘扶梯是因为每层还要再换，实在是太浪费时间。

　　他正走到一家饰品店的拐弯处时，余光却瞥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沈渝？！

　　祝赬心里一紧，当下转向进了饰品店。

　　“沈渝？是你吗？你怎么在这？”他一把拉住女孩的手腕，压低了声音皱着眉头问道。

　　沈渝被突然抓住自己的手吓了一跳，一转头又是一惊。

　　“祝赬？！真的是你？！”虽然语气满是不可思议，但眼神分明透着惊喜。

　　“具体情况回去再说，快，跟我走。”祝赬拉着沈渝弯弯绕绕来到了直梯面前。

　　等电梯的这半分钟里，祝赬看了无数次时间，沈渝看他这样焦急，满腹疑惑也憋在肚子里不敢问。

　　等到了一层，都快走到商场门口了，祝赬突然停在原地，回头看了一眼差他两步的沈渝。

　　沈渝只看见眼前的人嘴角微微上扬，眼神飘向她的身后，仿佛看到什么对他极有吸引力的东西一样，竟折返又走回了商场。

　　祝赬在前面大步流星地走，沈渝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心里不住的感觉到一丝诡异和不详。

　　她跑了两步抓住了祝赬。

　　“祝赬？你怎么回事？”她看着祝赬迷茫的眼神心说不好，赶紧扯了篇谎话，“你不是说商场太冷了吗？刚和我说要到街上去暖暖，怎么又回来了？走吧！”

　　沈渝就这样不由分说的艰难的拉着祝赬出了商场。

　　刚一出商场，祝赬的眼神就恢复了正常。

　　“我刚才不太对劲吗？”祝赬语速快极了，抬手看了一眼手机继续说道，“这些之后再说，还有六分钟，应该赶得上，快，沿着这条大街一直直走就可以回到小屋，要用跑的了，跟上！”

　　说完他直接跑了起来，沈渝也没时间想那么多，愣了一秒就赶紧跟了上去。

　　两道白色的身影在人群之中穿梭，毫不留恋的抵达了路的尽头，那里有一扇熟悉的门。

　　祝赬在前面一只手猛地拉开门，一只手向后伸去拽着沈渝进了屋子。因为速度太快，一时刹不住车，两人狼狈的扑倒在了地上。
　　沈渝后脚跟刚进屋，门就迅速且无声的关上了。

　　沈渝躺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你…你跑的太快了…下次跑慢点…”说完还深深吸了一口气。

　　缓了一会她才坐起来。

　　看到祝赬蹲在她面前，眉头紧皱，表情万分严肃，好像她刚才说的不是什么闲话，而是在说生死大事。

　　“你到底是怎么进去的？你知道你差一点就死掉了吗？”

　　还真是生死大事。

　　祝赬冷清又带着一些喘息的声音像雷鸣一般轰然在她大脑里炸开。

　　沈渝难以置信的看着祝赬的双眼，她以为会在那双眼睛里看到无尽的责备和愤怒，却只看到深深的担忧，甚至还有一丝恐惧。

　　“他之前究竟经历过什么？还有，为什么说我差点死掉？”

　　一瞬间，无数个疑问出现在沈渝的大脑，她隐约觉得揭开祝赬秘密这件事应该就快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