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梦》换月

2、噩梦2

　　“我是四个人里的唯一幸存者。”沈渝说着还是忍不住停顿了一下，“我和她们都是大学同学，其中有一个和我关系更好一点，我们还是高中同学。昨天，我找到实习工作决定出去庆祝请她们吃饭，回家的时候天快黑了，我因为一些原因一直借住在常乐家，也就是和我关系更好一点的那个女生，我们四个在十字路口分别的时候，红绿灯一直不变，常乐就去按了几下柱子上的那个按钮，结果灯直接冒了几个火星彻底黑了下来。”

　　“我们四个抱团了可能几分钟之后，那个女人直接从不知道哪里钻出来，张着嘴就开始撕咬，我们牵扯了很长时间，不知道有多久，有一个女生直接被她吞掉，那个女人明明看起来那么瘦弱……”

　　沈渝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总之最后常乐叫我跑，她们牵扯着那个女人叫我跑，叫我去找救援，可是我到哪里去找啊，我……我还是走了，跑走了。”

　　沈渝平复着情绪，但祝頳没有被影响丝毫，只是静静的听着沈渝的故事，但沈渝不知道的是，祝頳只是和她的经历太像了，以至于他看沈渝就像在看三个月前的自己。

　　“那你是怎么找到这个木屋的？”祝頳开口问道。

　　“我就是随便跑着就来了啊？”沈渝刚回答完却发觉不对，一直在被祝頳带着节奏走，问了自己详细的情况，可她却只知道祝頳是什么时候来的，其他情况就一概不知了。

　　“我和你说了这么多，那你呢，你怎么找到这个屋子的？你一个人生活这么久，我来的时候也没看见周围有水源或者果树食物，你怎么可能活到现在？”沈渝疑问着，越来越细思极恐，一个正常人类怎么可能不吃不喝活三个月？甚至屋子里还有类似于餐厅的地方？祝頳绝不是个正常人类。

　　她想着往后坐了坐，试图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尽量远离。

　　“你随便就跑来了？运气真是好。”祝頳转头拿起了笛子，没有回答沈渝一长串的问题。

　　沈渝一动不敢动，眼看着祝頳拉开橱柜，她悄悄的把手揣进兜里，握住了那枚石块。
　　只见祝頳拉开柜门，竟是半个柜面的武器，匕首、□□……

　　他转过头：“看看你想选什么，以后遇到危险别想着靠你的小石块。”

　　祝頳的声音幽幽的传入沈渝的耳中，她“唰”一下红了脸，小声嘟囔了一句“我才没有！”。

　　看着琳琅满目的武器，沈渝真的头昏脑胀，她大学学的是数学，来自于一些亲人的建议，对这个武器真的毫无研究，而且有很多长得很像的武器，她根本都不知道那些是什么。

　　“匕首基本都大差不差，这把是LC9s手枪，八发，比较适合女生，这把是84式微型手枪适合藏匿，针对狭小空间的单个生物体，比如你在这个屋子里想要击倒我，可以用这个，那边的是Kevin手枪，可靠性很好，摔不坏……”祝頳突然走到她旁边开始介绍，吓的她一激灵。

　　“祝頳到底是学什么的啊……”沈渝心里想着，一边听着他的介绍，实际听了几分也不得而知，自然也没有发现祝頳早发现她的小心思，甚至用来举例。
　　“你给我推荐一个？”她突然张口打断。

　　祝頳明显愣了一秒，麻利地从柜面拿下一把枪和一个匕首扔给她，倒是没有在意沈渝在想事情根本没认真听这件事。

　　“你没用过枪吧？”祝頳问道。

　　“……我是好公民，从不私自配枪。”

　　“明早开始练习，今天先休息吧。”祝頳仿佛没听出沈渝话外的无奈，但这问题却更让沈渝怀疑祝頳的身份。

　　祝頳径直走到书桌前坐下：“你睡吧，不用管我。”

　　“床吗？”沈渝惊讶不已。

　　“对。”

　　沈渝并不拒绝，而且祝頳的语气也不容拒绝，她只是有些担心自己的脏衣服。

　　但犹豫没用。
　　她脱掉外套和马丁靴，侧身面向墙壁很快就睡着了，传来轻轻的呼吸声，经历了太突然的变故和长距离的奔跑，不仅是身体上的疲惫，更是精神上无法快速摆脱的痛苦和恐惧，哪怕再坚强的人，也不可能在一天之内完好如初，而睡眠则是治愈一切的良药。

　　祝頳回头看了一眼沈渝，不知道在想什么，几秒之后转身在本子上写了三行字，便停笔向前翻去。

　　这一本已经用掉了快三分之二的页数，是自从祝頳进入小屋，拥有这个本以来，每天的记录，三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绝不是可以忘掉一切痛苦的时长，每次看到自己前几页凌乱的笔记和满是污渍的页面，他还是会想起三个人一瞬间变成两个人的那种恐惧，和心脏被人揪起的那种紧涩和不安，他当然体会得到沈渝的崩溃，甚至比她对逃跑者有着更加深刻的理解。

　　不能再沉浸在回忆里了，那样只会愈加难以走出，他需要休息，短暂的休息，然后在凌晨3:00醒来。
　　.
　　凌晨3:00整，手机在祝頳耳边震动，他从梦中惊醒，一身冷汗，衣领已经全部被打湿了，他深吸几口气才让紊乱的气息平稳。

　　“一周都没有再梦到过这个场景，今天竟然又梦到了吗？果然还是不该睡着。”祝頳心里惊异着，他在本子最后一页画下一个横杠，在此之前已经写好了五个正字。

　　他打开小屋门的一瞬间，四周黑沉的颜色如退潮一般消失殆尽，一条灯火辉煌的街道出现在眼前，叫卖声和行人吵闹让他感觉自己仿佛从未经历过那长达三个月的黑暗。
　　他脚一迈出小屋，便自动更换了一套符合那个环境的着装。

　　“这次，又是哪家店？”祝頳走在吵闹的街上四处看着店铺的牌匾，一条街都是清一色的黑色牌匾金色毛笔大字，以及红彤彤的墙壁颜色，“这个地方在过什么节日吗？”

　　走了没一阵子祝頳就发现了奇怪的地方，他看着街上这么多人，仔细分辨着吵闹的聊天声，以及中间混杂着各种纷乱复杂的叫卖声，酥糖、糕点、梨汁，卖什么的都有，丰富至极，但是，这些叫卖的人在哪里？

　　没有，这个也没有，这个店铺也没有……

　　仅仅站在街道上完全看不出店铺的老板或是店员，但是这叫卖声听得清清楚楚，在意识到这件事之前，也丝毫没有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他一边收集着物资一边细细地观察着。

　　祝頳路过一些店铺的时候还听到顾客和老板砍价的聊天声，大得不得了，他当时还觉得很吵就赶紧离开了，可是根本没注意到那个老板长什么样，又或是哪个店铺。

　　他看了一眼街道尽头巨大的时钟，3:21，没多少时间了，他浪费了太多时间在物资收集上，祝頳皱紧了眉头。

　　他反复快速的行走在各样的店铺之间，为自己的过失买单，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当他再次听到顾客和老板的对话时，时间又过去了6分钟。

　　他走进那个卖丝织品的店铺，到处都是人，挤来挤去甚至快要失去氧气，没有店员，到处都没有店员，那那些叫卖声是哪来的？根据牌匾设计和行人的衣着来看，这个时候应该还没有出现含有录音和播放功能的喇叭，那怎么可能没有人喊就有声音？时间越来越少了，不找到那家店的老板就不可能拿到线索。

　　祝頳越来越焦急，在人群中来回游动着，像是锦鲤游荡在沸腾的水中，他被自动更换上的红袍更是飘逸在身后，衬的他清秀的脸也染上了几分急躁的浅红。

　　突然，他看到脚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他急忙走到人少一点的墙角，蹲在地上细细的查看着地面。

　　有几个小黑点在地上快速移动着，时不时停一下。

　　又几分钟后，祝頳发现这黑点移动轨迹毫无规律且不会消失，但就是太小了根本看不清这黑点究竟是什么，而且也没有放大镜。

　　到这里祝頳反而不急了，他隐约觉得这黑点就是破题的关键，只要弄清楚黑点的移动规律就能找到老板。

　　祝頳是坚定的唯物主义，对世间一切事物都有它自然运行的规律，也是坚信不疑，就算运行路径没有规律，那它所停留的位置就一定有共性。
　　既然让他从奇怪的叫卖声起发现奇点，一直延伸到这些黑点，那必定是有目的的引导，而不是变化随便的引领而不指向终点，那这个街道商铺简直无解。

　　但这是不可能的，变化不可能设置这样的谜题。

　　祝頳开始关注于黑点停留的时间，当他再次看向店里的钟表时才发现，只剩下二十分钟时间可以用。

　　店铺不大，观察起来就方便得多，这里地板上一共有三个黑点，其中两个随机停留，路线不固定，每次停留时间在二十秒以内，剩下的一个路线虽然也不固定，但范围基本存在于店面的前半部分，靠街道很近，很少进入离街道远的那一半店铺，并且停留位置每次都离门口很近，停留时间比另两个要长。

　　搞清楚黑点的移动范围和停留时间之后，祝頳锁定了那个特殊的黑点，于是从角落一定到店铺前一半的位置，但是行人太多了，逛店的顾客也是只增不减，门口拥挤不堪，一人就有两只脚，门口部分的地板简直毫无缝隙。
　　他只恨不能变成黑点一般的大小穿梭于人群之中。

　　时间还剩下13分钟。

　　祝頳终于起了疑。
　　为什么客流量这么大？只增不减的顾客实在是有些过于夸张，夸张到像是在掩盖一些什么东西。在观察黑点停留时间的时候他就发现这些人的脚步基本一直不停，仿佛就是进店来走个过场，对店铺的东西毫无兴趣，那既然毫无兴趣为什么要来店铺走一圈？如果是一般人，进入不感兴趣的店铺逛一圈，在无外界干扰的情况下，可能性不足三成。
　　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掩饰。

　　但杂乱无章的脚步，到处游动的黑点，这些都是一直不停运动的东西，这些东西的存在到底是为了掩饰什么？

　　到处都在运动，那就试着找一个停下来的东西……对了，是停留！制造庞大的客流量和众多人的脚步，以及看似毫无章法的黑点，就是为了掩盖那些在停留内一同停住的脚！

　　还有10分钟。

　　祝頳更靠前了一点，这次转而观察黑点停留时附近没有移动的脚的个数。

　　四只、六只、四只、两只……
　　人数在一到三人不等。

　　黑点停留时间长于二十秒，而附近同时停住的脚在一到三人不等，与其说是碰巧一起停住，倒更像——被叫卖声吸引到的真正的顾客在与老板交流。

　　找到了！

　　“老板，今天有什么线索？”祝頳好不容易移动到那个黑点身边，在吵闹的街上，他的声音微弱的险些听不见，但就在这句话说完的同时，街道上的时间突然被暂停，吵闹戛然而止，一切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唯一还在动的就是黑点，但它不再是水平移动，它仿佛在长大。

　　只见黑点越来越大，越来越高，等它被放大到大概十厘米左右的时候，祝頳才在这并不明亮的街灯下看清——这竟是一个假人。

　　原来那黑点并不是纯粹的黑点，只是一个被缩小到极小的一个假人，而现在这个已经被放大到成年人大小的黑点，是这家丝织品店的老板。

　　只见假人机械的从铺子上抽出一条丝巾，将它叠成正方形，认真的做好包装，甚至打了一个蝴蝶结在上面，随后塞给了祝頳。

　　祝頳用大拇指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丝巾，光滑且柔软，手感细腻，像是上品丝绸。
　　他低头轻声嗤笑一下，是在说变化竟也如此有情趣和品位。

　　因为成功拿到线索和物资，时间再次缓缓流动起来，老板也变回了那个小黑点。

　　祝頳站在小屋门前，回望这条热闹的大街。

　　人声鼎沸，无比热闹欢腾，忽略其中与现实不同的地方，简直是充斥人间烟火的真实街道，他突然想起小时的自己，也曾无比喜爱这种热闹的地方。

　　但回忆总还是回忆。

　　祝頳转回身去，推门进了小屋。

　　他拿起手机，时间随着亮起的屏幕一同显现。
　　3:57。

　　回来的越来越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