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吻青柠》茜橙

63、青柠

　　小叔？黎城。
　　“有事？”

　　黎城的声音有些冷，“什么时候回老家一趟，你爷爷想见你。”

　　听到前半句话，黎漾下意识就要拒绝，但听到爷爷，黎漾到嘴边的话又换了个弯，“看情况。”

　　挂了电话，黎漾盘腿坐在沙发上陷入呆滞。
　　自她记事起，和黎正家里那边的记忆就不多，只有每年过年才会回去几天，其余时间都和那边没有接触。

　　黎正一个姐姐一个弟弟，姐姐黎妍嫁去了外地，弟弟黎城是黎家父母最喜欢的孩子，在机关工作。

　　黎奶奶不喜欢女孩，所以每次黎漾回去免不了要受她白眼，但爷爷不会，他总是给黎漾讲很多故事，带着黎漾去钓鱼，和老友说自己的孙女多聪明多漂亮。

　　黎漾抱着膝盖把头埋在臂弯里，客厅里的加湿器被黎漾加了香薰，是淡淡的柚子香气，黎漾眯着眼睛，迷迷糊糊的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她身上盖着毯子，茶几上有闻今聿留下的便签。
　　【有点事要出去一趟，饭热在锅里，先吃不用等我】

　　黎漾掀开毯子跻着拖鞋往厨房走，砂锅里的饭还冒着热气。黎漾拿了筷子吃起来。
　　她很怀疑闻今聿的厨艺是专门去进修过的，要是她哪天吃不着了，她真会受不了。

　　黎漾的饭量本来也不大，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这几天她从邱莺那里要来了研一要学的课程提前看着，在书房待到十一点，闻今聿还没回来。

　　正要发消息问他，黎城的电话就来了。
　　【黎漾，你爷爷不好了，快来医院】

　　挂断电话，黎漾先是愣了几秒，然后拿起手机就往外走，从车库里开车出去的时候，黎漾给闻今聿打去电话。
　　铃声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直到自动挂断的前一秒，对面终于接通了。

　　“您好，您是哪位？”
　　听筒里传来的是女声，是今天下午接电话的那个。

　　黎漾正要说话，突然车子前面跑过一只流浪猫，黎漾赶紧踩了刹车，惯力把她甩了出去，身体撞到方向盘上，黎漾疼的白了脸。

　　解开安全带，黎漾下车去看，那只猫已经跑了。
　　黎漾回到车上的时候，电话已经挂断了。
　　到了医院，黎漾按照黎城给的信息找到地方。

　　急救室外面等着很多人。黎妍和他的老公，黎城和他的老婆，还有他们的孩子。

　　看到黎漾过来，一行人都怔住，还是黎妍最先反应过来。
　　“小漾，你怎么过来了，这么晚开车多危险，有没有人送你？”

　　黎漾摇头，“姑姑，我没事，爷爷呢，情况怎么样了？”

　　黎城的老婆凌兰冷哼一声，“老头子之前生病也没见你来看过一次，现在知道假好心了。”

　　“凌兰。”黎城皱眉低斥一声。

　　黎漾扯了扯嘴角，朝着凌兰冷笑，“您哪位？”
　　在凌兰发火前她又说道：“我是来看爷爷的，无关紧要的人就不要跑上来刷存在感了。”
　　“毕竟这么多人看着呢，当然您不觉得丢脸我也没问题。”

　　凌兰还要说什么，在黎城阴沉的眼神下只好作罢。

　　黎漾出来只穿了一件大衣，此刻坐在楼道的椅子上才开始觉得冷。

　　等急救室的门打开，一群人朝着医生涌过去，黎漾隐约听到“稳定”的字样，她觉得吵，起身往出走。

　　走到楼下花园的时候，黎漾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两点了。电话上没有来电，微信上倒是有两个小时前闻今聿发来的消息。
　　【有点事回来就晚了，你先睡不用等我】

　　黎漾按灭了手机坐在花园的椅子上，隐约间听到了很低的哭声，黎漾起身朝着哭声慢慢走过去。

　　长廊尽头的亭子里，角落蹲着一个小女孩儿，她哭的一抽一抽的，肩膀在不停的耸动。黎漾靠在柱子站下，没有进走，也没有说话。

　　等小姑娘哭累了，才抬头朝黎漾看过来。黎漾从大衣的兜里拿出一包纸巾给她，“擦擦吧。”

　　接过纸巾，擦干脸上的眼泪，小姑娘才从角落出来。
　　走到了灯光下，黎漾才发现她有些眼熟。

　　“姐姐，我们之前见过。”她刚哭过的眼眶还红肿着，说话的时候一抽一噎的。

　　黎漾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回想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她。
　　“之前在医院碰到过你一次。”

　　“姐姐，我叫秦歆然。我，我爸爸离开我了，他再也不会醒来了，呜呜呜呜……，我再也见不到他了。”她说着说着就开始哭，蹲在台阶上抱着自己哭。

　　黎漾眼眸微动，在云婉离开的那个晚上，她也是在这儿，也是那个晚上，她永远的没有了妈妈。
　　窒息又汹涌的回忆袭来，黎漾紧抿着唇，脸色泛白。

　　突然响起的铃声混入到秦歆然的哭泣声中，黎漾愣了几秒，拿出手机接听。
　　【你爷爷要见你】

　　病房里，除了病床上的黎老爷子，就是黎妍夫妇和黎城。
　　黎漾一进去，就看到老爷子朝他伸出手。
　　“小漾，过来爷爷这儿。”

　　黎漾鼻子酸涩，嗯了一声走过去。
　　走近了才发现，爷爷的头发白了很多，脸上的褶皱也很明显，输着液的手背上骨瘦嶙峋，血管都裸露在外面。

　　黎漾弯腰握住他的手，眨了眨眼睫把要流出的眼泪憋了回去。
　　“爷爷。”

　　“欸。小漾，当年的事是我们对不起你和你妈妈。看你好好的，爷爷就放心了。”

　　黎漾垂下头，眼泪吧嗒滴在手背上，“爷爷，不怪你们。”
　　强忍着鼻尖的酸涩，她又道：“我很好，你不用担心。”

　　老爷子年纪大了，又刚从鬼门关走了出来，虽然强撑着精气神，但没说几句话就睡着了。

　　黎城明天还要上班，临走的时候把黎漾叫到楼道里说话。
　　“里面躺着的毕竟是你的爷爷。”他说话的时候自带训人的口吻，好像黎漾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黎漾被他的话弄得摸不着头脑，但她今晚的心情实在不好，当下就回怼道：“里面躺着的难道不是你爸？”

　　黎漾不是个爱生气的人，但也绝对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否则小时候也不会在被欺负之后用同样的方式加倍还回去。

　　“黎漾。”黎城的脸色突然很难看，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怒意。

　　黎漾靠着墙，朝他笑的漫不经心，“您有什么事直接说，不用跟我玩迂回那一套。”

　　“注意你说话的言辞，我是你的长辈。”
　　黎城此刻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他已经四十多，这些年有多少人对他都是礼貌客气，鲜少有人会对他用这种语气说话。
　　若是往常，他就算当下不发火，过后也会追究。可对黎漾他是忌惮的，那件事，他不知道黎漾还记不记得。

　　黎漾懒懒地看着他，眼神里的不耐烦丝毫不加掩饰。

　　平复了几秒，黎城继续说道：“黎漾，这些年你爷爷很想你，他……”

　　黎漾懒得听他废话，拉开安全门就往外走。黎城拉住他的胳膊，到底顾忌着是长辈，黎漾没有反手给他甩出去。
　　“再不放手我要喊人了，顺便再报个警，你说划不划算呢。”沉着脸，她心底的怒意已经要压不住了。

　　黎城被他眼底的厉色怔住，下意识松开手腕，“黎漾，有时间多陪陪你爷爷，他年纪大了，估计也没有多少时间了。”

　　“黎城。”她是真的生气了，气到直呼他的姓名，“你真是个大孝子，竟然在这儿诅咒你父亲。”

　　“黎漾，你什么态度。”
　　“你什么态度，我就什么态度。”
　　黎漾再次拉开安全门往出走，看着黎城还要拦，黎漾厉声道：“我会直接报警。”

　　哐的一声门关上。
　　黎漾走到走廊尽头打开那扇小窗户，刺骨的冷风吹进来，试图将她心头的燥意吹散。

　　莫名其妙的电话，
　　大半夜不回家，
　　有话不说支支吾吾。
　　黎漾被烦的要死，如果在她面前放个炮仗，下一秒就能炸了。

　　留下守夜的是黎漾和黎妍夫妇。病房里还有一张床，黎漾和黎妍挤着睡，姑父余其行去了外面。

　　已经快四点了，黎漾没有一点儿睡意。黎妍小声道：“小漾，你心情不好，要不要跟姑姑说说。”

　　黎漾沉着脸，手机被她紧紧握在手里，“我没事，就是过了时间睡不着了。”

　　看她不愿意说，黎妍也不好多问。

　　大概七点左右的时候，黎妍醒了，她一起来，黎漾也睁开了眼睛，“吵醒你了，你再睡会儿，我去卫生间。”

　　黎漾低低的应了一声。其实她根本没有睡着，一晚上脑子里都在乱想。打开手机一看，没有未接来电，也没有微信消息。
　　黎漾扯过被子盖在头上，紧闭着眼什么也不去想。

　　病房门被打开，这么早不会是查房的医生，黎漾以为是黎妍进来了，就没动作。床边明显塌陷进去了一块，黎漾怔了怔。
　　不是黎妍。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了一声很低的叹息声，“小漾，婶婶知道你醒着。这些话婶婶也知道不该和你说，可是你爷爷的情况你也知道了，我们真的是没有办法了呀。你的两个表哥都要成家了，要结婚要婚房还要买车。”
　　“小漾，你就帮帮忙吧。”

　　被子里的黎漾冷嗤一声。
　　原来是为这事，既然这样，昨天晚上黎城为什么不说清楚，她还会不管爷爷不成。果然是这家人的尿性。

　　掀开被子，黎漾坐了起来，一晚上没睡，她身上有些软，没什么力气，脑袋也有些晕。

　　看黎漾沉着脸，凌兰以为黎漾不愿意，当即就变了脸色，“黎漾，这几个孙子里你爷爷最喜欢的就是你，现在你有钱了有本事了，你总不能不管你爷爷。你可不能做这么没良心的事。”

　　“凌女士，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我爸当年结婚什么也没向家里要，反而是这些年一直补贴不断。而你们一家四口，呵，怎么都要半截入土的人了还向别人伸手要饭啊。”黎漾嘴角噙着笑，下巴微微抬着看向凌兰，神色倨傲。

　　“你……”

　　“你放一万个心，我不会不管爷爷。但你们一家人别想从我这里拿到一丁点的好处。”黎漾冷冷的看着她，“你最好不要惹我生气，相信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记得我的脾气。”

　　凌兰要出口的话硬生生止住了，她怎么会忘记，当然不会忘。
　　就因为她的儿子说了几句女孩都是赔钱货，这丫头把她儿子打的鼻青脸肿，偏老爷子还向着她。

　　凌兰离开后，黎漾吐了口浊气，起身往出走。在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身上的燥意勉强减轻了一点。

　　放在洗手池上的手机在这个时候终于响了，黎漾看了眼来电显示，木着脸接通。
　　“漾漾，你们今天要去旅游了呀，好羡慕，我哪儿都不能去。”

　　黎漾靠在洗手台上，手指在手机上滑动，轻轻嗯了声，“你怎么醒这么早？”

　　“今天要做产检，这儿已经在去医院的路上了，漾漾，你猜宝宝是男还是女啊。”

　　黎漾抿唇，好一会儿才回她，“不是能检查出来吗？”

　　“哎呀，知道了就没惊喜了。好了不和你说了，到医院了。”
　　“嗯。”

　　航班时间在下午，这会儿已经是早上八点半了。直到早上九点，黎漾才收到了闻今聿的微信。
　　【醒了吗，我回来有事要和你说】

　　黎漾手指点在屏幕上，过了一分钟，直接拨了电话过去。
　　闻今聿过了几秒才接通，“我买了灌汤包还有米粥，早餐吃这个可以吗？”

　　黎漾看着楼下来往的行人，慢慢吐出两个字，“可以。”

　　“是不是吵醒你了，要不再睡会儿，我来了再叫你。”
　　“闻今聿，”

　　“怎么了，我这儿有个电话，等会再打给你好吗？”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