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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罚抄(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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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以来,谈玄并不是没设想过,有一天会和裴宁止狭路相逢。
他们是举世公认的死敌,无论是他带着一群妖魔鬼怪大摇大摆闯回千绝岭,还是裴宁止在道盟的怂恿下掘墓鞭尸,似乎都合情合理。
但他唯独没想到,自己会因为犯一点小错,就被裴宁止罚抄。
千绝岭的藏经阁是一栋七层小楼,形若宝塔,同学堂一样,高悬一块木牌,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大字,“不知涯”。
眼见谈玄面露愁苦,唉声叹气,沈十二关切道:“裴符师为什么罚你来抄录藏经阁里的古籍?”
谈玄用力拍了两下手边的一堆书册,道:“还能为什么?公报私仇!”
“前几日,我不是搬到不见春去了么。我觉得裴符师让我搬过去,多半是怕那谁对我暗下杀手。为了报答裴符师的恩德,我每天都主动替他打扫房间。”
沈十二:“不能用净尘符吗,必须要你去打扫?”
谈玄理直气壮道:“我又不会符术。”
沈十二眨了眨眼:“王兄,你真的一点儿都不会吗?”
谈玄面不改色,真诚道:“真的不会!我要是会的话,就不会被罚了。”
沈十二:“此话怎讲?”
谈玄:“打扫到书房的时候,我失手打翻了一方砚台……然后就被他打发来抄书了。要是我懂符术,就能把打碎的砚台修好啦。”
沈十二:“……”
趴在桌边安静听着的花辞树忽然想起什么,坐直了身子,紧张道:“是一方琅玕砚么?”
谈玄回忆片刻,道:“是呀。”
花辞树豁然起身,焦急地在谈玄面前踱步:“居然真的是它!天哪,你们不知道,裴符师有多宝贝那方砚台!”
谈玄莫名其妙。
琅玕砚虽为名砚,但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从前三垣台的书房里一抓一大把,裴宁止有什么好宝贝的。
花辞树面色几变,欲言又止,观其神情,不难发现,他其实很想问问谈玄是怎么活着出来的。
谈玄冲他摆了摆手:“好了好了,别转圈了,晃得我眼疼。不是你们说的么,裴符师光风霁月,大人有大量,应当不会同我计较的。”
花辞树心道:“那是你不知道他之前为了那个砚台……”
唉,简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能暗叹一声不知者无罪,傻人有傻福。
花辞树心里的百转千回,谈玄一概不知,只道裴宁止心肠狠毒:“总之,他倒是没拿我怎么样,就是罚我来藏经阁抄书。烦死了,还不如打我一顿!”
谈玄自幼就是远近闻名的混世魔王,虽说文才不差,还有不少著作传世,但向来最烦抄书背书之类的麻烦事,小时候为了躲这种课业,没少惹是生非。
后来裴宁止回到谈家,他才开始按时到书房点卯,家中长辈长舒一口气,还以为谈玄受裴宁止感召,转了性子,殊不知谈玄当年为了给裴宁止赔罪,硬生生包揽了两人三年的抄书任务,用不同的字迹左右开弓,到最后一见古籍就想吐。
天杀的裴宁止,从小到大只会用这一招!偏偏旁人还觉得这是份清闲差事,斥他不知好歹,真教他有苦说不出。
果不其然,沈十二和花辞树虽未言明,却都隐约露出了“你小子就偷着乐吧”的神情。
裴宁止,狠毒如斯!
今日千绝岭休沐,三人这才找准时机碰头。其余两个都能早早回去歇息,谈玄却因为拖拉了太多进度,被迫留在藏经阁抄书,直到夜色将至,方才骂骂咧咧地回到不见春。
离得还远,便听见吵吵嚷嚷的声音。谈玄心觉耳熟,仔细分辨,认出是那位“散财公子”,王含章。
王含章:“都说了我只是恰好路过,路过!你们是听不懂人话吗!”
万里手握长刀,横档在他面前,任其撒泼辩解,始终岿然不动,道:“裴符师居所,严禁私闯。”
王含章气得发抖:“你就只会重复这一句话?那我再说一遍,我、没、私、闯!”
万里漠然道:“你是否触犯门规,留待裴符师定夺。但在此之前,我会派人看管你。”
王含章放弃争辩,捋起袖子,一副要冲上前来干架的模样,仆从们纷纷劝说:“公子!公子!您消消气!”“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值当了!”场面十分之混乱。
正此时,有人含笑道:“哟,王公子来了。”
王含章转头一看,只见近几日正处于风口浪尖上,引得无数瞩目的“王行”,正朝他缓步而来,气定神闲。
王含章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你。”
这个天资庸碌的小子此前屡次跟他对着干,让他面子里子掉了个干净,如今不知耍了什么手段,还得了裴宁止的青眼,都能在他面前耀武扬威了。他自然给不出什么好脸色。
王含章语带讥讽,谈玄却仿若未闻,道:“万里,怎么能说王公子私闯不见春呢?他分明是我的贵客。”
王家的仆从都是见过世面的,闻言像是撞了鬼,不敢置信地想:裴符师肯庇护你,是你前世修来的福气,你竟然还理直气壮,摆出一副主人家的姿态?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
王含章更是嗤笑出声。然而下一刻,他便被这位嘲讽对象狠狠打了脸——他好说歹说也没能劝服的万里,一听“王行”开口,就放下长刀,恭恭敬敬道:“原来是您的客人,是我失礼了。”
王含章脸青了又红:“怎的他说什么你信什么?你这是瞧不起小爷?”
万里油盐不进:“在下只是听从裴符师的吩咐办事。”
王含章暗啐道:“姓裴的真是养了一条好狗。”
两方暗潮汹涌,谈玄像是全无所察一般,做了一个引路的手势:“王公子,请进吧。”
王含章从出生起就没这么憋屈过,冷笑道:“都说了是路过,你让我进我就进?你算什么东西!”语罢一把推开谈玄,面有愠色,拂袖而去。
一干仆从自然又是前呼后拥地跟上他,步速都比平常快上不少。谈玄饶有兴味地看了一会,冷不丁被万里的问话拉回思绪。
万里仍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他并不是你的客人,你这样说,只是为了替他解围。”
谈玄方才被王含章用力一推,总觉着胸口又隐隐作痛,伸手按了两下,漫不经心道:“嗯,所以呢?”
万里撇开脸,没有正眼看他,低声道:“没什么。裴符师说,要让你在不见春待得自在,我自然该听你的。”
谈玄愣了一下,失笑道:“裴符师真是大善人啊,竟然这么关心我这种小角色。”
万里道:“裴符师......向来很是心软。若不是有裴符师,我和长风早就死在十几年前了。”
谈玄叹了口气:“唉,这么好的人,怎么就受伤了呢?我出门之前,裴符师还歇着呢吧。”
万里不疑有他,认真道:“裴符师心怀世人,泽被苍生,为此受伤是常事。不过......裴符师待你,很不一样,我能看出来的。”
谈玄奇道:“这怎么看出来的?”
万里蹙眉道:“当然能看出来。就像哪怕裴符师不说,我也能看出他受了伤。裴符师再厉害也是个凡人,受了伤就会疼。”
谈玄揉着肋骨的动作一滞:“......这样啊。那我......多帮裴符师打扫房间?”
万里那张鲜有表情的脸上居然流露出少许嫌弃,像在指着鼻子骂谈玄“你少帮倒忙了”。
好半晌,他才伸手替谈玄开门,道:“不必。裴符师近日一直在养伤,你好生照看即可。”
谈玄道:“裴符师让我去藏经阁誊抄古籍,我总在他面前晃悠,怕是会碍眼。”
万里道:“你可以在不见春里抄,又不是没有书案。不论如何,裴符师应当是很想见到你的。”
谈玄敷衍地“嗯嗯”两声,转身走进不见春,脸上的笑意倏忽一下,散了。
心怀世人,泽被苍生。
不巧,他一个也不沾边。
这样的大善人,怎么会想见到他?
240406修文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罚抄(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