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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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两年的茶肆，原本是空空荡荡、毫无新年气氛的。
今年的许老板却一早就牵着他家美人出了门，趁西市还没完全停工前，想买些对联剪纸简单装饰一下冷清的店铺。
未曾想，闲逛一圈后，许桓景手上便多了好多好多东西，一数过去，全是来自邻居们的热心投喂——
徐哥给的四斤面条三斤肉、吴姐塞的两条鱼、刘婶送了一篮子鸡蛋，还有好些人塞过来的蔬菜瓜果。以至于他怀里、手中都满满当当的，便是连一根小指也空不出来，能给安淮辰牵了。
“许老板，你让美人儿帮你拿一点，他都要急死了。”
两人刚从春联铺子出来，一路往回走，安淮辰一路都想接过点东西，却总被许桓景躲了过去，根本不让他碰。道两旁的老板们也便一路观赏，一路打趣着二人。
“是呀，人家都快急哭了，你舍得看他哭啊？”
老板们都准备收摊关门，绝大部分已经站在了外面，看着眼前的大美人垂下嘴角，不肯再走一步，纷纷替许老板喊上了心疼。
大美人只拎了鸡蛋，鸡蛋上也才放着一副春联、两张窗花，比之许老板的大包小包，实在是轻松过了头。可他泛愁的眉目更加惹眼，比起平日里常见的艳丽，着实叫人更生爱怜，便不是七窍玲珑心，也恨不能都掏给他，只愿求得美人一笑。
“舍不得。”许桓景顿步，微笑回着众人，“更舍不得让他拿东西，他只要牵着我就行了。”
年三十的日光微暖、风声也柔，路中间的两个人皆停了下来，隔着几步之遥相望不语。一时间，众人亦不知到底是羡慕受尽疼爱的安淮辰更多，还是羡慕有美人相伴的许桓景更多。
只教这两人作了一双鸳鸯、一对眷侣，再教旁人万世艳羡便罢。
良久，前面那人，饱含浓情与爱意开了口，手臂也微微一动，垂落的宽大衣袖便随着他这番动作，亦在轻快摆动。
攀着煦风，并蒂莲从他雾蓝的袖间，盛放至了后方那人朱红的袖间，只等这枝藤缠上他指尖，牵他归家。
“走啦，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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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刚至，家家户户便渐次燃起炊烟，更有小儿已开始互相炫耀新买的烟花，就等着晚饭后，各个出门撒欢放风。
各家笑声不断，屋顶轻烟丝丝缕缕飘过，整个洛平城都笼罩在极度安适与闲悠的氛围下，是任何一位君王都乐以得见的清平盛世。
依然只有城东那家宅，一意孤行偏要做这反面例子，不得安生，与别家一比，倒真显得有些家门不幸了。
座上也只有碗筷相碰的声音，毫无热闹可言。可纵是如此，仍无人敢悖逆家主权威，替那个只会闯祸的大少爷求情。晚饭用至一半，才有人甘冒风险，搁下瓷碗玉筷，不慌不忙劝道：“老爷，大少爷已经知错了，您放他出来吃饭吧，今儿可是除夕呢。”
是二夫人朱辞烟，陈衢的母亲。
不知她是真有这么好心，抑或另有想法，主人不接话，仆从则眼观鼻、鼻观心地偷偷打量这位容貌还算年轻的夫人，听她温言相劝着。
“您都关他四天了，铁打的身子也禁不起这么饿着呀。”
陈衢也不说话，看了看他爹和他娘后，夹起另一只鸡腿放进陈窈碗里，又给自己添了勺鸡汤，继续专注吃着饭。
陈三夫人郑清桐，亦出言附和着姐姐：“是呀，老爷。何况大少爷已受家法，又在祠堂跪着，他身娇体弱的，哪吃得了这个苦？”
“他体弱？”陈昌冷笑，“睡女人的时候可一点都不弱，还想睡男人，我看他跪到元宵也不成问题。”
“这、这真是……哎。”
话语直接，听得朱辞烟和郑清桐面上一红，手持丝帕掩面遮羞，私下却交递了个意味不明的笑容；下人们亦没忍住偷笑起来，也片刻就收了声，生怕主子听见了责罚他们。
谁让他们大少爷干的那些个蠢事，最终没逃过老爷的法眼。
陈昌一进家门就发现了异样之处，逼问冯宛和仆从后大发雷霆，当即派人把陈裘押了回来，又把人丢去祠堂，抽了他好几十鞭，勒令任何人不许给他送饭送药。还放言，要是没撑住死在了祠堂，就当给陈家列祖列宗谢罪了。
就连冯宛也被他苦口婆心、连骂带劝地说教了好一通，再由着陈裘这么胡闹下去，以后指不定还要干出什么更出格的事来。而冯宛此时坐在主位，听着那两位明着关心、实际却暗讽不止的话，已无力再驳斥分毫，浓厚脂粉也盖不住她满面的憔悴，只希望她家老爷能消消气，放她孩子出来好好吃顿饭。
陈昌看在眼里，恨不争气的同时又觉她可怜，但又不想这么快饶过她们母子俩，就怕陈裘还不记打，还要去得罪那看不出是哪门哪户的贵人，便依旧黑着脸饮茶，不再给她半点眼神。
又过半晌，晚饭也用得差不多了，朱辞烟便再次柔柔说道：“老爷，过两日便要去太守府和许家走动，可大少爷如今出不了门，这该如何是好？”
郑清桐亦是一脸忧愁地看向陈昌。
铺垫已久，这才是她们的真正目的。
往年但逢佳节，一贯都是陈裘陪着陈昌四处拜访，足挣了好些面子。然而陈家和东市的一应事务，却几乎靠的都是陈二少爷和陈三小姐，他只要露露脸，便能把弟弟和妹妹的一切功劳揽在身上。
陈大少爷恶名远扬，即便他大多只在东市活跃，城中也都听过他的恶行，当然也包括陈衢和陈窈为他们大哥做了多年嫁衣的事。外人觉得祸不烧身，平时看看戏就当找个乐子，兄妹俩本人却是年年都恨得牙痒，现下这么一个大好机会摆在眼前，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
陈昌哪里不懂她们的心思，亦非不知这一儿一女为陈家做了多少。可陈裘毕竟是长子，要在往常，他胡来好歹还有个限度，陈家以后终归要由他接管，陈昌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算了。如今他却是越来越没有分寸，若东市落在他手上，只怕两三年就要被他搞成一盘散沙，分崩离析。
暗忖许久，陈昌终是定下决心，不容置喙道：“以后让衢儿和窈窈陪我去。”
他这个“以后”一出，再愚钝的人，也听出了是什么意思。
仆从们依旧不敢说话，朱辞烟和郑清桐则瞬间喜笑颜开，连连称道：“多谢老爷！”
陈衢与陈窈也高兴万分：“多谢父亲！”
惟有冯宛，成了座上唯一一个心神恍惚的可怜人。
“窈窈，你再准备些单独送给许二小姐的贺礼，到时去了许家，借机和她说说话。”陈昌又叮嘱陈窈道，“你俩皆为女子，想必还是有些话可以聊聊的。”
“也烦请她大人不记小人过，咱们陈家，必不会再去招惹她弟弟。”
“是，父亲。”陈窈回道。
谁人不知许桓曦这个长史夫人，有多宠她三弟。若不是许桓景被退了婚又被赶离了家，她恨不得从嫁娶到弟妹生产再到侄儿求学，都替三弟一家给一手包办了。遑论她知晓陈裘的种种劣迹，纵使太守再不想管他们陈家和许家这点纠葛，许桓曦多向她夫君吹吹枕边风，总有一天，太守大人也会为了平息众怒，对陈家下手。
安淮辰家里是什么高官，陈昌不敢猜，可就目前而言，许桓曦一家，他已万万不敢再去冒犯。
吩咐过了两人，陈昌终于记起他还有个大儿子，眼看冯宛仍在伤神，他也终于松了口：“解了他的禁足吧。”
冯宛喜极，刚要回话，陈昌又道，“他不想管家里的事，以后就都别管了。我可以继续养着他，陈裘还是我陈家的大少爷，但也只能是少爷，你懂了吗？”
怎么能不懂。
不止冯宛听懂了，座上、席下所有人都听懂了。
“……多谢老爷。”
陈家未来的家主，便于陈裘不在场的时候，不声不响地换成了别人。
……
“裘儿，你慢些吃。”冯宛抹着眼泪，十分疼惜地哄着那喝急了汤、也被呛出了泪的人。陈元想替少爷顺顺气，又想到他满背的鞭痕，亦急得双手不知该往哪放，只默默递上帕子，为他擦掉了满手的油污。
虽说陈裘被关了四天，可冯宛到底不忍孩子受苦，仍是偷偷派了人进去给他上药送食，现下伤还未好，又不能吃得过于油腻，往日大鱼大肉的少爷，如今也只能嚼着清淡的素菜颇不是滋味。吃着吃着，就和他母亲一样，泪也落个没完。
“听话，你先把伤养好，今后咱们安安稳稳过日子行吗？”冯宛摸了摸陈裘的脸，百般心疼道。
她没有多说，就怕陈裘一个想不开还要闹事。总归陈家不会少他吃穿用度，等他好起来，再让他慢慢接受这些事实罢。
陈裘一言不发，吞下嘴里的食物，过了好久才哽咽回她：“知道了，娘。”
冯宛和陈元离开后，屋里还留有两个仆从，两人一左一右搀扶着陈裘去了床边，小心服侍他卧下后也要出门，被陈裘拦住了。
“念景是不是已经歇业了？”他问道。
陈山和陈风互看对方一眼，低声道：“是的，少爷。”
“盯着他们。”
“少爷，您何至于此……”陈风想到方才发生的事，心下只觉大少爷实在不该再和老爷作对，鼓起勇气劝他。陈山也惶惶道，“少爷，您莫要再让夫人担心了……”
陈裘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又响了：“我叫你们去盯着念景，听不懂？”
“……是。”
另一间房内。
“你相信陈裘会就此安分吗？”陈窈看着眼前的红月笑逐颜开。刚吃饱饭也不能妨碍她再享用这一份举世无双的甜点，边吃边问陈衢。
“不信。”陈衢也在享用银杏，还分了一半到妹妹的碟中。
“我也不信。”她轻轻搁下勺子，喊来门外待命的几个人，“盯好陈裘，也盯好念景。”
“是，小姐。”
……
洗过最后一只碗，水槽边的人擦了擦手，便端起碗筷回了厨房。
而一直坐在小板凳上托着下巴瞧他洗碗的那位，一见他来到自己身边，立刻仰起一张有些醉意的俏脸，像是等了许久一般张开双臂，晕晕乎乎地脱口而出：
“抱我。”
作者有话说第27章 第 2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