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妮曲

1、冲动

　　当校园广播第三次通知艺术节报名时，简肆在座位上正推着塔，“简肆，你不去吗？”
　　前桌周于把头转过来问，“问你话呢大姐，眼睛都掉进去了快别玩了。”
　　“有什么可去的，又累又耽误时间”简肆头也不抬继续手指扒拉着。
　　“可以逃课啊，临近上台那几天几乎都不用上课”
　　“要去你去吧，没什么兴趣。”
　　“嘿大姐，每天推你那个破塔都敬业得快赶上咱学校隔壁那网吧的职业代打了，跟我去舞蹈社团报个名，就当期末考前的放松了”
　　“随你吧，别吵吵了，上课铃响了”
　　周于这才转过头去。
　　艺术节得费不少钱买服装啥的吧，又得向老妈借钱了，简肆看着物理老师发呆，“简肆，不看书看我干什么？我不可能凭空传递知识给你，我水平有限”
　　全班哈哈大笑，简肆只得装作认真听讲的样子。
　　一到放学周于就拉着简肆去报名，看着那排一串的人，周于兴奋不已，“耶，这下不仅能摸鱼，还能获得优先择偶权。”
　　“得了吧，报名人这么多不一定择偶权就轮到你了。”简肆说道。
　　“我说大姐，你除了玩你那游戏能不能有点别的欲望啊，大好青春用来打游戏简直浪费了。”周于说。
　　“十几岁你还能指望谁跟你认真玩，还不如纸片男友，专一又深情。”简肆拿出她手机给周于看，屏保是个白毛日漫帅哥。
　　? “行行行，比不过你，我回家了。”周于边推开简肆的手边往外走，“记得回去看看我推给你的表白墙，好歹上一年课了，了解了解咱学校风向吧”
　　? 刚入学那会班里同学相互上表白墙装模作样的表白，某班的某某同学太可爱了简直是我天菜，某某太好看了非他不可之类的彩虹屁，结果隔几天就开始匿名搁墙上吐槽自班同学，简肆当时看得一阵恶寒，索性不加。四中初高中部是一起的，但初中年级只有一届，其余是高中生，表白墙鱼龙混杂，发什么的都有，比如谁把谁挂墙上骂，谁又抢谁对象，谁又偷东西等等，精彩至极。
　　?
　　简肆一回家就听到屋里震彻云霄的吼声，“你不准动车子，上次你开出去回来后座全是泥，洗车不要钱吗？”
　　简肆的爹正红着脖子嘲那个矮他一半的女人吼着，她妈也不甘示弱，“你不给我开你信不信趁你不在我把车给你卖了。”
　　“你敢”“你看我敢不敢”
　　简肆面无表情看了一会，然后进了房间锁上门，带上耳机，把音乐调到最大声。
　　这样的景象几乎每天都要上演一遍，不是为了钱就是为了车，或者为了简肆。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刚开始简肆还会因为他俩吵架而整晚焦虑睡不着觉，但时间一长，反而习惯了这种鸡飞狗跳的生活。她爹为了离她妈远点专门收拾了一间杂物室睡觉，简肆都佩服平时袜子得堆着等实在找不着穿了才洗的人，会在一夜间把堆了两三年的杂物室收拾干净。
　　简肆她妈徐倩经常在外面做生意干电商，美名其曰当网红，实则欠一屁股债，前段时间要债的人都追到家里来了，简肆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她爹就是一个运炸药去修路的民爆运输员，一个家基本就靠她爹撑着口气。

　　简肆打开学校表白墙，里面无一例外又产生战争了，这次是某个高二的渣男甩了前女友顺带把一起饲养的小猫给毒死了，评论区底下渣男小弟和女生的姐妹已经搭建几百层楼了，简肆看了一会儿，周于发来消息“简肆，表白墙有人找你呢，我艾特你了。”简肆皱着眉打开图片看，“有没有人认识三班的简肆啊，有的加我”底下评论也有几层：“这个女生看起来挺生人勿进的。”“这女的感觉像混社会的。”上表白墙可不是什么好事，不论好坏，学校里要是给人认出来了少不了一顿指指点点。

　　简肆顺着点开那人发的联系方式，是个烫了摩根的小白脸，典型体育生穿搭。简肆对这人有印象，上次简肆在操场准备女子足球赛的时候这小伙在旁边练射门，门框旁边还剩有颗没人踢的球，简肆顺脚给飞进框里，那男的一脸幽怨看着他，搞得简肆一阵莫名其妙。

　　刚申请好友没人回应，正好客厅争吵声停了，简肆开门去她妈屋里，“妈，马上艺术节了老师让交服装费，你能预支点吗？”
　　“刚才你没听我爸又因为钱吵起来吗，这节骨眼上你还给我提钱，一大一小都赶着给我添堵。”徐倩朝简肆吼，简肆转头回房，她本也没指望她妈能给，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果不其然。

　　幸好每月生活费她省吃俭用攒了点，够交费了。

　　这时手机滴了一生，那人一顿劈头盖脸就是骂“你没瞅着我在旁边射框吗，你不知道那颗球是我的吗。”“不好意思，放那没人管我以为是无主的。”简肆回到。“谁没事放球在那，你真是吃饱了撑的。”那人继续喋喋不休输出，简肆都懒得回他，直接拉黑了。
　　过半小时表白墙上又出了个扣她的，简肆不点开都知道肯定是那小伙挂她了。“三班简肆抢足球，事后死不悔改，大家自行避雷。”还附上一张被拉黑的图，底下又一堆吃瓜的“没想到她是这种人。”“真恶心，平时就觉得她装了。”简肆看了一阵把表白墙又删了。
　　这学校说是重点初中，其实是为了捆绑高中生源，入学的时候班主任就让签三千的合同，初中毕业直升四中高中。简肆当时死活不签，开学就被班主任一顿阴阳“某些同学，你不签四中，四中还懒得要你呢，养你三年成白眼狼。”

　　去学校的时候路上一堆人瞅简肆，这指定是表白墙那事整的，简肆慢悠悠晃进校门，当看不见这些目光
　　路上遇到周于的时候都没讲话，直到进了教室才算放松下来，“大姐，怎么回事啊，路上看到我不招呼。”周于回过头疑惑道。

　　“你没看表白墙啊？给我挂上了，招呼你了那些人连你一块讨论了。”简肆回答道，“看了，这不那小子找事吗，你不处理这事等它发酵吗？”周于问。

　　“管呢，越整越麻烦，时间一过谁还关心这事，咱学校一天天有戏给他们看。”简肆又开始拿起手机玩了，周于见她不在乎的样，索性也不管了。

　　眼看艺术节一天天临近了，她们排练的时间也越来越紧，据说这次规模挺大的，关于建党一百周年，老师们都很正视这次艺术节，连简肆请假排练都笑眯眯地问她进度咋样

　　简肆不得不认真对待这次表演。

　　到了艺术节当天，其他校区初中生都过来了，一个足球场满满当当塞了两千多个人，就算简肆从小学唱歌跳舞上台表演的也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不由得也紧张起来。
　　轮到她们，一个没啥难度的舞蹈节目，只是队形的变换复杂点，台底下的欢呼与掌声快掀翻整个学校，简肆都怕周边居民楼投诉。

　　下个节目是其他校区合唱团表演，本来平平无奇的一个节目，突然灯光照向队伍最后一排中间，简肆看着被照的那个人晃了神，后来用她的话来说叫“一眼万年”，这就是一见钟情的感觉，白衬衫搭配西装裤突出少年精瘦又不失力量的身形，如新竹挺拔。简肆觉得这人才是她的天菜。

　　最后所有表演人员上台拍照的时候简肆回头看那个人，发现他好像也时不时看这边，简肆只当是错觉。

　　结束的时候简肆看那人在足球场边上看手机，踌躇半天上去要了个联系方式。
　　这人叫许散，初三的马上中考了。他被好多人要联系方式了，但最后无一例外都被删了

　　简肆本想混个列表躺尸，有机会观察帅哥朋友圈，结果帅哥来了个“被母亲检查手机发现”也给删了

　　帅哥得中考了，情有可原得心无旁鹭地复习，虽然不甘心，但简肆也没再管了。

　　直到下学期开学，简肆在校门口一眼看见了那帅哥熟悉的身影，许散来四中读高中了，还是个艺体生。简肆这辈子没这么想追过一个男的，用她身边同学的话来说就是“着了魔了”

　　许散是广播站的，他们举行了个校园配音秀，简肆当机立断报名参加。周于都稀奇了“平时你不就打你那个破游戏吗，咋有兴趣参加这么无聊的活动了。”

　　简肆敷衍地回答“以后没机会了，趁现在多体验校园生活。”

　　情窦初开的年纪碰了壁了才知道退后，不然总得横冲直撞的，初生牛犊不怕虎。

　　配音秀就是跟网上那种配音一样，整个动漫的片段，自己给人物配音，简肆觉得自己在家夹着声说话都要命了，更别说在全校面前了。

　　但为了帅哥，厚着脸皮也得冲了，后来回忆起这段时光，可谓是“惨不忍睹”，简直把这辈子丢的人花上面了。

　　他们参赛人员拉了个群，素材得发给相关人员审核，简肆一眼就瞅到许散，立马给加上了“帅哥你好，这是我的素材请过目。”许散回“这么多人你怎么加我呢。”

　　简肆随便扯了个理由“你头像深得我心，就加了。”
　　之后几天简肆用配音秀的借口硬找许散扯皮，没想到许散也是个话多的，简肆能聊，许散更能聊。

　　俩人连续聊一个星期，从四中八卦扯到老师，再扯高中生活。
　　简肆觉得上了初中跟谁都没这么话多过，平时立的人设在这人面前尽数崩塌

　　临近比赛了，简肆说“你是评委给放放水呗。”许散说“我不是，我只是最后唱个歌走过场。” 简肆盘算着到时候得录下来，主机交给班主任了，只能把家里没用的备用机拿来用。

　　班里还有个女的也是广播站的，叫林亦瑶，当初广播站招人的时候她给班里唯一的名额占了，广播站人来通知的时候班里人都吃饭去了，她捡了漏。

　　简肆拜托林亦瑶提前带她入场，摸清环境。举办配音秀的地是个小型会议室，平时应该是开年级会的，挨着校长办公室，这会没什么人。简肆试了一下话筒，挺通透的，在密闭的会议室里还有回音

　　她握着话筒随便说了几句台词，在安静得过头的会议室里，还真有点氛围。小时候她爹妈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拉着简肆学兴趣，啥唱歌跳舞播音报了个遍，还给考了一堆证书。每到比孩子的时候就让简肆出来表演，谁孩子会的东西多谁就倍有面。简肆觉得被当猴似的，一堆人围着看，当时给逼急了直接撒丫子跑了，回家爹妈给一顿骂“给你花这么多钱去学就是让你展示给人看的，你让我们面子往哪搁？”后来简肆死活不去学，只留了个声乐下来。所以她模仿那些各式的声线还算轻松

　　会议室陆陆续续来人了，简肆坐在选手席捣鼓着备用机，林亦瑶坐她旁边。

　　比赛开始了也没见许散来，简肆不由得着急。直到上台才发现原来许散一直在观众席坐着。

　　她努力不去瞥许散，有惊无险地配完音，许散一直看她。大夏天本来穿的少，会议室开空调挺凉快的，但简肆手心全是汗，以前不管啥演出都不当回事的，这次只是个简简单单的配音就紧张成这样。
　　说到底简肆完全是为了许散报的名，拿不拿奖都无所谓。

　　简肆为了能和许散聊天把备用机藏进宿舍里，初中生和他们高中不一样，每人必须住宿，周末才能回家。

　　每天晚上简肆就期盼能和许散聊天呢，她开始还不好意思给人发消息，都是让室友帮忙拿手机打字发，后来室友嫌她烦了，说啥不肯帮她，她只得自己上。
　　“你觉得我配的咋样，有机会进决赛吗？”简肆问许散，“我也不知道，应该能吧，你在里面算配的不错了。”

　　大概是第一次喜欢一个人，简肆因为许散一条消息都能高兴半天。这种感觉很新奇，就像从未吃过糖的小孩第一次尝到甜食，然后依赖上这种感觉。

　　在上次艺术节以后简肆又加了表白墙，写了对许散的匿名表白，底下一堆人感叹“这帅哥路过我们班的时候我们班女的都叫成一团了”“搁这么远都能看到这帅哥发光，简直了。”

　　这会简肆无聊看表白墙，看到一个帖子，林亦瑶在底下评论“确实好看”，简肆好奇点进去看，被表白那个是高二的风云人物明振，据说从大城市转到四中来的。林亦瑶平时就喜欢在高中部游荡交际，这会儿认识也不稀奇。林亦瑶喜欢带个口罩，读了一年了愣是没怎么瞧见过她真实模样，也不怎么吃饭，就买点面包啥的充饥，班主任都找她谈过话。后来上初二才慢慢把口罩摘了，挺清秀一姑娘，只是嘴周有几颗痣，摘下口罩她都拿遮瑕给抹了。之前她不摘口罩也不和人接触，班里都没啥人和她交流过，认为她性格孤僻，摘口罩之后反而打开话茬子了。

　　到了公布结果那天，简肆给许散发好几条消息问他自己过没过，过了就能继续找借口和他聊天。结果他们班三人报名，只有简肆一个人过了，还误打误撞了。简肆第一时间跑去给许散说，许散这会儿回她却没之前话多了，简肆不由得怀疑他是不是察觉到什么，果然许散下一句话就是：“简肆，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想法。”“什么想法，你咋这么问呢。”简肆揪起心了，“你说呢，我都知道了，你是不是喜欢我呢。”许散说，简肆怀疑是不是林亦瑶给许散说了什么，毕竟俩人都是广播站的，平时难免得交流。简肆也没卖关子，直接承认了“是，我从那会艺术节就喜欢你了。”许散沉默了一会，说“一个人在火堆旁是能感受到温度的，其实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是谁了，我也是经历过这些的，所以没拆穿你。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这件事。”简肆本是就为了达到某个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正值当下，她觉得只要自己想要就没有得不到的东西，因为吃亏少了，所以觉得自己无所不能。简肆对许散说“如果我要放弃的话早放弃了，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许散说“你毕竟还小，有些事不明白，就和当年的我一样，我希望你能不后悔自己的选择。”简肆说“所以你要拒绝我吗？”许散毫不犹豫地说“是的，现在的年龄不允许我们说这些事，你还有未来，要先能保障自己能承担起某些责任再来说这些事。”简肆看着手机屏幕瞪大了眼睛，说实话，她见过各式各样的男的，有脚踏多条船的，有和小三一起瞒着女朋友在一起的，还有一星期换一个的，但就是没见过许散这款的，这人的三观在鱼龙混杂的四中里简直算一股逆流而上的清流，连她自己也没考虑过谈恋爱有未来的，许散的一番话简直将她尚未成熟的三观给稳固了，见多了快餐式恋爱，忘记其实正常的恋爱应该是这样的。
　　简肆知道自己看对人了，认真打出一句话“我已经做好选择了，只是喜欢你就够了。”简肆不知道，这句话会让她自己以后有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