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总借晨曦隐没》江月千里

6、盛寻

　　凌薇退了出去。
　　她身上还沾着阿尔谦的血，一靠近那张地图，上边的花藤突然缠绕过来，快接触到血液时却又犹豫着停了下来，不敢前进。
　　凌薇处理干净血迹 ，也有些饿了。她就着屋子里的厨具做了饭，吃完后思考片刻，还是端着一碗粥进了阿尔谦的房间。
　　阿尔谦的伤口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他在凌薇进来的一瞬间就睁开眼睛坐了起来，警觉的看着她。
　　“凌小姐，可否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凌薇把粥放在床边的小桌上：“我来找慈母之心。但好像被人设计……”
　　“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阿尔谦的语气有些急促。
　　凌薇摇摇头又点点头，说：“这里应该就是'慈母之心'了吧，我顺着地图找来的，不过中途迷了路……”
　　“地图？”阿尔谦疑惑道。
　　凌薇想了想走出了房间，很快就捧着一张地图进来了，字缝中绽出的金蔷薇像颗流星，短暂的耀目之后，如今已经失了颜色，低低的垂下来。
　　阿尔谦的脸色立刻变了，夺过地图扔在地上，接着冷笑一声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周身的血气掩盖住他的温和气质，眼底残留着的血光衬得他有些阴郁。他沉声问道：“什么人的东西都敢要……你知道慈母之心，就不知道这里是禁地吗？你不怕我杀了你么？”
　　凌薇下意识的后退道：“我……我警告你，我的朋友就在不远的村子里，你要是敢……”
　　阿尔谦却上前一步，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只有蠢人才会在'慈母之心'讲这些东西。我能来，因为这是属于我的地方。而你——只有死路一条。”
　　凌薇很快就呼吸困难了，她徒劳的掐住阿尔谦的手臂，半闭着的眼睛突然瞟见一道醒目的伤口——是她划出来的那道。
　　在这样的危急时刻里，她居然还短暂的分了神：他不是会自愈吗？那么狰狞的伤口很快都愈合了，为何这一道依旧如新？
　　她又突然想起那个脱口而出的名字，于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闭眼大声道：“盛寻……住手……”
　　掐住她脖颈的手骤然松了，紧接着她陷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阿尔谦的眼色清明了些，他放下手，突然将她拥入怀中。凌薇几乎要僵住了，察觉到这一点后，阿尔谦叹了口气，放开了她。
　　此时他眼底的血色已经褪尽，坐回床边，端起粥用勺子搅了搅，道：“对不起。不过来路不明的东西最好不要动，你会有危险。”
　　凌薇狐疑的看着他：“现在最大的危险是你吧。”
　　阿尔谦沉默了一会，放下粥，拿刀割破自己的手，走过去将血滴在地图上。
　　花藤像是被抽走了生命一样，立即开始枯萎，随后化成一滩灰烬，风一吹就不见了。
　　“这是花瘟，旁边的符咒是引魂符。”阿尔谦牵过凌薇的手，沾了血顺着淡蓝的血管纹路描画着，“地图是谁给你的？”
　　“我在起火的屋子里找到的。对了，是在阿尔槿藏过的柜子里。”
　　阿尔谦指尖描过的地方就像碰了荨麻，又疼又痒，凌薇下意识的想抽回手来，被阿尔谦抓的更紧了些。
　　“别动。你已经感染了花瘟了，我的血可以帮你暂时压制，想要根治，你得去医院。”
　　“花瘟是什么？”
　　凌薇觉得这个词有些熟悉，尖锐的刺痛感立即涌了上来，浑身长满花的女人朝她爬来的画面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
　　“你会像那张地图一样，蔷薇花会从你的血脉里长出来。”阿尔谦的语气淡淡的，他往门外看了一眼，接着道：“现在你还不能离开'慈母之心'，只要被那群彝人发现，他们会立即杀了你。你最好留在这里，我会想办法把你送出去，只不过那需要时间。”
　　失血让阿尔谦的脸色有些苍白，凌薇抿了抿嘴唇，终于还是问出那个她最关心的问题——
　　“你到底是谁？”
　　阿尔谦倒是很坦然的对上了她的目光：“我是阿尔谦。村里见面的时候莫依似乎和你介绍过。”
　　“你和盛寻又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我一见到你，会下意识的喊出这个名字？还有，你先前想杀我，现在又为什么要救我。”
　　阿尔谦笑了笑，避重就轻道：“问题还挺多……不过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是盛寻了？就像古代汉人取名还要取个表字，我有两个名字也不足为奇。”
　　他执起凌薇另一只手，继续描画起来。凌薇顿了顿，道：“最后一个问题……你和我，曾经认识吗？我是说村子里见面之前。”
　　“不记得了。不过……也许在那之前我们真的认识呢，也说不定。”

　　晚上，盛寻替凌薇收拾了间屋子出来，让她暂时在这里住下。
　　慈母之心的夜晚很安静，凌薇百无聊赖，只好打开相机翻看着白天拍的照片。
　　凉山最多的是索玛花，自山顶远眺，霞光万丈云腾雾涌之时，会看见花在云中开，似云霞燃烧，将碧蓝的海子衬得脱俗的盛景。
　　水蜂岩蝶俱不知，露红凝艳数千枝。突然，她发现几张照片里出现的隐约 人影。虽然极度的模糊，她却有一种直觉——这就是那个抱着孩子的慈母海圣女，阿尔槿。
　　因为那种木然的、仿佛对一切无所察觉却又让人看不穿的眼神，凌薇只在阿尔槿身上看见过。
　　她抓起相机冲到盛寻的房间前，用力拍了两下门 ，喊到：“盛寻！我有很重要的东西要给你看！”
　　门很快被打开了，盛寻一把捂住她的嘴：“没人教过你，不要在陌生的地方随意喊叫吗？”
　　凌薇连连摆手示意，他松开了她，转身进了房间，却没有关门。
　　凌薇小心翼翼的跟进去，说：“对不起……但是这个，你看——”
　　看见阿尔槿的身影，盛寻皱了皱眉：“你先把这些照片删掉，不要多问，彻底删掉。明天跟我再去一次这地方。先去睡觉吧。”
　　凌薇不明就里，但还是照做了，回到房间躺到了床上。
　　一夜无梦。

　　第二日早，晨曦方才破云而出。凌薇推开了房门，看见了刚回来的盛寻。
　　“我做了些菜，吃完准备一下，和我进山。”盛寻把刀挂在墙上，往房间走去。
　　“没想到你还会做饭。”凌薇抽出椅子坐下，看着桌上简单的三菜一汤，惊讶道，“你的苗圃里都是金蔷薇，怎么有这么多新鲜的菜啊？”
　　“彝人供奉的。”
　　凌薇尝了一口：“有点淡了，不过味道不错——'供奉'？你难道是山神？”
　　盛寻转过身，似乎觉得这件事很有意思：“为什么这么觉得？”
　　“阿尔谦应该是你的彝族名吧……小莫依他们都叫你'阿尔谦大人'，你能随意出入禁地又受人供奉，不是山神是什么？”
　　盛寻摇了摇头：“不知道。也有可能是罪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