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总借晨曦隐没》江月千里

2、进山

　　屋子里传来争吵声，弥空顿了顿，收回准备敲门的手，摇着头走了。
　　“……温潍锋，你明知道进新都要付出多少代价。你就不能在这里安心等着我吗？ ”温巍敬皱了皱眉，一手抓住窗棱，叹了口气。
　　温潍锋倒了杯茶，看着他道：“你也知道此行有风险。无论如何，你是我弟弟，我不会让你一人犯险。”
　　温巍敬冷笑一声，重重的关上窗户，不让风雪飘进来。他在温潍锋对面坐下，伸手夺过他的茶杯。
　　茶水撒了一些出来溅到他手上，把他的皮肤烫的通红，他浑然不觉，只是盯着杯子，看着自己的倒影。
　　许久，他才继续开口道：“哥，你要去也可以，但是必须待在我的视线范围之内。而且——无论我要做什么，都不允许你阻拦。”
　　“你想怎样？”
　　温巍敬似乎觉得接下来的话很难开口似的，他顿了顿，扔下杯子，声音很低的说：“我想让你活下去。以一个'人'的身份，活下去。”
　　温潍锋还是那副淡然的表情，道：“靠别人的命换来的身份，我不会要的。”
　　这句话像是戳到了温巍敬的痛处，他猛的站起身来，揪住温潍锋的衣领，道：“温潍锋！你……”
　　就在这时，电话铃声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温潍锋慢条斯理的拿开他的手，接通了电话。
　　“阿锋，我想……去看看父亲。”
　　电话那头传来温婉的女声。
　　温巍敬抢先开口道：“不许去。”
　　温潍锋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径自道：“去吧，姐姐。”
　　“我说不许去！”温巍敬的声音大了一些。
　　被称为“姐姐”的人似乎有些慌乱的开口道：“好了好了，阿锋，不要……”
　　“管家在旁边吧，就说是大少爷准许的，去吧。”说罢，温潍锋挂断了电话，扶起被扔在一旁的茶杯，准备起身离开，不欲和他继续争吵。
　　温巍敬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开口道：“哥，你别忘了，我才是家主。”
　　“从来没忘过。”

　　采薇山。温氏宅邸。
　　放下电话后，温葳雅拢了拢披肩，不动声色的跟着管家走上阁楼。
　　被重重封锁的门后，关着的是温家的前任家主温蘅。
　　温葳雅走了进去。管家掩上门，打了个手势，数十家仆从暗处走出来，随后守在了门前。
　　“父亲。”温葳雅把竹篮放在案上，随后面对着温蘅坐下，“我给您带了些纸墨来。”
　　温蘅也不回答，只漫不经心的描摹着案上的画。
　　赫然是一株金蔷薇。
　　温蘅看了她一眼，随后咬破指尖，滴了滴血在蔷薇上。温葳雅立刻会意，重复着他的做法。
　　血液混进金墨，不消片刻就蔓延到了整幅画中。此时那蔷薇仿若有了生命，枝条抽动着从画中伸出来，扎进了温葳雅的指尖。
　　随后，她周身闪过一圈符字，枝条连带着混入金墨的血液便消失不见了。
　　“这是引魂符，是我留给你的最后一件东西。”
　　温蘅就着指尖的血在纸上写道。
　　“他要进新都，就让他永远别再出来了。”
　　血字很快就消失不见了，温蘅起身走向里屋，温葳雅闭了闭眼，随后起身往门外走去。

　　第十天，雪终于停了。
　　傍晚，凌薇一行人启程，往雪山深处走去。
　　昨夜的一场薄雪，安静的洒在那些各自巍峨的群峰之上。他们能看到远处寺庙微弱的灯光。
　　走了不知多久，他们豁然见到一片开阔的雪地。月亮已经升起来了，冷冷的月芒洒在积雪地上，隐约有些荧光意味。
　　“那是什么？”凌薇远远看见一片高大的建筑逐渐清晰起来，怔怔地往那边走去。
　　温巍敬最先发现异常，警告道：“回来，凌薇。那里什么都没有。”
　　温巍敬似乎离她很近，可是声音又很远，像是隔了一层什么，却也把她叫的清醒了些。
　　犹豫间，她看见前方有一个熟悉的背影，还是快步追了上去。
　　“喂——”
　　凌薇刚出声，那人就像早有预料似的，转过了身。
　　竟是盛寻！
　　凌薇下意识的伸手去抓他……抓了个空。
　　他有所察觉似的转过身，微笑着看向她，随后周身突然燃起大火来。
　　火光苍白，没有一丝温度。火伤不到凌薇，凌薇也碰不到他。
　　风越来越大了，凌薇有些睁不开眼。
　　一片模糊之中，她只看见火光在一点点的消退，最后连同着盛寻惨淡的笑容一起，消失在无垠的雪地里。

　　“凌薇。”
　　凌薇睁开眼，看见了一脸担忧的程皙，和不远处的温氏双子。
　　“程皙？我这是……”
　　“不管你看见了什么，先赶紧离开这里吧。这地方不对劲。”
　　顺着程皙的目光，凌薇看见了几块巨石，摆放没有什么规律，也并不像人为的。被月光一照，显出类似玉石的质地。
　　凌薇定了定神，站起身来。
　　他们一直沿着一个方向走，见到巨石就小心翼翼的避开，一路上再没见到异常。
　　“凌晨四点，没有时间了。”
　　程皙和温潍锋在前边探路，温巍敬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凌薇身边。他看了一眼表，又看了看远处的地平线。此时夜幕堪堪压着晨曦，天就快要亮了。
　　“不意外。回程吧。”
　　凌薇早就设想过无数种可能，传闻毕竟只是传闻，若能见到新都那是万幸，见不到也就罢了。
　　凌薇叫住程皙，刚转过身，左胸口蓦然一痛，紧接着她全身的力气就像从胸口被抽离一般，缓缓倒了下去。
　　“你看见盛寻了，对不对？”
　　在程皙愤怒的呼喊声中，她似乎听见了温巍敬的冷笑声。
　　“哥，你看，我的猜测是对的。”
　　他把手里沾满鲜血的刀扔到凌薇身边的雪地上，朝着月落的地方走去。

　　凌薇感觉很冷，尽管伤口已经不再流血。她没有死，那把刀似乎并没有给她带来什么不可逆转的致命伤，不过失血和失温已经让她的身体处于强弩之末。
　　温潍锋温巍敬还有程皙，他们的身影都消失不见了。她又在天边看见了那些高大的建筑，以及明亮的月影。
　　雪地在微微震颤着，就像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了一样，这是凌薇失去意识前最后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