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总借晨曦隐没》江月千里

12、往事

　　等到盛寻沉沉睡去，已经很晚了。凌薇很快打扫干净房间，又简单的处理了伤口，替他盖好被子后回自己的房间休息了。
　　近来经历了太多事，真真假假的记忆混在一起出现在她梦里，这一觉睡得可谓心力交瘁。
　　第二日早，盛寻竟没有进山。凌薇一走出房间就看见他靠着窗子看书的身影。早餐已经备好了，凌薇像往日一样在桌边坐下，就看见盛寻收了书走过来，坐在她的对面。
　　凌薇有些疑惑的看了他一眼，盛寻错开她的目光，神情有些不太自在，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道：“昨晚……没有吓到你吧。我那时候不太清醒，说的话你也不用在意……”
　　凌薇冲他笑了一下，道：“没关系，就当这也是你的秘密了。”
　　盛寻点了点头，正欲离开，突然看见了她手上的伤口。
　　“这是……因为我吗？”他皱眉道。
　　失控时的记忆十分模糊，他只记得当时凌薇好像在他身边，其他的一概不知。想到阿尔槿的警告和他自己近来的异常，他突然后悔把凌薇留在这里了。
　　他是能自由出入禁地的人，只要他想，偷偷将凌薇送出去其实也不难。但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她如果再次出现在山外，那些人会怎么利用她，会不会杀了她……盛寻不敢去赌。更何况，离了他的血，花瘟也随时能要了她的命。
　　他以为只要把凌薇留在身边，自己就能保护好她。如今却应了慈母之心初见时，她说的那句“最大的危险是你”……
　　凌薇察觉到他情绪不对，伸手拍了拍他的小臂，温声道：“没事，是我不小心，你不用自责。对了，我发现我的血似乎可以安抚到你，要是……”
　　不等她说完，盛寻就握住了她的手腕，严肃道：“不行。”
　　凌薇闭了嘴。盛寻似乎也觉得自己语气重了，叹了口气，低头看着她手上的伤口，解释道：“……不用为我浪费你的血，不值得。下次记得躲远一些，不要再让自己受伤了。”
　　凌薇的语气却很认真：“你都可以用血帮我压制花瘟，我为什么不可以？”
　　盛寻缓缓摇了摇头，恢复了往日的温和神色：“这不一样。好了，快吃饭吧，早餐该凉了。”
　　吃完饭后，盛寻问她想不想和他进山，还带她去那片开满花的崖上。凌薇想了想，还是拒绝了。虽然这天阳光很好，很适合进山去，但盛寻昨日又是救她又是失控，还流了不少血，只好在凌薇的强制要求下待在房子里休息。
　　这似乎是这么多天以来最悠闲的一日了，除了偶有几只飞鸟掠过窗外，或是时有时无的虫鸣声之外，没有任何生物来打扰他们。
　　窗边有个双人小沙发，盛寻已经拿着书占了一半。凌薇走过去打开窗子，让新鲜的空气掺着阳光透进来，也去挑了几本书，随后占领了另一半。
　　盛寻的藏书都是有些古早的世界名著，几乎每本都很厚重。凌薇随便翻开了一本，故事的开头是男女主人公相遇在一所学院，从初见时的心悸到熟识后隐而未明的情愫，内容有些缺乏可陈，凌薇却不由得想起自己在新都医院梦到的那些记忆……
　　“配合的不错，你们俩就是让我放心啊！”演讲比赛进行的很顺利，许主任拍了拍他们的肩，笑得一脸慈祥。凌薇偷偷看了眼盛寻，后者也回了她一个微笑。
　　许主任走后，盛寻问道：“这周末不用排练了，叫上程皙，一起去爬山好不好？”
　　凌薇爽快的答应了。
　　到了周末，程皙因为有事没能去，一起爬山的便只有盛寻和她两个人。
　　这时的他们刚认识不久，还不怎么熟悉。在山间休息的时候，那些向来怕生的鸟却总是落在盛寻身边，就连凌薇上手去摸都不闪躲。
　　凌薇开玩笑的问道：“盛寻，你是不是公主啊？还是会魔法的那种。”
　　盛寻正掰了些面包屑准备喂给鸟们，闻言轻笑一声：“会招来小动物的可不一定都是公主。”
　　此时吹过一阵风，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为盛寻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光，就像西方油画中的神明一样。于是她随口道：“那是什么啊，山神么？”
　　盛寻却微不可察的顿了顿，眼神晦暗了片刻，随后笑道：“也许只是招动物喜欢的普通高中生。”
　　随后他站起身来，朝她伸出一只手：“就快到山顶了，还走的动吗？”
　　……
　　在凌薇的最开始的记忆中，盛寻一直懒懒散散，语气很温和，倒是对很多事都漠不关心的样子。
　　直到凌薇生日那天。
　　那一年的生日很不凑巧，只能在学校里过。那天凌薇前前后后收到了很多朋友的祝福和礼物，却迟迟没有收到盛寻的。
　　虽然知道盛寻就是这样的性格，她还是有一瞬间的失落——虽然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失落。
　　晚自习下后，凌薇婉拒了舍友去吃夜宵的邀请，一个人抱着书往宿舍走去。有盏路灯出了故障，灯光比别的暗了许多，学校还没来得及找师傅维修。因为看不清路，凌薇一不小心就撞上了一个人。
　　书掉了一地，她匆忙给那人道了歉，就蹲下身去准备捡书。那人却也蹲下来帮她，凌薇抬头仔细一看，竟是盛寻。
　　收拾好书后站起身，凌薇看着路灯下盛寻依旧温和的侧脸，那股没由来的失落感又涌上心头。盛寻突然问道：“不高兴吗，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凌薇摇了摇头，跟着盛寻慢慢往前走着。见她不说话，盛寻笑了笑，继续道：“不能告诉我吗？没关系，过生日要开心一点。我送的礼物……你喜欢吗？”
　　凌薇突然停了下来，看着他疑惑道：“……你送了什么？”
　　“就是你现在抱着的那堆书里夹着的小礼盒，没有打开看吗？”
　　凌薇当然打开看了，里边是一束绿蔷薇，是她最喜欢的花。
　　“这是……你送的？”
　　“当然。我今天有点忙，只好找同学帮忙把礼物给你送去。”盛寻笑得有些无奈，“也没来得及跟你说生日快乐，所以一下晚自习就去找你，却没找见。你的舍友说你一个人先走了，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
　　凌薇的眼眶突然红了，好在灯光昏暗，没有人发现。她的声音有些闷：“我很喜欢。绿蔷薇很难买到吧，谢谢你。”
　　“那看在这么不容易的份上，开心一点，好不好？否则它努力绽放的心意就白费了。”
　　盛寻偏过头看着她，眼中映着微弱的灯光，竟也璀璨如繁星…………
　　但那些事都已过去很久很久了。蔷薇花早就失了颜色，镀着阳光的回忆也早已残缺泛黄了。
　　凌薇一边翻书，一边偷偷看向盛寻。风很舒服，带着金蔷薇的香气，盛寻已经靠着窗子睡着了。她看着这张熟悉的却又成熟了许多的脸，如今竟也不知道该以何种身份来面对他了。
　　她终于还是选择了隐瞒，就像盛寻不肯将那些回忆讲给她听一样，她也没有告诉盛寻自己记起的这些回忆。盛寻这么做，定然是有他的顾虑，她明白的。
　　在如今的局面下，往事重提不是浪漫，而是负担，她自然不愿让盛寻再承受这些负担。所以隐瞒，或许会是最好的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