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制完美世界》明月有瑕

46、斯温纳顿之城（十九）

　　莉莉丝冷眼旁观下面的场景，十分无动于衷。对于茉莉的下场，她并无怜悯的话语可以说出。

　　她只觉得是这个女性咎由自取，所以也并没有什么主宰他人命运的快意。

　　莉莉丝是真正觉得自己在履行正义。

　　她望着下方冉冉升起的白烟，回忆过去，想到贝亚特，脑中却又有复杂的恨意涌了上来。

　　她实在是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因为这件事情和自己争吵。

　　她明明知道——

　　明明知道莉莉丝已经没法很好地克制情绪了。

　　她低头去看自己的手。前不久，这上面还沾满了贝亚特的鲜血，此时被纯白的蕾丝手套遮掩，闻不到铁锈似的腥味。

　　但还是让莉莉丝欲要作呕。

　　她记得华美书房里那浓重的气味，还有手心里渐渐凉下去的温度，忍不住闭上眼睛，竭力去平复汹涌的心情。

　　也正因如此，在短刃割裂开空气，迅然接近时，她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直到刀锋逼近脸庞，莉莉丝预感到一丝寒意，她才倏尔意识到什么。

　　情急之下，她只能迅速半抽出装饰性的配剑，用镶满宝石的剑柄撞歪了短刀，随后向右侧避开，用肩膀抵开马车门，从另一侧翻滚下车。

　　精致华丽的裙摆在空中画出一道美丽弧线，像花朵一般徐徐展开。莉莉丝被限制了一些动作，却已然听到了从旁边极速赶来的守卫的叫喊。

　　马上就会有人来保护她。

　　可这位女士字典里，从来没等任何人保护过。因此，她冷下英丽的眉眼，拔出长剑，无所畏惧地迎了上去。

　　长长的未开锋刀刃和锋利的短刀在空中相接，擦出一道绚丽的火花。

　　她手腕一压，滑到下方时猛然向上一击。

　　艾尔达被变幻莫测的招式打了个措手不及，短刀差点脱手而出，赶忙换手接住，挡下对方紧接着的攻击。

　　她毕竟是个实验室工作的科研者，就算在培育园学过一点防身招式，也难以和身体素质堪比军人的莉莉丝媲美。

　　所以尽管双方在武器上有些差距，艾尔达也只有在莉莉丝不间断的招数里节节退让。

　　可研究员小姐的目的不是自投罗网。

　　她侧身，吃力地躲过一次长剑袭击，隐蔽的左手从口袋里摸出来一颗球状物体，迅速向地下掷去。

　　球壳破裂，一股奇怪的白色烟雾弥漫。

　　莉莉丝眼疾手快地捂住口鼻，但还是不小心吸入了一些。

　　几秒钟，她就皱起眉心，感到手脚发麻，一瞬间没有知觉，沉重的佩剑不由自主地从掌心滑落，在地上磕碰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这时，赶来的男性护卫只离她们一尺之遥，艾尔达立刻上前，背对着将短刀架上了莉莉丝脖颈。

　　见状，身着蓝色军装的护卫却好似没看见，一步未曾退让，将她们二人围在中央，严丝合缝地团团绕了起来。

　　——出乎意料。

　　研究员小姐从没见过这种场面，手都有点颤抖，欲哭无泪。

　　可她看着远处，因为莉莉丝被袭击，在无人注意时悄悄熄灭的火焰，还是努力稳住心态，假装自己手里的人质是唐纳德，清了清嗓子，心虚说：“……你们别过来，我手里有刀。”

　　莉莉丝：“……”

　　她叹了口气，扶住艾尔达手腕，提了提快到自己胸口前的短刀，冷静问道：“小姐，你是什么人。”

　　艾尔达抖得感受不到别的了，肾上腺素让她只能集中在一件事情上，磕磕绊绊道：“你别问那么多了……放了茉莉。”

　　莉莉丝一时不知道拿刀的人是她还是自己。

　　她顿了顿，笃定判断：“你不是斯温纳顿的居民。”

　　艾尔达眼含热泪：“我的确不是。所以放了茉莉，也别想要伤害我，否则首都星会很快得知你这里的动静。”

　　莉莉丝挑了挑眉，没想到她怕成这样还能有点理智，想了想，问说：“你认识沈嗔吗。”

　　艾尔达一愣。

　　便听见刀下的这位女士慢条斯理道：“他到现在都没联系你，你就不好奇原因吗。”

　　——原因。

　　说起来的确不对劲，沈嗔已有一天一夜没有和她联系了，莉莉丝又这么问，难不成……

　　艾尔达想到这里，心里忍不住紧张起来。

　　现在好像只有她可靠了。

　　研究员小姐内心孤苦无依，只好用拇指死死扣住刀鞘，努力稳重地威胁说：“莉莉丝女士，你的性命现在在我手里，我背后还有首都星。”

　　“只要你不想造反的消息传过去，就请配合我一些。”

　　闻言，莉莉丝却不急。

　　她微微侧头，收束的眼尾上挑，神色莫测，反问道：“是吗。”

　　艾尔达顿感不妙，便觉手腕一痛，短刀不由得脱手飞了出去。

　　刚才还无力反抗的莉莉丝动作灵活，迅捷抬手，攥着她的胳膊就要拧过来。

　　她根本来不及闪躲。

　　而在此千钧一发之际，一颗石子擦着莉莉丝脸颊而过，她下意识向后一闪，艾尔达趁机抽出手臂，险之又险从危险的境地里脱出。

　　可她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护卫就反应过来。

　　他们齐齐向着她聚拢。

　　研究员小姐握紧短刀护在身前，害怕地缩起脖子，痛苦地皱起脸想，实在不行，就背水一战。

　　自己是艾尔达，是最优秀的阿尔法。

　　可怜的女孩给自己洗脑完毕，闭着眼睛就准备迎接敌人。

　　但下一秒，她听见了一阵惊天动地的轰鸣。

　　待宰的小鹌鹑还没来得及睁眼，就被一股大力提着衣领拎了起来。艾尔达感觉自己像是坐上了旋转座椅，呼噜呼噜转了好几圈，随后才落到实地。

　　这时她已经到了包围圈外了。

　　研究员小姐不禁晕晕乎乎地睁开眼睛，便看见一个从没见过的冷脸黑衣帅哥出现在前方。

　　其实说是帅哥也不对，毕竟对方下半张脸上缠绕着绷带，只露出了面容的一半。

　　可艾尔达迷迷糊糊看着对方深邃的眉眼，总觉得另半张脸再怎么长，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不过她怎么还有心思想这些。

　　艾尔达顿时唾弃自己，竭力稳住眩晕的脑袋，急切看向战场。

　　那边，陌生帅哥身手极佳，仗着碾压式的速度与力量，几个动作就撂倒一片。

　　刚还游刃有余的莉莉丝已悄然退至所有人身后，凝重地审视着战局。

　　几息过后，她便看出来对方难有敌手，局势没有挽回的可能性，于是丝毫没有犹豫，转身提起裙摆，向左侧的马车飞奔而去。

　　马车上还有她的秘密武器。

　　直到此时，这位女士都很镇定，步伐又稳又快。

　　但上天都不眷顾。她还没到那里，变故就突生。

　　金色马车的尾部像是被什么大力撞击，蓦地横斜过来，轰然相撞的巨响惊得她微抽一口冷气，随后，莉莉丝愕然看见一辆黑色悬浮车迅猛地顶着马车，寸步不让地向前开来。

　　那辆悬浮车如同危险的疯兽，撞上铜墙铁壁也悍然不回首。

　　令人惊奇的是它不知什么材质，对上沉重坚硬的黄金也不变形。眼看马车就要被撞翻，正前方的娇小女士却不退反进。

　　面对即将压过来的重物，莉莉丝即便动作再快，也只来得及拽下马车檐角的金色铃铛，随后就地一个翻滚，略微狼狈地闪到一边。

　　她双肘撑在散开的裙摆衣料上，隔着薄薄的一层花边，冰凉的花岗岩地面硌得手生疼。

　　可莉莉丝从来顾不上顾影自怜。

　　她眼眸冷冷，扫向车的方向。

　　一旁，金色马车“独腿”立起，角度越来越大，随着一声穿云裂石的砰然声响，骤然倾倒。

　　地砖碎出裂纹，高台都被震得隐隐颤动了下。

　　而令人惊奇的是，那辆黑色悬浮车依旧安然无恙，车身光洁锃亮，倒车后一个漂亮的漂移，没去管倒地的领导人女士，而是稳稳停在了瞪大眼睛的艾尔达小姐面前。

　　车窗降下，露出沈嗔面无表情的一张漂亮脸庞。

　　他难得没带一丁点笑意，干干净净，冷得像研究员小姐毫无进展的实验，让对方不寒而栗一瞬，霎时三缄其口了起来。

　　但值得庆幸，沈开口还是那个平静的语气：“别愣着了艾尔达小姐，上车躲好。”

　　说着他推门而下。

　　还没等艾尔达看清，对方便撑着玻璃，像一只狡兔般灵巧跃上车顶。

　　沈嗔挺拔冷淡地站在那里，本来就比莉莉丝高上许多，此刻他们一人立于高处，一人俯在地面，在吹来的长风里彼此冷漠对视。

　　莉莉丝半分不因此而显得弱势，看了他几秒，似乎认出来了什么，忽而挑了挑眉，讶异中又有些预料，微笑道：“好久不见。”

　　她做口型：“1591。”

　　沈嗔并没意外的反应，淡淡的目光落在莉莉丝身上。

　　他漠然地看了看捏着铃铛委地的女士，忽地屈膝跳下，借着落地的冲劲，袖中带出闪着寒芒的银色匕首，向那方极速掠去。

　　莉莉丝也从层层叠叠的裙子里摸出来一把精美小刀，割开碍事的多余衣料，起身架上了沈嗔来势汹汹的一招。

　　她不能再像对付艾尔达那样从容了。

　　沈嗔冷厉的一刀让莉莉丝不禁后退几步，武器都差点脱手而出。她迅速反握刀柄，横斜于胸前，但银光如清龙，其实虚晃一招，莉莉丝立即向后仰身，凭借令人惊诧的柔韧度，好险躲过袭来面庞的匕首。

　　那一刻，割裂过“法则”的刀锋距离只有一毫。

　　她惊魂未定，而这只是开始。

　　那追魂索命似的匕首极其灵巧地转向，莉莉丝再次侧头避让，看见自己一缕不及躲闪的发丝落地。

　　她有些恼怒，提起刀转守为攻，轻巧的招式与沈嗔很像，冷笑道：“不过是仗着自己天生的优势罢了。”

　　沈嗔没回答她。

　　下一秒，冷刃以一个刁钻古怪的角度刺来，莉莉丝要想避开只能向右侧方闪躲。

　　她知道这是沈嗔的计谋，逼自己按照他的想法行动，最后结果一定是退败。

　　莉莉丝看穿一切，便不想如对方所愿。

　　在这么一个看似进退维谷的境地里，她作势要往右侧方向，而于肢体的层层掩饰下，目光却轻轻瞥向匕首。

　　沈嗔的攻击轻灵，她撤走的手腕便猛然发力，瞬息间，以雷霆万钧之势对上沈嗔刀锋。

　　莉莉丝自以为能出其不意地挑开敌人武器，可出乎意料，那银刃被全力重击，仍然稳如泰山。反倒是自己，在一击不成时小刀也顺势离手，摔在远处，发出如同风铃般叮叮当当的声响。

　　对方没有放过这个机会，刀刃跟上，划出一道冷月的艳光，莉莉丝极速后退，但抬起来遮挡的手臂还是被划出了一道口子，鲜血顿时染红洁白无暇的丝袖。

　　莉莉丝喘气，迎上沈嗔浅淡的黑眸，气极反笑说：“好计策。”

　　她失去反抗的能力，索性站在原地，捂住流血处，讽刺道：“你也是实验品，现在成了‘他’的走狗，来镇压为你的清醒付出血肉和神智的受害者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