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制完美世界》明月有瑕

35、斯温纳顿之城（八）

　　艾尔达从不知道，一个人想要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或者说，需要资格的。

　　她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喜欢什么就大胆去做，但一定要做到底，做成功，那样才不负一个阿尔法的身份。

　　她也是这么做的，成为一个科研精英，从事自己最喜欢的研究工作。

　　她想，内维娅女士也应该是这样的。

　　她们身为基因金字塔的上层建筑，拥有资源去选择爱好，有底气有成本去失败。

　　但茉莉不行，她首先考虑的是维持自己温饱，然后再关注能不能成功。

　　她性格懦弱，自己知道概率太小太小——没有资源，才华也虚无缥缈，所以索性不踏上这一步。

　　也或许有此间原因，她迟缓了一步让自己从悬崖边离开，于是当风袭来，脆弱根茎折断，茉莉花只能摇摇欲坠。

　　意识到这点，艾尔达心里弥漫上一阵痛苦。

　　在此之前，根植在她基因里的麻醉药都十分有效，让她意识不到这个世界有多么残酷。

　　因为她是既得利益者，也因为她是双螺旋中心流水线上的产物。

　　可当研究员小姐真正直面底下的疮疤时，她无法做到视而不见。

　　她只能偏开脸，任由愧疚将她淹没。

　　茉莉小姐好像意识到了气氛的沉闷。

　　这个女孩似乎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连忙岔开话题说：“您去休息吧，我也要去洗漱了。”

　　她腼腆地笑着站起来：“我刚都忙忘了。”

　　艾尔达蹲在她面前，沉默着点点头。

　　茉莉便又笑了笑，准备绕过艾尔达去卫生间，但在经过她身侧时，却突然感觉自己被轻轻拉了拉衣袖。

　　茉莉愕然低头，猝不及防对上研究员小姐清澈的眼睛。

　　对方就如同童话中才会有的小鹿，眼里反射着透亮的光，似是含泪，干涩道：“如果你愿意，我带你去首都星见内维娅女士，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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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讯器解锁，沈嗔将里面最近的那通电话拨了回去。

　　嘟嘟两声，通话就被接起。

　　对面响起一个男人急躁的声音，咋咋唬唬道：“你刚怎么把电话挂了。”

　　还没等回话，他又接着哈哈笑道：“你怎么还没来，我跟你说，我刚赢了两把，可把你昨天的记录给超了。”

　　闻言，沈嗔也听不出情绪地笑了一声，在安全官先生的目光下，曲起手指，敲了敲通讯器听筒。

　　通话里猛然炸出刺耳的撞击音，另一端，男人声音远去，不知骂了什么脏话，再回来时，明显压抑着脾气。

　　他语气不好道：“你通讯器不好吗，刚才那么扎耳朵，早去换了啊。”

　　沈嗔从容回答道：“不好意思，这个通讯器是我刚刚捡到的，你认识主人吗，要怎么送还回去。”

　　其实这个谎言很拙劣，一看沈庭长就没有费心掩饰，但奈何被捕的螳螂脑子里全被骰子纸牌侵蚀，眼睛一转，自作聪明地到了这个圈套里。

　　男人故意发出恍然大悟的声音，紧接着迫不及待道：“是这样，你给我就好，我是他朋友，我可以转交给他。”

　　沈嗔和叶陆林对视一眼，顺着话语道：“那要怎么给你。”

　　男人便报了一个赌场名字，邀请他们过来，沈嗔也水到渠成地顺他意，应下前去。

　　悬浮车很快到了地方。

　　由于人都在赌场里熙熙攘攘，外面就显得空空荡荡，他们轻轻松松，一眼就看到了“螳螂”先生。

　　这个男人很瘦，在空旷的街头格外显眼，顶着一头凌乱的发型，长相竟也不赖。

　　沈嗔和叶陆林走近，在男人略微闪躲的试探眼神里，把通讯器递了过去：“您朋友的通讯器。”

　　男人立刻接过，开心了起来，笑逐颜开道：“多谢你们，我一定把它转交给我朋友。”

　　沈嗔意味不明地扫了他一眼，心知大半是不会到主人手里，成为某个牌桌上的赌资还差不多。

　　于是他也没有追问，仿佛好奇似的，朝里面看了一眼，问道：“这里是赌场吗。”

　　他自然道：“我们还没来过这种地方呢。”

　　男人愣了愣，这才仔细打量一遍沈嗔。

　　他见对面这个年轻人打扮精致整洁，好似生活十分优渥，脸上又是一派天真，虽然身后的那人看起来冷酷不好惹，但视线全在前面的人身上，似乎很愿意满足其愿望。

　　于是他计上心头，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道：“你们想来玩吗？我可以带你们一块，也算是报答，就不收你们钱了。”

　　听闻这话，沈嗔似是惊喜，道：“可以吗。”

　　“那能就我们三个一起玩吗，”这个年轻人仿佛惧怕生人，后退一步攥紧身后人的大衣袖子，轻声道：“你还好，但不知道其他人会不会很可怕。”

　　——又一个生活优渥的富家少爷。

　　男人撇了撇嘴，心里升起一丝轻蔑，正想说几句话，表明一下自己的牺牲之大，博取好感的同时，最好能够讨要一点好处。可他下一秒抬头，却毫无防备地对上了一双冷冽的眼眸。

　　那是古地球一种血统特有的黑色，在这双眼睛里，那支民族神秘、深邃的力量感被体现的淋漓尽致。

　　像是被强大野兽咬住脆弱脖颈，窒息感袭来，男人磕巴了一下，才道：“当然……当然可以。”

　　对面的人这才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那穿着大衣的冷脸帅哥低头，伸手摸了摸贴着自己的人的后脑勺，道：“想去吗。”

　　那个年轻人就把头仰起来看他。

　　从男人的角度看，对方的发丝如绸缎般从指尖流走，向上看的眼睛琉璃般剔透。

　　见状，刚刚还如冰棱般刺目的人瞬间温和下来，都没等回答，便说：“好。”

　　那年轻人就弯起眼睛，凑近不知说了什么，惹得对方眼底浮上一层糖壳似的纵容，又重复了一遍：“好。”

　　男人看得啧啧称奇，一边在心里轻佻揣测，估计这是一对正在建立关系期间的密?侣，才会如此亲密。

　　可过一段时间就说不定了。

　　他想起非要和自己一直保持联系的那个女人，心中涌上一股腻烦——因为她，自己反而不能享受到联盟公民的自由爱情。

　　简直是有悖社会道德。

　　他一心希望想个办法摆脱那个女人，没注意到他以为单纯的那个年轻人，看向他的眼神其实别有深意。

　　鱼已经跳入网中。沈嗔笑得温柔和煦，开口宣布：“那我们开始游戏吧。”

　　男人迫不及待要将自己捆缚得更紧，连忙答应道：“跟我来。”

　　他转头带着沈嗔和叶陆林向里走去。

　　沈嗔鼻子灵敏，刚进去就被里头的汗味烟味一激，几乎是下意识就往叶陆林那边缩了一下。

　　安全官先生身边萦绕的气味很好地阻断了难闻的气息，沈庭长这才分出了点心思，愿意看看周围的环境。

　　他们一行人已经进到赌场中央。这里人很多，每个牌桌旁都有围着许多赌徒，有蟾蜍状的电子荷官分发赌博用具，判定输赢，但由于斯温纳顿设备落后，用的也是被首都星淘汰许久的系统。

　　光一路来，沈嗔看到的作弊行为都不止个位数，而这里的电子荷官一次都没发现判罚，可见真的很呆板。

　　沈嗔大概知道了那个男人的用意了。

　　果然，对方带着他们来到了一个空牌桌前，拿起旁边一摞牌，道：“你们之前都没玩过吧？”

　　沈嗔保持着自己的人设，摇了摇头。

　　那男人立即道：“那我们就玩最基础的纸牌。”

　　他装作思考，实际把自己深思熟虑过的答案报了出来：“十三张会吗？”

　　听到这句，沈嗔似笑非笑地看了他手里的那堆牌一眼。

　　十三张，并不算特别复杂的纸牌游戏，规则就是玩家先各抓十三张扑克牌 ，并分成3+5+5的一、二、三“道”后亮牌，各人对应的一、二、三“道”分别比大，大的赢一道或多道，小的则相反。游戏以尽量多赢几道为目的，但一、二、三道要求由小到大，否则称为“倒道”犯规，各道都判为最小。

　　跟赛马有些相似的规则，一般是由四个人一起玩，52张牌正好发完，但如今只有三人，满打满算也不够，这也导致算牌记牌有了难度，更加容易作弊了。

　　沈庭长瞥了盒子里花花绿绿的赌币一眼，伸出手拂过另一叠牌，笑了笑，道：“会，但不熟练。”

　　“练着就熟了。”男人把那摞牌放进电子荷官腹部的卡洞里，抬头装作不经意道：“唔，你们有赌注吗，钱或者首饰什么的值钱东西，放上来它才能给你发赌币。”

　　闻言，沈嗔思索片刻，从口袋里捻出一张蓝色的卡，展示在他的眼皮底下，似乎不确定，问道：“这个行吗。”

　　看到那抹蓝色的瞬间，男人眼都直了些。

　　——他知道这个年轻人富贵，可没想到会这么贵。蓝色的卡，是首都星的联盟银行早年发行的资产卡，停产已久，就光其本身的价格都炒上了天价，几乎已经成了收藏品。

　　可在他手里，就这么随随便便被掏出来成了赌注，男人都要为他心疼。

　　他估计是不懂这张卡的价值的。男人也没有提醒的意思，便宜不占白不占，与其被别人拿去，还不如给自己。

　　他强压着热切道：“当然可以。”

　　男人原本还想着先放一两局水，以此引诱加注，现在看来，这张卡就够他吃个衣食无忧了。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沈嗔把这张价值连城的卡放上去，随后电子荷官计量价值，眼瞳闪烁着忽深忽浅的光亮，半晌都没有动静。

　　沈嗔不由得挑了挑眉，男人也紧张起来。

　　就在他以为系统太旧，无法承担如此庞大的运行时，那铜铸蟾蜍忽然间嘴巴大张，肉眼难以度量的赌币在它口腔里聚集，最后凝集在一起，成了一个相当客观的数字。

　　蟾蜍哗啦一声把一张金色积分卡吐了出来。

　　随即大厅里响起柔美的电子女声播报：“欢迎*183756号桌，沈先生成为聚宝赌场的VIP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