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无你，何来我》伊九九九

1、孤儿院

　　一堆破碎的瓷碗片悄然划伤了女孩的小手，然后她却动也不敢动，只是浑身发抖的看着眼前恐怖的画面。
　　爸爸…妈妈…我害怕……
　　小漓洙僵硬的蜷缩在墙角，潮湿的天气使墙皮脱落砸到她的头上，然后掉进方形的衣领内，带来强烈的不适。
　　小漓洙的眼前是比魔鬼还恐怖的身影，同时那也是她最至亲的人。
　　“洙儿乖，过来，过来妈妈这里…过来啊，我让你过来，你听见没有！你和你那个该死的爹一样，都该死，都该死！”
　　难以想象这样的话能从一个母亲口中说出，但事实摆在眼前。
　　小漓洙看着眼前的母亲，比往日更加可怕，狰狞，恐怖。
　　额头上的血液顺着脸颊、颧骨、鼻梁滑落，流到脖颈、衣摆，直到滴落在赤色地板上，形成一大滩血液。
　　大腿和小腹上是两个深可见骨的血洞，而原本较好的的容貌此刻变为死神的面具，母亲迈着蹒跚的步伐，撑着破烂的身体从直立着到爬行着前进，充满红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漓洙的身影，右手握着一把锋利的带着血迹的水果刀。
　　而血淋淋的母亲身后，是一具早已没了生气的死尸，睁着不冥的双目，十根手指扭曲的像是要抓住什么停在半空中，身上是数不清的血洞。
　　那是她的爸爸。
　　狰狞的母亲已经爬到了离小漓洙不到五米的距离，脸上带着兴奋的嘶声力竭的冲小漓洙吼叫。
　　“都是你，都是因为你这个灾星，如果没有你，你爸爸就不会死，我也不会死！都是因为你！”
　　“漓洙乖，快过来妈妈这里，妈妈好想你啊，哈哈哈哈哈，妈妈好想你，好想杀了你啊！”
　　“快过来，快过来！滚过来啊！”
　　恐怖的嘶喊声一阵阵冲向小漓洙，精神失控的母亲将小漓洙吓得几乎失去意识，只模模糊糊看见母亲越来越近的身影。
　　四米…
　　三米…
　　二米…
　　一米…
　　“去死吧！！”
　　刀尖直击眉心，只差10厘米就会血溅当场，滚烫的鲜血会流向四处，喷溅状，流水状，母亲满眼都是即将得逞的快意。
　　啪嗒，刀，落地了。
　　母亲直到最后死去都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低头看到了插在心口那锐利的瓷片，轰然倒下。
　　小漓洙颤抖着松开满是鲜血的小手，手下赫然是那把最后的凶器，一个摔裂的碎瓷片。
　　我，我杀了…妈妈…是我…都是我…我是灾星…
　　年仅5岁的孩子什么都不能明白，只能靠自己看到的，听到的去判断，而现在，显然小漓洙把一切罪责都怪到了自己的身上。
　　呆坐了好久，她才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费尽力气将妈妈拖到客厅的中央，然后以同样的方式将爸爸也拖到中央，等到爸爸妈妈都“躺”好了以后，天已经逐渐黑了，一点力气都没有的小漓洙找了个小小的抱枕躺在爸爸妈妈中间，就那么睁着眼，一动不动。
　　直到第三天的早上，警察接到邻居的报警，说是闻到了很浓重的的血腥味以及前天晚上听到了一些声音，于是赶来进行检查，这才发现屋内的不对。
　　撞开门后先入目的便是被过了些时间变得有些发黑的血迹铺满的客厅，而后是凌乱翻倒的家具和一地的破碎瓷片。
　　来不及多看，保护好现场后警察小心进入发现了中央的三具尸体，左右两侧的成年人死象相当凄惨，而中间的…等等，警察伸出手去测试，还有呼吸！
　　于是连忙将小漓洙抬上担架送上救护车去往医院急救。
　　……两周后。
　　除了心理受到极大的影响但身体上并未受到很严重的伤的小漓洙，刚出院就被姑姑送去了孤儿院。
　　姑姑的原话也只不过是敷衍的解释了两句：“小洙儿，你得理解姑姑，光你的住院费就好些的钱咯，姑姑可养不起你，再说了，你爸爸妈妈也没了，姑姑也有自己的娃子，没空看你的，你就好好的，啊，在孤儿院住着得了，有吃有穿还有人伺候嘞。”
　　小漓洙什么也没说，事实上自从警察发现她将她救回来后，她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哭也不闹，不说话，不笑，除了知道吃饭喝水维持正常的生理状况外，再没有任何动作。
　　医生说，是受到的刺激太大，内心变得不愿意再开口说话，或者说还没有走出来，需要时间和关爱来好好呵护，开导。
　　但是没了爸妈的孩子，哪里还有人管呢？不过一条贱命而已。
　　小漓洙被姑姑拉着送到了当地唯一的孤儿院，仅仅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就把手续全部办好，中途小漓洙不哭也不闹，仿佛从今以后只能呆在孤儿院的不是她。
　　临走时，姑姑装模作样的掉了两滴眼泪，“慈爱”的摸了摸小漓洙的脑袋，然后离开了。
　　“漓洙是吧？跟我过来。”
　　姑姑刚走不久，原本还慈眉善目的院长转瞬间变了脸色，冷硬的叫小漓洙跟着过去。
　　小漓洙始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曾出来，只呆呆的站在原地，丝毫没有动身的意思。
　　于是气恼的院长伸手拽住小漓洙的衣领，硬生生将小漓洙拽走，一路踉跄着到了中间的小破屋里。
　　“看着，以后这就是你的床，记好了，别给我爬错了床，惹麻烦。”
　　院长指着那张看上去年代已久的铁床，不耐烦的警告。
　　小漓洙出神的盯着某个墙角，似乎有什么能吸引到她的。
　　院子带着小漓洙把所有地方认完了以后就离开了，留下小漓洙一个人立在原地，与身后破旧的孤独的小屋融为一体。
　　说是所有地方，其实也只不过是一个小卧室，一个小厨房，一个小教室，和几个破破烂烂的玩乐设施。
　　捡漏的设施足以应对几个毛头小孩，起码某些人这么认为。但能吃饱饭这一点却是以前的小漓洙没能享受到的。
　　外界传言的孤儿院，有着善良的院长阿姨，可爱但坚强的小孩子们，而在这里，通通都不存在，有的只是勉强能吃饱饭的小厨房，还尚有地方睡的小卧室，和算不上玩乐设施的破旧滑梯。
　　孤儿院内的日子很无趣。
　　小漓洙一日比一日沉默，而那些小孩子给她带来的，也只是日复一日的欺负，辱骂，和永无天日的嘲笑，小孩子的恶意是最纯粹的，也是最邪恶的。
　　渐渐的，本就沉默的小漓洙越发没有活人该有的生气，仿佛灵魂出窍，只剩下一具没有意识的□□。
　　这天，小漓洙吃完碗中被恶意加了辣椒的面条，乖乖的把碗拿去水池洗净，擦干手心的水珠离开厨房。
　　在经过院内那棵唯一的大树时停了下来，树后好像有动静，像是小狗的声音。
　　小漓洙看了一眼就准备离开，谁知道树后的声音越发的惨，像是被谁抛弃了，只能害怕的呆在原地不知所措。
　　像她一样。小漓洙脑海中莫名出现这个声音。
　　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小漓洙还是回身走向树后，果然是一只小狗，看上去好像才出生不久的样子。
　　脱下身上唯一的外套，小心的将小狗包在其中，轻轻擦去狗狗身上的泥渍，嫌弃的皱了皱眉。
　　“…真脏。”
　　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狗就这么被小漓洙偷偷养了起来，在一个墙角用砖头搭建的小破窝。
　　两个月过去，狗狗已经长的比之前还要大两倍，性格也不像第一次见那么胆小内向，总是一见到小漓洙就粘人的蹭来蹭去。
　　偶尔小漓洙被蹭的烦了也只会轻轻用脚将狗狗踢远一点，但不过一分钟狗狗就会重新粘上来，呜呜的叫着。
　　狗狗也有了名字，叫脏脏，因为第一次见它时，它身上很脏。
　　两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足够那群坏孩子重新找到新玩具。
　　“喂，灾星，把你的狗借我玩玩。”
　　一个看上去只有13、4岁的男孩理所当然的命令小漓洙。
　　不管在哪里都有哪里的规则，这句话是真的，孤儿院也有孤儿院的规则。
　　在院里，院长最大，随后是最大的孩子，再然后是成群报团的小孩们，垫底的才是孤身一人的小漓洙，所以在所有人眼里，小漓洙是可以被人随意欺负拿捏的对象。
　　此刻，命令小漓洙的就是那个最大的男孩子，他毫不认为这么做哪里不对，说完便要伸手拽住小漓洙身后的狗狗尾巴。
　　刹那间，一声清脆的声音和一声惨叫同时响起。
　　男孩看着自己手背上红肿的掌痕，不可思议的看向对面的小漓洙，她看上去根本毫无还手之力，仿佛风一吹就能把她吹跑。
　　“…别碰它。”这是自打入院一以来，小漓洙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说话，却只是为了一只卑贱的流浪狗。
　　小漓洙眼底都是警惕，紧张的双眼死死地盯着比自己高大不少的男孩，许久未开口的嗓子变得有些沙哑，却带着未发育成熟的稚嫩，只见她展开双臂紧紧护住身后的狗狗，仿佛那是她最重要的家人。
　　“你大爷的，敢打我？！”男孩竟是不知道是该先惊讶小漓洙敢动手打人还是她原来会说话？
　　“行啊，你有种，就为了一只这么个玩意儿，敢和我动手了是吧？我今天就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说完，男孩带着身旁常做伴的孩子们冲上去，有的抓住小漓洙的头发，有的按住小漓洙的胳膊，有的则直接对她对起手脚。
　　小漓洙也是发狠起来一点不让，死命挣扎着，甚至在乱斗中还狠狠咬了几个孩子伸来的手臂。
　　脏脏在身后着急的没办法，疯狂犬吠，快速冲上去狠狠咬住了其中一个孩子的胳膊，留下两个血洞，顺着小臂流下鲜红的血液。
　　“啊啊啊！狗咬人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救救我，快救救我！”
　　被咬住的小男孩痛苦的挣扎哭喊着，嘶心裂肺的发出求救。
　　这时院长及时赶到，边怒骂边伸手将人都拉开，一低头看到了恶狠狠咬人的脏脏，转身就去拿了个砖头块，狠狠朝它的头顶砸下。
　　“不要！”小漓洙刚抬头就看见了这一幕，顿时呼吸都停止了，绝望的哭喊阻拦。
　　然而老天似乎什么也不准备遂小漓洙的意，砖头砸下，一次又一次，终于等到脏脏呜咽着松开尖牙，它的脑门已经有了一个巨大的血坑，甚至可以看到脑内。
　　脏脏终于倒下，就像小漓洙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无声息。
　　后来发生了什么，小漓洙统统都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在脏脏身旁呆到了深夜，才回神似的说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原来是真的。”我真的是灾星…
　　小漓洙将狗狗的身体抱起，有些踉跄的走向它的小窝，一如当初走向爸爸妈妈的身旁。
　　等埋葬好脏脏的尸体，天已经有些变亮了，隐隐约约间好像看到了月亮仍挂在东边，而太阳已经缓慢爬上西边。
　　小漓洙就那样坐到太阳完全升起，然后若无其事的离开，赶着最后的饭点吃完了自己的饭，像往常那样，乖乖的洗完碗回去睡觉。
　　而院长仿佛对昨天的事情完全不记得，她一向如此，只要不是能威胁到自己利益的事，不管是谁先惹事生非，是谁受了委屈与否，都毫不在意，当做看不见冷处理。
　　梦中，小漓洙看到了向她索命的爸爸妈妈，还有怨恨的瞪着她的脏脏。睡梦中的小孩皱着眉头，眼角隐秘的滑落一滴泪水，藏进发丝间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