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废材道侣下山后》藏锋都尉

6、第六章

　　凌七七带着崇洲顺着妖铃指引，来到了一个街巷。

　　这里道路窄小又坑坑洼洼，房屋密集且门户低矮，往来的人多穿短衫窄袍，有些还打着补丁，看着条件就远不如王家府街。

　　最重要的是，他们看到了巷口那三个大字：盘衣巷。

　　凌七七一脚踩入巷子，才发现里面比在外面看到的还要破烂。地上坑坑洼洼就算了，居然还有黑黄的脏水，一个不注意，就可以换新鞋了。

　　凌七七见路面这么脏，撇着嘴轻提裙摆，还不忘提醒旁边的崇洲：“喂，你要小心点啊，要是不小心让这脏水溅到了我，哼，你就等着吧。”

　　崇洲皱着眉，脸上嫌恶地看着路面，又看看里面不少的人，不确定道：“我觉得，只要走进去，被溅到也不奇怪。”

　　“那我不管！反正你不能溅到我。”凌七七转头瞪他。

　　“好吧。那要是你溅到了我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算你倒霉咯！”

　　“……”

　　崇洲告诉自己，要习惯，习惯了就好了。

　　“走吗？”他问。

　　凌七七却忽然轻轻握上他的手，十指相扣。

　　崇洲脚步一顿，低头看去，却看到那缠在玉一般莹润的手指上的白绫，仿佛忽然有了生命，正顺着他们交握的手，如蛇般灵动地绕着圈往他手指上缠绕。

　　他微微一怔，这普普通通缠在凌七七手上的白绫，竟是件法器吗？

　　凌七七抬起另一只手，示意他看上面的白凌：“这是师尊下山前给我的，名叫引灯绫，绑上之后，若是在百米之内，这对引灯绫能建立隐秘的联系，感知对方。你没有灵力，不能命令它，但倘若遇到危险，它能自发抵挡三次攻击，保护你，我手上的引灯绫也会去帮你，绫先至，我也必到。”

　　若是在百米之外，只要对方还绑着它，无论隔得多远，都能通过灵力用引灯诀引着对方的命灯，感知位置，找到对方。

　　这些就不用说了，说了崇洲这傻子也用不了，反正他也不会跑到离她百米之外的地方去。

　　说完，没等崇洲反应，她又递过来一颗珠子。

　　崇洲迟疑：“给我？”

　　“想得美！借你的！”

　　“借多久？”

　　“你要不要啊？！”凌七七不耐烦了，又开始瞪他。

　　看着瞪眼撇嘴的凌七七，崇洲却突然很想笑。

　　于是他便微微笑起来，伸手接过珠子，打量一眼，发现确实是之前凌七七拿在手里抛着玩的那颗。

　　给他妖丹做什么？

　　没等他胡思乱想，就听见凌七七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娇蛮：“这是被封印了的妖丹，很贵的！师尊只给了我这一颗，用来保命的，你可千万不能弄丢啊！”

　　崇洲略微惊讶地看着凌七七，又看看手里拿的指甲盖大都没有的珠子，给他保命？

　　“喂！能不能识点货啊？这可是被封印了的妖丹欸！很难得的！”

　　“可我听说……”

　　“假的！”

　　“我看到书上说……”

　　“盗版！”

　　“……”

　　凌七七只要看到崇洲这副拿她没办法的样子，就会非常开心。

　　她得意的眉眼弯弯：“你拿着它，不到生命最后一刻，千万不能用！记住啊！是生命最、后、一、刻！”

　　生命最后一刻才能用？要是有人来打他，也要等到打死他的前一刻才能用？那前面挨的打怎么办？还是鸡肋。

　　叫什么妖丹，改名鸡肋丹得了。

　　虽这样想，崇洲还是好好把这妖丹收了起来。

　　凌七七看着他收好妖丹，就带他往巷子里面走：“它在很里面，等下进去了，我可能管不了你那么多，你自己看着办啊。”

　　“好。”崇洲答完，想到什么，又问：“那你呢？”确定打得过它吗？

　　“我？我又不用你管，反正你管好你自己就是。”

　　别看凌七七在崇洲面前说杀妖说得多自信多雷厉风行，其实凌七七心里是有点慌的。

　　她是衍一尊者最小的徒弟，又是唯一的女弟子，最重要的是她天生仙根，年纪又小，平日里就跟块绝世宝物一样，师尊宠着，师兄护着，动手杀妖？年纪还小呢，以后再磨练吧。

　　连第一次挑大梁，都是这种正常情况下绝不可能遇到妖的任务，接个人而已，路又不远，随随便便就能完成。

　　现在好了，换了条路，真的遇到了妖，还要她自己一个人杀妖，她真是一边兴奋期待，一边又忧心忡忡。

　　她给了崇洲引灯绫，现在还给了妖丹保命，实在是怕今天过去她就要守寡了。

　　而且，她带着个众所周知的废材道侣，出门做这么简单的任务，道侣好端端、板正正的跟着她出宗门，结果回去时是被她硬梆梆、僵挺挺地抬回去，这像话吗？这能行吗？

　　现在离妖的住处越来越近，凌七七是一时喜一时忧，没注意到差点撞到人，还好被崇洲及时拉住。

　　张博凡埋头走在这烂道上，心里正狠狠吐槽：“呸，这么脏乱差的地方，妖愿意住才怪！”结果差点被人撞到，抬头就想张口骂人，就看到两个年轻男女的身影，居然还是熟人。

　　他下意识避让，想了想，又停下来，给他们卖个好也行。

　　于是他清清嗓音，装模作样道：“二位道长，怎么来得这么迟啊，”觑了一眼让他印象深刻的那个女娃娃，见那把长剑并不在女娃娃手中，放了心，继续道：“老道已经查明情况，妖并不在此处，二位道长不必再往里走了。”

　　崇洲看清楚要撞到的人是张老道后，生怕凌七七又记起之前的事，就跨步上前想把凌七七挡住。

　　哪知这臭老道不避开他们就算了，竟还敢主动跟他们搭话。

　　果然，凌七七听到这声音，她立即从崇洲手臂处探出头来，喊道：“你说查明就查明？你谁啊你！”

　　“呵呵，老道已经问清楚，说是那何起，早几日便离家收货去了，并不在家中。”这张老道居然态度还挺好，之前傲得进门都不正眼看他们，现在还主动告知他们消息。

　　何起不在这里？那这里怎么还有妖气？凌七七听到这消息，愣了一下，却马上反应过来，继续喊道：“你说不在就不在啊？谁知道是不是骗人的？整天招摇撞骗，小心连棺材都找不到！”

　　说完，挑衅般把小俏鼻皱起来，五官生动地往一处挤，还伸手用大拇指往鼻子那儿一撇。

　　哼！管他真的假的，绝不能给他好脸色！

　　然后果然看见这老道被气得鼻子一歪，鼻子下面的胡须吹得飞起来。却也不敢发火，虚指了她两下，气狠狠地绕着他们两走了。

　　“哼哼。让你还敢招惹我。”凌七七乐得哼哼两下，十分得意。

　　“那我们还进去吗？”崇洲看着脏兮兮的道路问。

　　凌七七一下子收了笑，看他：“你信这臭老道？！”

　　“……我信你。”

　　“那还不走！”

　　两人打打闹闹，渐渐走进巷子深处，周围的人也越来越少，渐渐只剩他二人。

　　已经快到巷子尽头，凌七七又拿出指妖盘，奇怪的是，指妖盘依旧毫无反应。

　　她试着催动妖铃，结果妖铃却立即铃铃作响，耳垂处的珠子轻轻地往前指引——

　　那巷子里最后的一户人家。

　　王晏说过，何起家就在盘衣巷尽头。

　　凌七七若有所思，她用手指轻轻安抚妖铃，让它安静下来，跟崇洲笃定道：“妖就在这里。”

　　倘若何起真的如那老道所说，已经离家好几日，那这股妖气，会是谁的呢？这个时候在他家里的，会是小苹吗？

　　“七七，你打算如何做？”

　　“先布阵，免得叫它给跑了。”

　　她只有一个人，不能布太大的阵法，也不能离得太近，不然打草惊蛇，还没布阵成功，就被妖觉察到。

　　凌七七看着这小巷，妖要是逃跑的话，门口，小院上方，巷子外面，甚至地下，都可以跑，那她要怎么布阵呢？布什么阵好呢？

　　她摩梭下巴，踱步思索。

　　还没想多久，就听见崇洲叫她：“七七，天快要黑了。”

　　崇洲抬头看看天色，绚烂的晚霞铺在遥远的天边，而他们站在破烂的小巷深处，即将被黑暗一点点吞没。

　　凌七七一惊，也抬头看去，果见天光暮色。

　　“不管了！打草惊蛇也罢，布阵！”

　　她轻手轻脚走到巷子尽头，正对户门，双手齐齐抬起，纤纤十指并拢掐诀，口中默念法诀。

　　随着法决念成，凌七七手指并拢处发出亮绿色灵光。她轻轻地，又好似非常用力，将并在一起的手指缓缓分开，那灵光随着手指的分开，越变越大。

　　就在这时，凌七七双手手指快速变换指印，待她结印完成，那在她双手中的灵光便形成了线条繁杂的圆形法印。凌七七双手保持结印姿势，齐齐将这法印往那屋子里一推。

　　小小的圆形法印脱离了凌七七，突然胀大成巨大的圆阵，飞快撞往那小屋。在撞到的那一刻，绿色灵光快速沿着法阵的繁复线条游走一圈，然后同法阵一起消散无形。

　　屋子里，一个美人在昏暗中纳衣。阵成的那一刻，细小的针扎进了她的手指，她却顾不得关心疼痛的手指，猛得抬头，从那木窗中窥探外面的情形。

　　外面的小院安安静静。她等的人还不曾归家，她怅然，转而去看着天空，发现天空中竟闪烁着几颗星星。

　　天又黑了吗？

　　她一愣，站起身来，才发现屋子里很暗，她摸索着点起油灯，油灯亮起，新生的火苗映衬出一张似忧似愁的美人脸。

　　“砰砰砰！”忽然，寂静的院子外传来敲门声，震得火苗摇晃得像要夭折一般，那美人却已经分不出心神去呵护它，她猛得往院门外看去，纤弱的手指紧紧攥着胸口。

　　院子外好像不堪忍受她这样柔弱的目光，已经安静下来。

　　然而，极度的静谧中，一个甜美的女声响起：“请问，小苹在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