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废材道侣下山后》藏锋都尉

15、第十五章

　　他二人一个低头看左边，一个低头看右边；一个脸颊布满绯色，一个耳朵通体朱红。在那越发暧昧不堪的声响中，一动也不敢动，竟忘了此刻两人距离之近，中间只隔着被崇洲紧紧握住的一双皓腕。

　　他忘记放开凌七七了。

　　向来沉稳平静的少年满腹心事，一半为那洞房低靡之声，一半为那胸口狂舞之心。

　　到底只是十七岁的少年郎，尚未通男女之事，要说不好奇那肯定是假的，只是没想到第一次接触此事，竟是和凌七七一起。

　　他在和自己的未婚道侣，困在他人的洞房花烛夜，窥听他人夫妻闺房之事。

　　想到这里，崇洲竟分不清胸口砰砰作响的心跳，是为耳畔这陌生的欢爱声，还是因为眼前人绯红的脸。

　　“我知道，”他脑中空空，哑着声音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乱答什么：“但……是他们自己要撞入我眼睛，我耳朵的……”

　　凌七七抬起一张大红脸，讶异看他，似是不敢相信这无赖话是他说的，瞪大了眼睛：“他们自己撞入你的眼睛你的耳朵？那你不会把自己的眼睛和耳朵捂起来？”

　　她挣了挣手，发现自己双手还被崇洲抓着，顿时语气不好：“还不放手！想抓到什么时候？”

　　崇洲这才恍然想起自己手中还握着一双皓腕，瞬间松开：“抱歉，我忘了。”

　　那令两人脸红心跳的诡秘氛围随着两人分开也一下子消失。

　　凌七七莫名松了口气，甩甩手腕，小声吐槽：“不是都中了小苹的毒吗，怎么还能抓这么紧。”又想，要是她灵力还在，哪里需要捂，直接封闭五感就好。

　　两人拿耳塞堵住耳朵，彼此交换检查一番，确定对方真的听不见声音，才肯放心。又互相监督彼此闭上眼睛，却都觉得对方会偷看，于是谁也不肯做第一个闭眼的，又是好一阵闹腾。

　　在经历好几次彼此抓包到对方睁眼之后，两人大眼瞪小眼，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发现这样子才能监督对方不能偷看。

　　凌七七一开始怀着游戏好胜之心，带有几分挑衅盯着崇洲，只是盯着盯着，却变了味。

　　她好像渐渐被崇洲眼眸所迷惑，恍惚间竟然有种陷入深渊的感觉。

　　崇洲那双眼睛，古井无波，幽黑深沉。像平静的深渊死水，无波无澜，又带着无尽的吸力，让人着迷在这墨一般的水面之下，到底隐藏着什么。

　　凌七七心中忽然烦躁起来，一股戾气叫嚣她去做些什么来破坏这平静。想狠狠地踹上一脚，或者丢一块石头进去，把这黑镜般的水面砸碎，让它溅起水浪，涌起波涛，泛起波纹，最好永远不要这样静寂。

　　意识深处，她觉得这双眼睛不该是这样。至少，在望着她的时候，应该……

　　应该怎样？

　　她脑中渐渐忘了一切，只茫茫思索，在无际的空洞黑暗中，眼前突然出现一双眼睛，熟悉的眼眸中却带着陌生的灼热，用势在必得地目光，极具侵略气息地盯着她。

　　从没被这样盯过的凌七七狠狠吓了一跳，猛然惊醒，竟真的同一双炙热眼眸对上了！

　　然而不等她看清，那双眼眸中的炙热却仿佛只是昙花一瞬，就又恢复了以往的幽黑平静。

　　……是错觉吗？

　　凌七七愣愣看着崇洲，突然凑近，然后伸手去扒拉他眼睛。

　　崇洲没有心情躲，任由她动作：“……又怎么了？”声音很是疲惫。

　　凌七七摁住他上眼皮，不让他眨眼：“刚刚你的眼睛很奇怪。”

　　你的眼睛才奇怪，崇洲心想。他捂着胸口心悸不已，刚刚心中莫名出现一股强大的占有欲，逼得他差点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强行拥抱凌七七入怀，甚至还想……

　　崇洲眼中暗色一闪而过，神情疲累，唇角泛起苦笑，只觉自己真是中邪了，又或者是那所谓的命定，让他竟敢肖想对凌七七做那种事。

　　凌七七一通观察，却什么也没发现，不由眉目微锁，心中黯黯：“那双眼睛，到底是怎么回事？”

　　会是师尊所说的，命定之人特有的感应吗？

　　她不动声色打量崇洲，见他稳稳坐着，哪怕面上略有疲色，也依然姿态雅正，如松如竹。

　　这样一个人，她实在想不出来，他怎么会用那样灼热肆意的目光看她。仿佛她已是他的掌中之物，让她心中竟立时生出退逃之意。但看到他平静的目光，好像万事万物在他眼中只是尘世浮云时，她又会不爽，总想打他、骂他，拿他狠狠发泄出气才好。

　　两人就这般各自陷入彼此的心绪之中。

　　经历尚少的少年男女，对“命定之人”这四字还停留在表面，一知半解地并没有意识到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那是前世强求而来的缘，以秘术献祭己身一切，换取一世情缘，今生才得以命运交织相遇，遇则必情起，情起必夫妻一世。

　　不论何时何地何境，只要彼此遇上，哪怕不言不语，有时甚至只遥遥相望那么一眼，就能感应到彼此的特别。心绪波动之时还会催生出特别的感应，比如前世最难忘，最痛苦，最执着的一丝执念。

　　那前世不知是谁乞来的飘渺朦胧的情缘，如月如梦，似有似无，却像蛛网般牢牢锁定彼此，莫名牵扯着彼此的心弦。于是，对方的眉眼情态、一颦一笑、一言一行，在润物无声处，无知无觉地深深烙印在彼此心海。

　　等到发现之时，早已一章一印，冥冥中情缘注定，不可抹去。

　　……

　　那夜之后，幻象中都是小苹同阿柱的婚后恩爱日常。

　　这对新婚小夫妻黏黏糊糊的，他们那种甜蜜氛围，有时候什么也没做，偶尔对视一眼也甜得人受不了。一旁的凌七七跟崇洲也像被传染了似的，莫名其妙嘴角上扬跟着互相对视，又会不好意思飞快躲开彼此视线，心中一阵古怪的痒。

　　阿柱那个身材，成婚前还以为只是拿来养眼的，成婚后才知道原来还有那种好处。

　　凌七七也是长了见识了，原来夫妻之事可以这么频繁吗？除了在床上还可以在别的地方啊？也不只是晚上才可以做啊？

　　她心中感叹连连，只是碍于和她待在幻象中的是崇洲，和未来道侣谈论这种事到底不妥，要是换了别人，她兴许早已同人讨论一番了。

　　不过任何事见多了也就不奇怪了。一年半载过去，小苹同阿柱依然爱意不减，但凌七七和崇洲经过数次锻炼，他二人已经从最初的面红耳赤，好奇惊乍，发展到彼此默契的堵耳塞，熟练中带着尴尬，到最后习以为常，淡定得仿似无欲无求。

　　两年多时日的幻象甜蜜又温馨，连凌七七都以为会一直平静下去，不成想变数会来得如此突然。

　　那是雨水繁复的春末，下午时忽然天光暗暗，风起雷动。阿柱和小苹像往常一样待在山上，见天色生变，春水将至，便打算提前下山回家。

　　快走到山脚时，便瞧见不远处有七八个生人面孔，穿着打扮一模一样，懒懒散散站在路口旁。

　　看到他们，那几人一改慵懒，毫不掩饰警惕之意，纷纷提剑盯着他们。

　　小苹同阿柱不约而同停下脚步，相视一眼。

　　小苹道：“青色道袍，木簪道髻，这好像是某个修道仙宗的弟子。”

　　阿柱拉住小苹，道：“那些仙宗隐世已久，不问凡俗，怎么会有弟子突然出现在这里？”

　　他望着小苹：“况且看他们的样子，不似好意……”

　　小苹一一看过那几人，发现他们盯着的人一直都是她：“他们好像盯着我。”

　　“什么？！”阿柱心中一紧，立马跨步挡在小苹身前。

　　小苹望着身前高大安全的身影，心中生起暖意，微笑道：“夫君，自仙门同妖族制定条约后，便交好已久，应当不会轻易动手的。”

　　她从阿柱身后走出来，再一次接受那些道门弟子异样的目光：“我确信不曾同仙门修士打过交道，如今他们这般，不是针对我，而是针对我的妖族身份。”

　　“只是不知发生了何事，竟能影响到仙门同妖族的关系……”小苹眉眼生愁。

　　“不管发生何事，也不能平白无故的这般盯着你。”阿柱握住小苹的手，俊秀文雅的脸上浮现一丝怒气，“难道就因为你是妖，便可以随意歧视针对吗？”

　　小苹轻抚他掌心硬茧，安抚道：“好了，为这个生气做什么，只要我的夫君知我、爱我，其他人又关我什么事？”

　　“走吧，总不能因为他们站在这，我们就不回家了。”她晃晃两人的手，试图让阿柱放松些。

　　她拉着阿柱往前走，忽然听到阿柱低声道：“小苹，在我心里，人和妖，都是一样的。”

　　“我爱你，无关你是人是妖。”

　　世界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遥远的春雷声隆隆逝去，那几个修士也好似成了背景，小苹眼中柔情似水，只看得到身旁之人，他的低语近在耳畔，仿佛永远不会离去。

　　那条山路，他们一同走过千千万万遍，再没有哪一次，比今天更让人缱绻难忘。

　　那几个修士架子很大，眼见他们走近，竟直接伸剑来拦路。

　　“你们不知道这里在查人么，山上所有的妖都不能走，滚回去。”一名站在最后面的男子道。

　　这人大约是这几人的领头，所有人都提剑拦道，只有他抱着剑，神色不耐。

　　小苹想上前行礼说话，被阿柱拉着：“这种无礼之徒，何必还要给他好脸色？”

　　他板着脸往前一站，那样貌那身板，比那几个修士有气势多了：“这山道是你家开的吗？你有何资格拦着不让走？”

　　那男子嗤笑一声，根本不屑回答，只重复：“滚回去。”

　　仙门修士样貌没有丑的，这领头弟子也生的几分英俊之气，只是他面目傲气太过，无端用鼻孔看人，看着便不如阿柱赏心悦目。

　　小苹正要出声，身后忽然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怎么回事。”

　　她回头一看，只见幽幽山道拐角处，凌乱黑石山阶上，淡淡一缕烟灰色身影缓缓走出，乌发高束成马尾，穿着一身灰霾纱衣，走动间笼纱轻飘，似烟似雾，整个人气质如仙，清冷出尘。

　　那人身后还簇拥着两排谦恭有度的青袍道髻修士，穿着打扮同拦路的几人如出一辙，一看便知是同门。只是那几个修士见了这人，一下子面色大变，之前的高傲无礼瞬间荡然无存，纷纷低头敛眉，恭敬行礼：“见过苏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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