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之绊》又荞wing

2、第二章：“香火”失踪（上）

　　2016年的春天真正到来，大家都如释重负，再也不用穿着厚重的冬衣了。那是个有名的寒冬，连南方地区也罕见地下起了雪。古时候喜欢用罕见的自然气象预测一些大事，文家夫妇可没想到这个雪年，是个多事之年。

　　弟弟文耀世失踪才两天家里就传来母亲的哭声，远在北方的姨妈也很担心，说小耀从小就很懂事，不会电话联系不上，又一天没上班，肯定是遇到坏人了。文意璟正准备出门上班，又被母亲拦下，执意要她今天请假一天，去派出所报案。弟弟失踪3天了她这个做姐姐的怎么能安心工作，可怜的弟弟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做家人的怎么忍心过正常日子呢？

　　“阿娣，你就别去工作了今天，帮爸妈把小耀找回来才是要紧的。他一天没消息，我们两个老的都不能过安生日子！”

　　“妈，都说别叫我阿娣了，我早就去改名了，身份证都换了。找小耀的事情不是说你和爸去报警就好了吗，我去公司还能向其他人打听一下有没有人见过他，天天在家里等什么都不做也不行啊。”

　　“好啦好啦，拜托你做少少事都这么多借口，你是铁石心肠吗，弟弟都失踪了还没事人一样，没有一点亲情吗？白养了你这么个女儿哦！自己的亲人都不闻不问，要是我和你爸遇到什么事那不是更加……”

　　文意璟不想再听到每日在自己耳边重复的数落和指责，只好用手机发了一个请假的口头通知给上司，称弟弟还是没找到，今天再请假半天。

　　这个月的稿子写得本来就少，三天两头的请假缺勤底薪会扣得更少，家里新买的房子很快就要收楼了，到时装修买家具又是一笔费用。这些开支，家里是默认由作为长女的文意璟来承担的，他们不会考虑到首付也是她出资，经济压力会有多大。虽然是长女，其实只比弟弟文耀世大一岁。只是头胎生了女儿，就那么急着盼望生儿子，这个年代还要给女儿取带“娣”字的名字，让自己的童年和青春期遭受了多少嘲笑。

　　还好改了自己喜欢的名字，今后再也不用做带来弟弟的姐姐了。文意璟所在的澄江市位于经济相对发达的沿海省份，也算得上是二线城市。但是该省份一贯以来重男轻女的现象很普遍，一个家庭往往生到有儿子为止，两三个孩子的家庭比比皆是。

　　文意璟得到上司批假后，和爸妈一起出门报案。

　　派出所对成年人失踪案的态度本就不冷不热，总是以“成年人也有他自己的难言之隐，也许他去其他地方做事业，不想这么快告诉家人吧”敷衍报案人，不予立案。

　　文家人都认为耀世不是个会离家出走的人，他最近刚在当地的知名企业升上了中层管理职位，谁会放弃光明的前程跑到其他地方去？

　　文父文原松要求一定要马上派人去找儿子，都三天了还没有个音信，即使再怎么忙托身边人打个电话，或者发个信息来也不是不行的啊。文意璟也希望警方赶快处理，一天不把弟弟找回来，她一天就不得安宁。

　　文耀世认识的人不少，关系最好的是一个从小学就一起玩的死党谢云峰。文家人不太喜欢耀世和这个不学无术的不良少年来往，但是两人一直很要好。知道文耀世失踪后，谢云峰也联系了很多朋友帮忙找人。

　　没过几天，亲近点的亲戚都知道文耀世失踪了，乡下的二叔甚至打了一通一小时的电话责骂文意璟怎么没有看好弟弟，文意璟很想笑，他都26岁的人了还要别人来看？但是不敢明说，不用想也知道下一秒就是更长更难听的责骂。她对二叔说了一个网络新词“巨婴”，二叔听不懂，还说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无论多少岁小耀也是家中的香火啊。

　　呵呵，香火。文意璟最讨厌的词语就是它，在她的人生里多少次珍贵的机会让给了弟弟，就是源于这个词。

　　现在“香火”消失了，一个家族都急得睡不着了吧，原本她有心通过同行的力量去调查弟弟的信息，如今也没了心情。他一个大活人，还能被拐卖不成？平时把自己照顾得好好的，即使遇到歹徒凭他的体格也并非毫无胜算。文意璟胡思乱想着，要是弟弟真被绑架怎么办，但是家里这么困难，有谁看得上他们呢？

　　也不一定，文耀世一向在包装自己方面下了大功夫，除了几个老朋友外，大学同学也好，同事朋友也好，几乎没几个人知道文家的真实家境，很多长相姣好的女生都说喜欢文求耀世呢，可能以为找的是一个富二代吧。但文耀世很清楚自己家的环境，所以从没把女性往家里带过，至于他在外面怎么处理异性关系，就不是文意璟这个姐姐所能知晓的了。

　　下午文意璟还是去上班了，她想把这期负责的专栏尽快写出来，然后把更多精力集中在专转本的考试上。这件事虽然没有必要刻意瞒着父母，但他们知道也不会起什么作用，说不定还会嘲讽自己一把年纪还想着读书，在学校那时怎么不见得这么用功。

　　一个关系比较好的同事问文意璟弟弟有消息了吗，她无奈地表示上午去报案了，没有什么进展。同事提醒她可以把这个新闻写成一篇报道，记录城市里“不辞而别的年轻人”，如果带上时下最火的“逃离大城市”标签就最好了。

　　文意璟苦笑，最好文耀世真的是不辞而别，那么家里倒也不必为他担心。只是他的个性从小虽然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却也不是个闯祸的货，为人处世、待人接物甚至比文意璟要出色不少，很多人都因此称“文家还是有福的，有男丁就是不一样，能顶起一个家”。这样高情商的文耀世不像是会做出玩消失这样的事情。

　　性格懦弱，人称小透明，凡事隐忍不爱出风头的文意璟，在文耀世的映衬下黯淡无光。

　　小时候文意璟也有过一次主动失踪经历，有次期中考试她考砸了，全班排名第三十五，基本上就是垫底。本来弟弟的学习成绩就比自己好不少，而第二年就面临升初中的关键时期。这样的成绩，实在无脸见家人。

　　背上书包，感觉整个世界都失去光彩的文意璟放学后没有回家，而是躲在一个公园里。第二天的清晨到来了，也没有等来家人寻找自己的消息。那个公园离家只有20分钟路程，如果他们有心，是会想得到来这里看看的。一夜未进食肚子空空的文意璟从长椅上起身，打算去同学家要点吃的，她来到不远处的一个女同学家里。同学见到她并没有惊讶，那天刚好是周六。

　　原来是周末，家人肯定以为自己和同学约好了要去玩吧。把一个面包递给意璟后，同学也没有留她在家里做客的意思。但是从对方的话里，她可以判断家人没有联系过她的同学来找自己，同学也不知道她离家出走的事。

　　后来她在同学家里洗了脸和脚，又独自回到公园里。她很想知道失踪几天，父母才会着急。到了周一，文意璟还是没有回家，也没有上学。下午，她从快餐店吃过盒饭，正准备回到公园，就被气冲冲走进来的父亲逮住。

　　父亲上午接到班主任的电话询问文意璟为什么不去上学，他们才知道女儿不是和同学约好周末出去玩，而是逃学了。班主任又说出成绩单今天就要由家长签名后交给老师的话，文父才知道女儿可能是因为考试成绩不理想而离家出走，这太让他们丢脸了。和乖巧聪明的小耀比起来，文意璟这个女儿一点也没有给父母争光。

　　回家后，文意璟先是被多年不曾打她的父亲狠狠揍了一顿，还被限制一个月不能看电视，放学后不能出去玩。弟弟看姐姐被惩罚，表面上说了几句让父母息怒的话为她求情，实际上却在看她的笑话。

　　“你看吧，即使你不在了他们也不着急，如果不是学校发现你翘课怕失了颜面，他们才懒得去找你。”一向乖巧的文耀世竟然带着一种幸灾乐祸的表情，悠悠地说出这句冷酷无情的话。意璟以为自己理解错了，小耀没理由会说这么冷血的话。可是父母一出现，他又扮回懂事体贴的好孩子。

　　这件十多年前的小事，和现在文耀世失踪几天父母抓狂的样子对比起来，让文意璟感到一阵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