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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15来了 ...

  •   8月14日,凌晨四点。急促的电话铃声将人强行从梦中抽离,季洁一阵心慌,快速按下接听键。
      “季洁,有紧急情况,赶快到队里集合!”
      “好,我马上到。”
      季洁挂断电话草草洗漱了一下,从洗手间出来,客厅里还挂着杨震那天换下来的衣服,心里没来由一紧。卧室门吱呀一声,季洁循声回头,父亲已经换好衣服,手里拿着钥匙,看样子是要送她出门。
      “爸,这天都亮了,我开车就走了。”
      “你难得回来待两天,又要走了,年纪大了没那么多觉,地库的灯最近总是不亮,我陪你走一段。”季父把伞递给她,“天气预报说这两天有雨,拿着点伞!”
      季洁挤出一抹笑,“放心吧。”

      城北郊区,一男性尸体倒卧于路边草丛中,双手反绑,头北脚南,后背处有大片血迹,伤口处还在淌着血,应该是刚死去不久。
      季洁到达现场时,周围已经拉起了警戒线,分局小法医见她过来稍稍向一旁挪了挪,给她让出点地方。季洁蹲下身仔细查看着尸体身上的创口,“是枪伤?”
      “现场发现一枚7.62mm子弹弹壳,一枪毙命,死者是被人用□□近距离击中背部,致开放性血气胸合并心、肺脏器破裂,当场死亡。”
      “谁报的案?”
      “早上三点五十分左右,一个大爷出来遛弯儿,刚要上公路就听见砰的一声响,本来还以为是爆胎了,紧接着就看见一辆红色的捷达冲了出去,路边草丛里躺着一个人,大爷吓得不轻,刚刚送医院了。”
      “看清车牌号了吗?”
      “应该是冀A 63R05,后两位大爷没大看清。”
      “先把尸体带回去吧。”

      季洁神色不霁,视线投向远处堆叠的云脚,天色已明,却没有阳光照射下来,乌蒙蒙的像隔着块茶色玻璃,云层盘桓游移似有暗流涌动,风雨欲来。

      中午时分,车辆信息基本查清,出现在案发现场的那辆红色捷达于一月前被盗,案发时车已几次易主,均未过户,最后通过一个车贩子卖给了通州一个叫栾贵平的“野的”司机。与此同时,枪支的调查也有了新的进展,击中死者的子弹来自一支五四式□□,枪支来自马家店,是银行在公安机关已经建档的枪支,由于管理疏忽,这支枪在交接时没有交接给下一任,经过初步排查,银行经理袁卫东进入了警方视线。

      田蕊一路小跑进了门,“杨哥,通州警方刚刚传来消息,死者正是栾贵平。栾贵平为人比较老实,平时在家种地,有空的时候就在周围跑跑出租,据他妻子讲,昨晚栾贵平回到家说自己交了好运,接了单大生意,拉了三个人在市里转圈,人家还多给了五十块钱,几个人说好今天要接着用他的车,没想到一早就出事了。”
      “栾贵平有没有说起过这几个人的特征?”
      “那倒没有,那几个人自己说他们是做生意的,其中一个说话带点山西口音。”
      季洁听着汇报,一颗心愈发往下沉。尸体这边查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宝乐把一沓资料恨恨地拍在桌子上,“这帮劫匪够疯的,闹这么大总不能就为了抢辆车吧,这破捷达能值多少钱!”

      问题就出在这,用如此极端的手段杀人劫车,捷达车肯定不是他们最终的目标,这伙人手里有枪,如果是从外地流窜来京作案…
      杨震一拍桌子站起来,“这事不对,这伙人背后一定会有大动作,宝乐,你对城区地理位置比较熟悉,立刻联系交管部门排查捷达车行驶路线,看看他们昨天到底都去了哪。季洁,你辛苦一趟,带几个人去马家店会会那个袁卫东,争取在明天上午把这伙人摸出个大概!”

      15日上午7时许,对袁卫东的审讯工作有了突破,据袁卫东交代,半年前他把枪卖给了一个叫张志光的人,卖了两把五四,一共三十发子弹。张志光和袁卫东是同乡,武警部队转业后在亮马河一家银行做保安,后来因为打架滋事被银行开除了,回到老家后和几个人合伙做生意,据说生意做的挺大得罪了人,找袁卫东□□是为了防身。

      袁卫东供述的张志光确有其人,和他一起做生意的两人一个叫王显仁,一个叫马大龙。然而,几人的生意并非张志光所说的那般顺利,反倒欠了很多外债,经常有人上门追债。最关键的是,技术部门对弹壳做了进一步比对,击中栾贵平的子弹和三个月前宝坻区一起抢劫银行案件现场发现的弹壳出自同一把手枪 。

      团伙中的张志光有银行工作经历,熟悉银行交接班时间和押款流程,这伙人有枪 、缺钱,综合案件调查情况以及捷达车的行车轨迹,所有线索无不指向同一个可能…
      线人传来的消息彻底证实了这一点,15号下午五点半,王显仁要抢劫新源路的银行。

      宛如平地一声雷,消息一出,整个分局大院都炸了锅,全体民警返岗待命,一时间,几乎所有警力都被撒了出去。
      时间太短了,除了几个不知真假的名字,他们对这伙暴徒几乎一无所知,连团伙中具体有几个人、几支枪都无法确定。在宝坻区那起抢劫银行案件中,由于保安员拼死抵抗,王显仁他们并没有得手。亡命之徒很有可能鱼死网破,他们必须随时做好与这帮犯罪分子正面冲突的准备。
      市局下了命令,加大对旅店、宾馆以及出租屋的排查力度,在全市范围内搜寻犯罪分子,要不惜一切代价赶在劫匪动手之前将人抓获。

      对王显仁等人的搜捕一直没什么进展,那辆抢来的红色捷达被发现弃置在距离案发现场三公里的水库,王显仁他们又用了哪辆车还没查到。
      熬了四十多个小时,所有人都疲惫不堪,可没有一个人敢休息,暴徒之所以称为暴徒,是因为他们的手段可以无所不用其极,他们可以在任何地方进行杀戮,也不必顾及会牵连多少无辜的群众,他们的目标只是钱。窒闷的空气像一件拧得半干的衣服,湿答答的带着股褪不去的潮劲儿,闷热的水汽卷集成青灰色的云,沉沉的压在头顶。
      暴雨将至。

      各路警力荷枪实弹埋伏在银行周围,下午17时50分,距离线人提供的时间已经过了二十分钟,新源路平静依旧。
      对讲机正在进行点调,杨震身上挎着枪套,左手撑在车前盖上,脑中一遍遍复盘着捷达车的行驶路线。季洁在周围来回踱着步,还是忍不住在杨震身边停下,“看来情报有误,王显仁他们会不会是虚晃一枪?我总觉得这事有点奇怪,银行周围看着四通八达便于逃窜,但就没有不堵的时候,何况现在是晚高峰,只要他们敢来,抓他们还不是易如反掌。”
      捷达车的行进轨迹在脑中连成一道蜿蜒曲折的线,季洁说的没错,如果王显仁的目标是新源路银行,他们应该是以银行为中心在周围活动踩点,可是现在…他们的活动范围未免太大了。

      不对,不对!杨震大脑飞速运转,过滤着雪片一般的信息,猛地抬头看向季洁,“捷达车经过的路线沿途有多少家银行?”
      季洁一滞,迅速从车里翻出地图,“一共13家,8家农商,2家工商,2家广厦还有一个建行。”
      坏了!“田蕊,赶快查查农商银行东城支行运钞车收取人民币箱的最后一站在哪?”
      电话那端很快有了消息,“查到了杨哥,北三环,和平里分理处。”

      杨震抓起对讲机,“老郑,赶快去北三环,王显仁要抢运钞车!”

      8月15日下午18时13分,运钞车同往常一样从东城支行出发,到各储蓄网点收取人民币箱,到达最后一个网点时,几名工作人员把装有大量现金的密码箱放进了运钞车里,银行东侧停放的一辆黑色尼桑轿车内突然冲出三个持枪蒙面男子,对着正要上车的押运员疯狂射击,随后提着三只密码箱钻进车内,消失的无影无踪。

      各高速路口立刻设卡拦截,追捕的警察投鼠忌器不敢贸然开枪,王显仁等人驾车一路向西疯狂逃窜。
      杨震油门几乎踩到底,“宝乐,报告你们的位置!”
      宝乐字节咬得极为短促,“建德桥,这伙劫匪看来要跑!杨哥,这附近我熟,不到五公里的位置有一个废弃的家具厂,一会我抄小路截住他们,应该能把他们逼到家具厂,那周围正在施工,只剩一条路能走,他们只要进去就别想出来了。”
      “不行宝乐,太危险。”杨震立刻否决了他这个方案,“劫匪又抢走了经警身上的两支微冲,绝对不能和他们正面冲突,你先挂着他们,等局里支援。”
      宝乐声音中带着些紧张的滞涩,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杨哥,这帮王八丧心病狂,已经打伤了2名行人,不能让他们再伤人了。”
      季洁眼眶发胀,好像有东西不上不下的噎在喉咙里,她望向杨震,在他身后,是飞快掠过的繁华的街巷和连绵的远山。

      白天喧闹的城市在夜里悄然沉寂下来,在夜色的笼罩下,面前的建筑多添了几分阴森和恐怖。一辆黑色的尼桑停在路边,车门大开,后备箱有几个撬开的钱箱和银行的公章,宝乐他们的车停在距厂房一百多米的树影处,四周寂静无声,只有皮鞋踩在地面上的轻响。
      杨震掏出配枪,熟练地拉动枪栓上膛,季洁见状准备跟上,猛然被扯了个趔趄。
      “你在这等增援。”
      季洁刚要反驳,工厂内突然传来一长一短两声枪响,宝乐还在里面!,季洁心脏骤然紧缩!杨震推了她一把,“这的位置不好找,去等增援,听话!”
      杨震和身旁的两名特警打了几个手势,几人借着厂房投下的阴影,悄悄抄了过去。

      静,太静了,刚刚的枪声仿佛只是他们精神紧张产生的幻觉,在黑暗的环境中,人的听觉尤为敏锐,杨震肌肉紧绷,仔细搜寻着可能存在的细微声响。路灯透过缝隙洒下微弱的光,远处地面上似乎躺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杨震从头冷到了脚,紧紧握住手中的枪。
      倏然间,密集的子弹雨点一样从身侧擦过,枪管爆闪的火光在黑暗中格外刺目,杨震被人大力扯了一把,子弹堪堪擦过手臂,带来一阵火辣辣的疼,几乎是同时,身后传来子弹没入血肉的声音,杨震来不及反应,对着枪声传来的方向连开三枪,一个身影应声而倒。
      杨震托住她栽倒下来的身体,身边不时有子弹穿过空气的锐鸣,他几乎是拖拽着把季洁拉到一处较为隐蔽的水泥墙后,快速失血让季洁眼前一阵阵发黑,她嘴唇哆嗦着,尽可能简短地说,“后门死了一个,他们应该,还有,还有两个人。”
      “好,我知道,别说话了。”杨震解下枪套扎住她腿上的血管,把她的枪重新塞进她冰冷潮湿的掌心,他用力抱了抱季洁,“别害怕,等着我!”

      杨震仔细分辨着枪声的方向,果断举枪射击,不远处立时传来痛苦的嚎叫,杨震利落的换下弹夹,下一瞬,世界骤然倒转。
      温热酸麻的感觉从腰部传来,迅速辐射至全身,像是在平静的湖面中投了颗石子,杨震觉得自己好像摔了一跤,身上没有力气,动不了,也不想动。他被一种奇异的愉悦感包围着,脑中放电影似的闪过一些零星的片段,幼时和朵朵卢杰玩闹的自己,刚刚踏入校园的自己,第一次穿上警服的自己…他像一个旁观者,随着这一幕幕闪念或喜或悲,他看见自己站在单元门前喊着什么,仿佛从一团乱线中理出了头绪,是季洁,对,自己好像问她要不要来家里吃饭,她说…她说什么来着……
      腰部突然灼烧起来,身上所有的热量好像都集中到这一个点,又好像有人用锤子把一根烧红的铁钎不断楔进身体深处,疼!疼!疼!钻心的疼,疼得喘不上气!杨震搜肠刮肚的咳嗽着想多吸进一点空气,反倒被什么东西糊了满脸,留下一股咸腥的气味浓郁的充塞着肺腑。在混乱的间隙中,他终于想起了季洁的话,她要自己去接她。
      杨震不记得他在哪,可能还在单元门前,视线中一片漆黑,他辨不清方向,甚至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睁着眼睛,只是固执的向季洁的方向望着。
      惊雷乍起,豆大的雨点争先恐后的从云层中坠落,有冰凉的水滴落在脸上,杨震脑中最后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下雨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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