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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释放 其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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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心点。几人交流着眼神。谁也不知道她有着什么打算,是谋划着什么逃跑的方式吗?毕竟他们也不是没有如此尝试过……水被小心翼翼地喂到她的嘴边,她小口嘬着,口唇莹润后轻轻说了声:“谢谢。”
并没有掀起什么波澜。在黑暗中浸没了的人们,显然不会为一点些微的光亮就乱了阵脚。她还是没有一丁点的自由。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消毒水味道在她的口鼻中愈来愈浓烈。
在一片雪白中混入了一点格格不入的黑。他凑得近了些,不知用了什么表情端详着面前的女孩,只能肯定漆黑的眼中不带一点笑意。
她抬起双眸对上那双阴鸷的眼。
“你好像有黑眼圈了。”她看着对面,目不转睛,“是最近没休息好吗?”
男人离开了她的视线。“哈……哈哈……”不知为何他笑了起来,“居然是这样的吗?我倒是明白了,确实不能怪他太心软啊……”
女孩没有接他的话茬。
男人也不期待着她能接话。他只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像是笃信着房间里的少女不会抓着他的把柄再做出什么反抗。
“你可真是个小姑娘呢,身心来说都是。要是我们的会计小姐见到你,恐怕会恶趣味地玩弄一番吧。”
琥珀色的瞳中流光转了转——女孩似乎是被吓到了。
“你放心,今天她没有这个机会了。”男人将声线放得和缓一些,“她不在这里,去外面了。在乎你的人看来很多的样子?”
林笙在头脑的眩晕和疼痛中清醒过来。
第一个注意到的是守在她旁边的男人。景平,她一下就认出来了,墨镜没有摘下来,加了件黑漆漆的斗篷——和她一样。双手撑着身体坐起来,她觉得有种恍惚般的不真实感。
“她……呢?”她听见自己喃喃地说。
“你感觉还好吗?”景平似乎刻意略过了她的问题。他走到离床铺几步远的地方,打开窗——林笙这时意识到这是一户普通人家的住宅。
“景先生,这是你家?”对方正在床头柜上放下一杯水。
“是的。”他看着那玻璃杯,很烫,但他不可能松开手。林笙已经下了床站在地板上——仍些微迷茫的神智让她有些踉跄。
“林小姐,不要光脚站在地上。”他似乎在说教。
林笙在环顾房间的配置。看上去并没有任何特别,浅色木制的家具环绕着四周,角落的柜子上放着一台电视,电视被雪白的布蒙着,布上面似乎落了些灰尘。
看来就是再平常不过的装修风格,除了正对着床的那面墙空荡荡的极为突兀。墙面的漆是乳白色的,似乎在正中央有几处雪白的斑痕,好似落网的飞鸟极力挣扎而割下的羽毛。
“你……您把我带到这里,是要?”她的理智慢慢回来了。
景平不像是坏人。她明白这个由直觉下的判断既冲动又不靠谱,可是,哪怕看看嘴唇的轮廓,它们温柔地安慰人,说“没事了不怕”的时候,会构成怎样的形状?林笙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思考。
“我想请你帮忙带个信物。”床头的抽屉被拉开,像早已排练好似的。
景平从里面拿出一个盒子。林笙探头望去,盒子被封得严严实实看不见里面。男人双手捧着它,仿佛那是一种珍贵的恩赐。
“不要问,更不要打开。”林笙还未开口并被阻止了。景平……看上去很郑重,就像在进行着某项仪式——配上悠长伤感音乐的仪式。
“给谁?”她接过盒子,将它放在手里摩挲。
“Daisy house的老板娘……你应该知道她吧。”
像是心里被什么东西击中一般,她抬头盯着他的眼睛——墨镜被几根手指扶住,微微离开了面部。
她还是看不见那人眼瞳的颜色。
对方温和而急切地催促着她赶快行动。不,等等,我这里还要……她说不出这个自作多情的理由。给她之后就离开吧,不用等着看她如何反应了。她感到自己正被锁链牵扯着节节败退。
最后注意到的是门边的垃圾桶。里面被填充到了半满,几颗药片没有逃过她的眼睛,似乎还有没拆封的药瓶子?过大的信息量,她也来不及细琢磨。这是她的家人提出的请求。她最后一次端详盒子时这样想。
特殊实验体A001,正重新被固定在实验台上接受洗礼。
穿黑衫的男人站在最面前盯着她。她的眼睛闭了下来,带着稀疏睫毛的眼帘盖住了那双琥珀。
她确实很会笼络人心,尽管她可能完全不懂人心。男人走到一旁看着几个面无表情的研究员将针管中的水排出。他当时这样说的,半开玩笑半试探地说,我们的后勤你还没见过吧?叫他出来看看你,也算是不枉了这一趟。“不用了。”黑暗中的声音纯洁又温和。
“不管我们见没见过,我都愿意和他成为朋友的。”
“你的朋友会想念你的。”他退到一旁以方便别人操作。“不用太害怕。”他感受到那双眼中的光芒投射到自己身上,“只是想看看你在疼痛刺激下的反应——好吧,会疼,叫的时候注意形象。”
针头进入女孩的皮肤,女孩似乎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做好心理准备吧。”男人用手势指挥着几个人员记录数据,“往好的方面想,至少我还会安慰你。会计小姐和文书小姐——我是不是说过一次了?她们出去了。”
药水被推了进去。准备好了,男人面无表情地望向床上被禁锢着的女孩,她的面部正因疼痛开始抽搐。
“不……不要怕……”
她的口中轻轻喃出。
“别怕呀……别哭。”身体似乎本能地想收缩,却被皮扣牢牢地拉住,“好了好了,不要害怕……我在呢。”
男人的脸色变了一下。他上前注视女孩的面孔。惨白惨白的,应该是被疼痛折磨所致,宛如石膏像,由眼眶涌出的两行情泪顺着面颊留下来,上面还留着淡淡的痕印。他又看着女孩的眼睛,琥珀中蓄满的,是痛苦吗?或许存在,但她只是呢喃着哄小孩子一般的话语。
“没事了……不怕……对就是这样,乖,我在呢……”
外面似乎在骚动。
是谁跑进来了吗?他问着给他通风报信的下属。柳敬希?他对着这个名字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女孩的自言自语似乎也停了一秒。不速之客并不让人愉快,但比起这个他们更忌惮逃亡者。外面的两位……他继续低头看着实验体的反应,——其他人早就乱作一团了。他不呵斥也不制止。
有人趁着这阵骚乱行动了。一个三十岁出头的年轻人,将身上的白大褂扯下——扣子崩断下来蹦蹦跳跳——扔在地板上。他受够了,一直以来他都在战战兢兢地忍受这份激进,前辈被杀害时他暗自流泪了一夜,直到今天他又望见那个无辜女孩的泪水。
他受不了了。马上离开这里,他想。
出逃的开始十分顺利。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跑着,直到被人拦住。是会计小姐。他说出了早已编好的理由。
“人事?他可真会折腾。”她为他下了一道赦免令,“可是,那个人已经进去里面了,你没必要跑出来吧?”
赶快跑!用自己的双腿跑!他开始拔腿狂奔。还好,还好,体力并没有消退,会计小姐没有追上来。他渐渐有些腿软了,萧瑟冰冷的秋风更是吹得他直发抖。他看到一个人影出现在他面前。
看清来人时,他笑了。
“原来是文书小姐,那我可以解释——文书小姐?!”
她似乎抬起了眼睛直视着他。
无星无月的夜晚中,他的声音被挤压成急速的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