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踪》猫**t

27、第二十一章

　　宋杰退出会议室并小心关上门，再转身，便发现众人均已作鸟兽散，早寻不见了半点人迹。宋杰一路漫不经心的走在空旷的走廊上，只顾低着头想事情，转过弯正准备上楼，突然隐约察觉眼前有个身形一晃，一惊之下，宋杰条件反射的收住脚步，差点与一人撞个满怀，抬眼，就看到萧咏倩正站在距离仅一拳之隔的最末一层台阶上，眼眸中还有着尚未褪去的惊恐未定。
　　萧咏倩显然也没有料到楼梯拐角处会突然冒出一个人，也被惊了一下，瞬间瞪大了眼眸，待看清来人，才又眯了眼，弯了眉，微微一笑的甜甜叫道：“小宋哥哥好。”
　　“萧妹妹？”宋杰也呵呵一笑，同时侧身退开了半步，“你哥这会儿正在会议室，嗯，有点事情。你不如先去我那里坐会儿，等——”
　　“我不是来找我哥的。”萧咏倩摆手打断道，眼眸中的笑意多了一丝诡秘。
　　宋杰略略一楞，随即又道：“弥弥这会儿也在会议室——”
　　“我也不是来找小肖哥哥的。”萧咏倩眨眨眼，弯弯的眉梢间又添了一份俏皮。“我今天就是专程来找小宋哥哥你的。”
　　“找我？”宋杰颇感惊讶的问，“什么事？”
　　萧咏倩点点头，脚尖轻点跳下台阶，站在宋杰的身侧，微歪着脑袋，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子乖巧，道：“想请小宋哥哥帮个忙。”
　　“帮忙？”宋杰更迷惑了。
　　萧咏倩摘下背包，小心翼翼的从里面掏出一个铁盒子，轻轻打开，然后伸手递给宋杰。
　　宋杰轻皱了眉，慢慢接过，略带不解的看着盒子中规整有序的几个透明的塑料封袋。
　　“这是什么？”宋杰用手指捏了一个盛装有黑色灰烬塑料封袋，夸张的凑到鼻尖处细看，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萧咏倩慧黠的一笑，上扬的唇角边又多了一层莫测：“我来找小宋哥哥帮忙，就是想知道这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

　　萧咏倩从刑警队出来时，细蒙蒙的小雨已经停了。湛蓝的天空如泉水洗过的青石，清澈的不染一丝杂质。虽已近中午，初晴的阳光却并不炙烈，只不温不火的将那令人感觉温暖的色彩轻柔的洒向大地，让朦胧沉闷了一日的万物都罩上了一层水润的光泽。萧咏倩背着手优哉游哉的走在大街上，早晨的小雨只润湿了地面，所以无需费神去留意避让蓄水的坑洼。清爽的空气中混着淡淡的青草与泥土特有芬芳，随着每一次呼吸吐纳，充斥满鼻腔，带给人一种通体的舒畅感。转过一条街，人渐渐多起来，周末的站前广场上人潮如织，两旁的店铺挂着万年不变的“清仓减价”招牌，流动商贩们推着小车，诱人的烤肠香与甘甜的玉米味融散在各个角落，挑逗着食客的味蕾。
　　萧咏倩正考虑着要不要将辰岚约出来逛街，就看到不远处一人闪身进了一间饮品店。虽然只在门关合的一瞬间，不及看清楚面容，但那人的身形却极似辰岚。萧咏倩脚步一滞，心中念叨了句：“该不会真的那样巧？”，随即快走几步也进了那间店。
　　店里人很多，几乎都是结伴出游的年轻人，或三五成群的围了一桌，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或结双成对，含情脉脉，相依相偎。萧咏倩站在门口，拿眼睛在人群中迅速寻了一遍，并没有看到辰岚，转身推门正欲离开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耳后传来。
　　“咏倩？”
　　萧咏倩闻声转身，看到辰岚正站在她身后，手上的水渍还没干。
　　“果然是你。”萧咏倩微笑，“你怎么在这里？”
　　“上午窝在宿舍要发霉，想找你出来逛街你又不在，我只好一个人出来瞎转了。”辰岚孩子气的撇撇嘴，又有些不满的追问了一句，“你这是去哪儿了？”
　　萧咏倩耸耸肩，打哈哈道：“有点事，呵呵。”
　　“小样儿，还保密！”辰岚曲指将手上残留的水弹向萧咏倩。“还真是巧，刚才在街上碰到了炎老师，这回儿又在这里遇到了你。”
　　辰岚拉了萧咏倩，也不理会后者大呼小叫的“手，水，凉！”，径直来到屋角的一张桌子前站定，向静坐桌旁的一人介绍道：“炎老师，这是计算机系的萧咏倩，这学期也选修了你的心理学课。”
　　炎云一身休闲装扮，浅蓝色开领毛衫配深色牛仔裤，在听到辰岚突然的介绍后先是微微一愣，继而将视线落向萧咏倩。
　　“炎老师好。”萧咏倩笑容可掬道，唇角弯弯的弧线中带了点羞涩，掺了分腼腆。
　　炎云将乌黑柔顺的秀发轻拢向耳后，微笑回道：“你好。”
　　“你们想喝什么？”辰岚问，然后拍拍胸脯一脸豪爽道，“我请客！”

　　辰岚再次离开去买饮料了。萧咏倩在炎云对面坐了下来。
　　“我昨天还听辰岚提起过你。”炎云最先开口道，笑容温润，语调柔和，“探险的‘小勇士’之一。”
　　萧咏倩“嘿嘿”一笑，微低了头，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尖。
　　“你怎么样？”炎云若有所思的看着萧咏倩，轻声问道。
　　萧咏倩略一怔愣，很快便明白过来炎云的所问之意，忙摆手道：“我没事，虽然当时挺突然的，四周黑漆漆的突然看到那个确实有点吓人，又是深更半夜的，也难怪辰岚会误当成是鬼火了。”
　　“只是我没想到辰岚所受的惊吓会那样严重。”萧咏倩有些懊恼道。
　　“听辰岚的说，你那晚从始至终都表现的很镇静。”炎云饶有兴致的看着萧咏倩，“看来果真如此。听说那晚同去的男生当时都被吓得落荒而逃了。像你这样有胆量的女生，倒也真不多见。”
　　萧咏倩又回想到了陆一鸣毫无形象夺路狂奔的样子，不禁低笑出声，“大概是因为陆一鸣跟辰岚一样，惊吓之中，都将那个错当成了真的鬼火。”
　　炎云微挑眉，有些意外道：“刚才那句的意思是，当时你并没有将那个当成鬼火？”
　　炎云单着意强调了“你”字。萧咏倩点点头，轻描淡写的回道：“颜色不一样。”
　　炎云诧异：“你见过真的鬼火？”
　　“不，我只是听说过。”萧咏倩忙摆手解释道，“上中学的时候老师跟我们提到过鬼火的产生原理，虽然具体记不很清楚了，但我知道鬼火的颜色该是浅蓝色的，而不是明黄色。另外温度也不对。我模糊记得老师曾说过，鬼火都是在夏天炎热的时候才会出现，而那天晚上的温度，虽说不上很冷，但也决到不了磷的燃点。”
　　炎云沉默不语的打量了萧咏倩片刻，眸沉似水的双瞳中掺了五分探寻，四分研究，还有一分说不清楚的深意。
　　“你真是一个特别的女孩，胆大心细，遇事冷静，又很聪慧。”炎云轻言细语的品评道，“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你竟还会有如此清晰缜密的逻辑推理，真令人意想不到。”
　　萧咏倩反倒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并不像炎老师你说的那样……嗯……勇敢。”萧咏倩说，双颊中也隐约染了几分羞涩。“我当时也确实被吓了一跳，只不过吓到我的不是鬼，而是人。”
　　“人？”炎云稍稍瞪大了眼睛，惊异道。
　　萧咏倩点点头，一本正经道：“我哥曾说过，比隐藏在黑暗之中的鬼魅更可怕的，是潜匿在人性阴暗面里的恶意。”
　　“你哥哥？”炎云轻蹙眉，淡淡沉吟之后，待要再开口时，却被辰岚明快清爽的声音打断了。
　　“你们在聊什么？”辰岚将托盘放到桌子中间，动作娴熟的将乌梅冰茶和柳橙汁分发到炎云和萧咏倩的面前，然后拿了自己的那杯低糖可乐，坐在了萧咏倩的旁边。
　　“在谈我哥。”
　　“你哥最近怎么样？”辰岚笑嘻嘻的凑近萧咏倩，问。“从上次一面之缘后，就再没见过你哥了。”
　　萧咏倩灵巧的绕开辰岚的言外之意，满脸堆笑的回道：“托您老记挂着，挺好的。”
　　辰岚立刻捏了拳头作势要打，萧咏倩连忙举手讨饶。炎云静静的坐在对面，也不言语，只抿嘴微笑的看着眼前打闹成一团的女孩们。
　　辰岚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收了手，转而正色道：“对了，学校那件案子调查的怎么样了？你哥抓到凶手了没有？”
　　“不知道。”萧咏倩耸耸肩，“在审判结果下来前，我哥从不会向我透露有关案件的任何线索，所以，我也懒得问。”
　　“案件？”炎云面露不解之色，额心处陡增了几道轻浅的纹路。
　　“炎老师不知道么？”辰岚转向炎云，简单解释道，“就是在学校里出租光盘的那个大胡子，不久前被人杀了，听说是被勒死的，尸体泡在河里好几天了才被发现。警察还专门跑到学校调查过呢。那天，咏倩的哥哥也来了。”
　　辰岚说着，又一脸陶醉状的回忆起了那段遥遥相见的“艳遇”。
　　“你哥哥是警察？”炎云颇感意外的问萧咏倩。
　　还没待萧咏倩回答，辰岚便抢先回道：“咏倩的哥哥是刑警队的队长。才30多岁，还很年轻的。”后一句显然是说给萧咏倩听的。
　　短暂的惊讶之后，炎云淡淡一笑，道：“这倒好理解了。”
　　“什么？”辰岚眨眨眼，迷惑不解的看向炎云。炎云却转向萧咏倩，在对上后者同样有些不明所以的视线之后，再次淡淡一笑，道：“难怪你哥会对人性中的黑暗有着那样深刻的认知——职业所致，平时耳闻眼见的必然多是‘恶意’的一面。其实事物都是有着两面性的，没有光明，又何所谓黑暗呢。没有纯粹的黑，也没有绝对的白，是明是暗，都仅在一念之间。”
　　萧咏倩点头，“我哥哥也曾说过类似的。我哥说，人生来就是黑暗与光明的结合体，理性与社会认知的约束只会像道闸门，将黑暗牢牢禁锢，而不会消融。而邪欲贪念则会不停的蛀蚀那道闸门。好人与坏人的区别，就在于这种平衡的维系。如何坚守与围固那道闸门是个人的问题。但如果闸门不够牢固，而邪念又足够强大，那黑暗便会破闸而出，慢慢吞噬掉理智与约束的制约，人就会做坏事。而法律的作用，就是进一步的牢固闸门或者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力修补那些被破坏掉的部分。”
　　“喂喂喂，打住！”辰岚突然伸长双臂，横`插在萧咏倩和`炎云中间摆了个暂停的手势，“你们究竟在说什么啊？什么人性啊，光明黑暗的，能不能换个轻松点的，重点是找个我能听懂的问题讨论？Ok？”
　　看到辰岚摆出一脸严肃认真的苦恼状，萧咏倩和炎云不禁相视而笑。辰岚噘噘嘴，佯装不满的在一旁闷闷的喝可乐。

　　临近正午时分，辰岚又提出来要请炎云吃午饭作为答谢，被后者婉言谢绝了。
　　道别时，炎云又言情真切的叮嘱了辰岚几句。
　　“以后不要再勉强自己了，做事前也要量力而行。”炎云说，不轻不重的声音虽然平淡，却带着一种如水的温和，“记住，除了你，谁都不能逼你做任何事。”
　　辰岚诚挚的点点头，感激道：“这次的事，真的多谢你了，炎老师。”
　　“以后再遇到什么问题或者有什么烦恼都可以来找我。”炎云淡淡一笑，温润的眼眸中掺了点点狡黠的光晕，又轻声细语的补充了一句：“当然，恋爱问题也行。”
　　辰岚突然像个情窦初开的羞涩少女，笑容腼腆的小声回了句：“好的。”
　　萧咏倩眨眨眼，带了几份狡黠的说：“炎老师，我现在就有个问题，想请教你。”
　　“什么问题？”炎云微侧身，笑容温柔和煦的看向萧咏倩。
　　“炎老师为什么一直没有结婚呢？”
　　炎云显然没有料到萧咏倩会问那个，愣了一下，才微笑着回道：“因为一直没有碰上我的right man。”
　　萧咏倩歪歪脑袋，笑眯眯道：“我哥哥也是。”
　　炎云又是一愣，仍旧微笑，却没有再说什么。
　　三人在饮品店门口分了手。
　　辰岚用手肘捣捣萧咏倩：“喂，你刚才那样问很失礼啊。”
　　“是么？”萧咏倩微笑回道，语调却是十足的不以为然。
　　辰岚眯眼，“你这丫头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我觉得炎老师跟我哥挺合的来的，”萧咏倩微眯了眼，若有所思的说，“年龄上，也合适。”
　　“什么合得来？”辰岚惊跳，“他们根本连面都没见过呢，我说大小姐，你不要乱点鸳鸯谱好不好。”
　　“我觉得挺靠谱的。”
　　正午明媚的阳光下，萧咏倩眉眼弯弯，笑得像只心满意足的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