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不为例》未泊舟

2、下次我陪你一起迟到

　　太阳东升西落，今天也照旧。可是这时的阳光好像温柔了，并不刺眼。天空中几朵零零散散的云朵都被夕阳镀上了一层金边儿。微风拂过树梢，蝉鸣不断。
　　林霁背着沉重的书包推开家门，果然，等待着她的又是脏乱的桌面和堆满垃圾的地面。她将沙发上的杂物推开，勉强挤出一个地方用来放书包。当然，她已经习惯了。
　　她弯下腰将地上的玻璃瓶收好放到垃圾桶里，桌上啥都有，吃剩的饭菜散发出一阵恶臭，实在令人作呕。麻将子儿也散落了一地，其中还夹杂着一些玻璃渣子。
　　她皱起眉，心里顿时泛出一阵恶心，胃里也在翻江倒海。
　　身后的门突然猛的关上，林霁没有回头，尽管被那一瞬间吓到发抖，却仍然没有作声。她知道是妈妈回来了。
　　只见身后的女人将公文包直接甩到沙发上，随机翘起二郎腿悠闲地喝起了酒。
　　全然没有与林霁对话的样子。
　　林霁好像也习惯了，一直默不作声。
　　她看着这栋空荡荡的房子，装修华丽，却没有一丝人情味。肃静得令人的心也冰冰凉。
　　“妈妈，今天学校下班这么早吗？”
　　“嗯，”
　　“妈妈，爸爸什么时候回家？”
　　“不要跟我提他！”
　　妈妈愤怒的把公文包砸向林霁。
　　“妈妈，我先回房间学习了，”
　　“……”
　　“等等”
　　“怎么了妈妈？”
　　“周末收拾一下你的东西，告诉你姑父家住。”
　　“为什么？”
　　“小孩子哪有这么多为什么，我们让你去你就去！”
　　“不，我不去！”
　　“我不去！”
　　林霁只觉得一阵晕眩，一记耳光直落到林霁脸颊，她将手覆上脸颊，冰冷的手碰到脸颊时又下意识地缩回来了，自己的脸侧已经微微肿起。
　　头越来越晕，她轻喃了一声
　　“妈妈”
　　却只见眼前的人径直走向家门……
　　传入耳朵一句毫无温度的：
　　“我不是你妈，别叫我妈！等我和林伟岳离婚后你和我就没有关系了！”
　　“什么！”
　　“离婚？”
　　“不，你们不要离婚，不要……”
　　她踉跄着回到房间，蜷缩在床上，她的脑子里彻底空白。
　　妈妈，你不是说过会好好爱我，好好疼我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慢慢醒来，她醒来后第一时间看时间。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她迟到了，迟到了二十分钟，她大脑短路了，因为她之前从未迟到过。她着急忙慌地洗漱好，然后跑向学校。
　　来到教室门口时，她犹豫了，是班主任的课。
　　要不要进去呢？
　　这时，年级长的声音从走廊传来，如果被她看到的话肯定会扣除班级量化分。那样的话对谁都不好，于是她便走向了教室。
　　“报告！”
　　班主任曹老师狐疑地看着林霁，说了句：“迟到了这么久，站教室门口去，放学之前五百字检讨写来给我！”
　　林霁乖巧地点头，于是便走到教室门口去站着。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睡过头，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犹豫到底进不进教室。
　　她看向窗外，此时天刚刚亮。
　　小鸟在半空中滑翔，风微微吹拂，划过枝梢，那“沙沙沙”的响声仿佛是动听的乐章。林霁看的渐渐入了神。突然，一道高大的影子遮住了自己的视线，乍一看。
　　哦，原来是肖浩楠。
　　“小土豆，你今天怎么迟到了？”
　　林霁懒得理他，本来心情就不好。
　　“睡过头了吗？”他突然低下头靠近林霁。
　　骤然，林霁仿佛被一阵淡淡的茉莉花香包围住。
　　林霁定住了，才发现，今天他格外的好看，眼睛大大的，很深邃。
　　林霁眨巴着眼睛问：“你咋出来了？”
　　“我打扰课堂纪律就被老曹请出来了！”说着还伸了个懒腰，好像这件事根本就不严重，好像和玩一样。
　　“我问你呢，你去干嘛了？迟到了这么久！”他眼带笑意，林霁分不清他的嘲笑还是微笑。
　　“我昨晚没有睡好，然后今早上睡过头了……”
　　“失眠了吗？”
　　“比失眠更可怕！”
　　“没事，以后想迟到了吱一声，我陪你一起迟到，”
　　“啊？”
　　“你有没有看到窗外的那两棵银杏？”
　　林霁双手插着兜，书包抵在墙壁上：
　　“咋了？”
　　“像不像我俩，矮的那棵是你，高的那棵是我，它俩也在罚站，哈哈哈”
　　“不像”
　　人们总说开心的时候总觉得时间过得很快，就像在那些彻夜难眠的夜晚，林霁的心里一次又一次向上帝哭诉。她并不明白为什么妈妈不爱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如此悲观……
　　或许真的像肖浩楠说的一样：
　　“错的不是她，而是认为她错了的人……”

　　这时，走廊里吹来一阵风，将阳光也吹进了走廊，地面上铺满黄斑。届时，只听闻四周充斥着书声琅琅，少年们的声音随参差不齐，却共同喊出了少年应有的模样！
　　林霁和肖浩楠两人并肩站着，林霁突然苦笑着问道：“你怎么这么高啊！”肖浩楠抿抿嘴，嗤笑道：“也没有多高啊，也就比你高个二十多厘米罢了~”
　　林霁翻了个白眼，无奈的说：“大哥，我有一米六七的，在女生当中算高的了！”
　　“哦？这么矮也算高了吗？”
　　“你怎么这么臭屁啊肖浩楠？”
　　“我哪里臭屁了？……你看，整个走廊只有我俩站着，可怜死了对吧？”
　　“不然呢，你干嘛要扰乱秩序啊，平时也没见你这么吵闹啊？今天怎么有点反常呢？”
　　肖浩楠的心咯噔一下，随即便说道：“害，哪里反常嘛？我…我平时都这样的，只是你没有注意罢了！”
　　林霁不相信的抬头问道，“真的吗？你确定吗？”
　　肖浩楠说，“当然了，你平时不注意我就算了，你竟然还不相信我。”
　　林霁调侃道：“臭屁精！”
　　“对了肖浩楠，你昨天鼻子怎么流那么多血啊？”
　　“哎哟，江湖上的事情少打听，知道了对你我都不好。”
　　“你不是说是和二羔子打闹时撞到了吗，怎么又成了江湖上的事了？”
　　“我说是就是吗？那我说你是小土豆你怎么不承认呢？嚯哈哈哈哈哈”
　　可是林霁的心里对自己还是有点认知的，她知道自己在肖浩楠眼中是小土豆是正常的，也并没有真正生气过。
　　林霁一直在沉默，过了不知道多久她抬起头来发现肖浩楠正盯着自己笑，她也跟着笑了笑。她说：“我昨晚做了一个梦，很恐怖。”
　　肖浩楠问到：“你梦到了什么？”
　　“我梦到了我的母亲离开了我，有好多好多人联合起来想要害我，然后他们把我推进了河里，我一直在挣扎，但是水中仿佛有怪物一样，无论我怎么游都游不上去，慢慢的我就沉下去了，然后…”
　　说到这里时林霁想到了昨晚和妈妈的争吵，然后哽咽了起来。
　　肖浩楠皱起了眉头，他抚摸着林霁的肩头，
　　“呀，好好的怎么还给自己说哭了呢？”
　　“肖浩楠，我怕……我很怕，”
　　“你怕什么？”肖浩楠温柔的询问让林霁更加难受。
　　“我怕他们离婚…然后不要我了”
　　显而易见，肖浩楠知道“他们”是谁，他并不觉得很惊奇，反而用一种很成熟稳重的语气说：“大人的世界很复杂，有很多东西都是我们没有办法改变的，我们如果一直生活再过去的话什么时候才能成长呢？对吧，看开点！”
　　林霁捂着脸抽泣，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他越是安慰她，她就越是想哭，但她又怕肖浩楠觉得自己烦。
　　“土豆啊，以后你有什么不懂的题都可以去我家问我，随时都可以，想我了也可以随时去找我。”
　　林霁轻推了一下肖浩楠，“我才不会去找你呢”
　　结果肖浩楠立即双手捂住林霁推的地方，说到：“你推疼我了，赔钱啊~”
　　林霁立马揣着手无辜地说道：“不要碰瓷！”
　　“叮铃铃，叮铃铃同学们，下课时间到了………”
　　别班同学们都从教室里踊跃出来，二人也不敢走动，也一直就在原地站着。
　　这时，D班的那位帅哥突然来了，他乖乖的穿着校服，两颗扣子全都解开了，漏出白嫩的锁骨。他手中拿着一沓练习本，往教师办公室走，不用猜也知道他是去交作业。
　　他从教室门口路过的时候刚好见到这两人，便与林霁打了个招呼就走进了办公室，林霁就这样呆呆的看着他。
　　肖浩楠也注意到了她的小眼神，于是便用肩膀撞了一下，不解地询问他俩是否认识，于是林霁就把他俩相识的过程都与肖浩楠说了，还表明自己并不知道对方的名字。肖浩楠一直都在“哦”“哦”“哦”
　　“你很想认识他吗？我看你刚才看他的眼神都冒光了。”
　　“不是，我只是觉得他长得很帅，嘻嘻”
　　过了一会儿，男孩出来了，他过林霁旁边时朝着肖浩楠笑了笑：“哥，今晚台球厅会面？行不？”
　　“好啊。”
　　林霁崇拜地望着肖浩楠，眼里仿佛有星星般。呆呆的问：“你认识这个帅哥吗？”
　　肖浩楠不以为然地回答道：“对啊，我认识他，而且他也认识我。怎么了吗？”
　　林霁当然不能说出自己的心声：这个帅哥好帅啊！
　　所以也淡淡一笑：“没怎么，就是觉得挺巧的，”
　　肖浩楠说：“真的吗，我倒是不觉得巧。都一个年级的，认识不是挺正常的吗，”
　　林霁闷声点了点头。
　　就在肖浩楠想继续唠叨的时候，他们班教室门终于开了，同学们三三两两地出来。最后走出来的是班主任老曹，老曹看起来也不是很生气，他径直往办公室走，眼皮都不抬一下，“林霁，跟着我进来！”
　　林霁赶紧跟上老曹的脚步，肖浩楠立马也跟上林霁，这时，老曹突然喊话道：“肖浩楠不用跟着来了，你在外面等我，马上找你谈话。”
　　肖浩楠无奈的折返了回去，他无聊的四处张望，看着太阳越来越亮，看着窗外的小鸟越飞越高，看着走廊上的同学又纷纷回了教室，看着隔壁班教室墙壁上钟表的秒针转了一圈又一圈。怎么还不叫我进去谈话啊？
　　他悄咪咪的趴在办公室门口偷听，里面的声音很小，说话声也断断续续的，
　　“你这个家庭情况是你没有办法改变的，知道吗林霁？”
　　“嗯，知道，老师”
　　“我知道你很懂事，所以你现在能做的只有好好读书了，不管——到时候……你妈妈给不给你转学，咱都要好好读书，明白吗？”
　　“老师，我不想转学。”
　　“嗯，我知道，到现在你要明白，不管转不转学，你都要好好读书，争取考上一个好大学，明白吗？”
　　“嗯，明白。”
　　“你妈妈这边我们也会尽量劝解，都还有一年就要高考了，你说说这，她又在整些什么幺蛾子出来啊！不过你也不要被影响心态，该学的咱还是要学！老师很看好你啊，”
　　声音戛然而止，肖浩楠仿佛还听到了林霁抽泣的声音，但那个声音很细微，小到几乎听不见。于是他立马回到自己站着的位置，林霁出办公室了，她眼睛还微微发红，脸颊还挂着半干的泪水。她吸了一口气，目光却还是停留在教室前门，没有看过肖浩楠一眼。她说：“老师叫你进去。”
　　肖浩楠问她是不是哭鼻子了，得到的却是否认。没办法，他知道以她的脾气是不可能承认自己哭了的。
　　他这才敲响了办公室的门，恭恭敬敬地喊了声报告。
　　办公室里的肖浩楠。低着头，一副乖宝宝的样子，他比老曹高出一个头，眼神稍一往上抬就能看到老曹那光秃秃的脑袋，这让肖浩楠憋不住笑，笑出了声，老曹立马训斥：“肖浩楠啊肖浩楠，怎么我在这骂着你了还一点也不正经啊！”
　　肖浩楠只好立马道歉，同时心里想着别的事情，本来已经不怎么想笑了，结果老曹弯头去饮水机接水时又露出光溜溜的脑袋，肖浩楠又忍不住了。
　　不出所料，他又被骂了，没有办法，笑点低就只好认命呗！
　　好在老曹性格好，不是属于太严厉的那类老师，他也很快就被放出去了。
　　来到教室的肖浩楠仿佛劫后余生，庆幸自己只失礼了两次，又懊悔自己对老师的失礼。总之心情还是很复杂的，但他往自己座位上走的时候不忘看林霁的眼睛，见她不再哭了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但心里又说着：“林霁啊，你可真是个小哭包，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