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男朋友们》东东堂

28、第二十八话：我企盼的新生活

　　“你想让我大半夜地把你赶出门让你沦落街头是吧？”
　　不愧是鹰儿！现在我也只有对他才敢这么放心地说出这句话。“你这种才算是正常人的反应吧？那几个人算怎么回事啊？干嘛把我搞得好想是什么万人迷一样非要我不可啊。就像是受到了什么诅咒一样。”
　　“总之现在过去的都过去了，你还是尽早安排好接下来的事吧。首先得找个住的地方，然后开始新的生活。”
　　我本有很多的时间来安排这些事，但却因为懦弱和优柔寡断错过了时机。“在找到房子前我能住这里吗？”
　　“当然不行！我跟你说了很多回了吧？我又不是一个人住。而且就算一个人住你会耽误到我找对象的。”
　　这种随时能保持冷静的劲儿也挺可怕的，就算安慰我下骗我的话都不能说吗？
　　“先回家住吧，你不是杭州人嘛？干嘛不回自己家住？”
　　“我……不喜欢回家住。”
　　“可都到这番境地了你还有什么选择？我也不想和父母住一起，像我们这种人心里有太多的秘密，都是没法和父母分享的事。但父母终究是父母，当我们走投无路的时候，当我们不知所措的时候，他们是这个世上为数不多可以陪伴在我们身边的人。这是我最近最大的感受。”
　　“可我们的境遇又不一样，你父母就只有你一人，我父母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儿子。”

　　虽然对男人的态度一样，但其实我心里也知道我们并不是同一类人。鹰儿虽然长得柔弱，但内心是个坚强的男人。和我把男人都当作交往或可能交往的对象来看待不同，鹰儿只是不那么在乎对方的性别。他只是单纯地觉得只要真心相爱，既然都不用在意对方的地位，金钱，年龄，为什么还要在乎单单的性别呢？只是相信真爱的他，却到现在为止只遇到过一次他的爱情，偏偏那位真爱还在这么年轻的年纪离他而去了。
　　而我则像朱力描述的一样，是个单单纯纯的死同性恋，是个没法和长得帅的男孩子做单纯的好朋友的同性恋。
　　人是为什么变得喜欢同性的呢？学术界有不同的说法，可我倒是更愿意相信后天的说法。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与众不同是在上学之后，我们这一代都是独生子，全班唯独只有我有一个兄弟。
　　我的父母和其他父母不同，和工人医生教师之类的职业比起来，小商贩在那个时代并不是什么高贵的职业。从农民刚转为居民的父亲也保留了农村人多子多福的传统观念，在有了一个我哥哥还不满足的情况下生下了我。但同时浓厚的长子观念，让我这个次子在生活中受不到重视。很多男孩子长大后渴求被自己更为强壮更为强势的人所爱，童年应该也和我差不多吧？虽然大家的境遇各不相同，但我认识的不少小受都是这样，从小就没得到足够的爱，所以长大更渴望依靠。
　　我也是在长大后才慢慢经历疗愈自我的过程，Brave to be gay。这个世纪轰轰烈烈直面自己的运动不断鼓励我，让我重新培养起坚强的性格。这让我渐渐从软弱的阴影中逐渐走出来，鹰儿也给我带来了不少的影响。虽然喜欢男人，虽然自认为是受，但我们也是男人。男人该有的坚强不是表现在强壮的肌肉和粗俗的生活，而是内心的坚强。潜移默化之下，我就成为了这样一个性格随性的人。只是这会儿就像鹰儿说的，我的道路好像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偏移，我拥有的性格并不是随性而是任性。我不甘别人的压迫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结果也并不是大胆，真正惹出了这些事后却不敢承担只是一副懦弱的模样。

　　离期末考试还有几天的时间，看来朱力的调职在这个学期结束前是不能有结果了。我乖乖听鹰儿的话回到了自己的家里过夜。对一个一直在外，过年都不愿多呆上几天的儿子忽然回家住了这件事，父母竟意外地没有任何反应。这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这倒是像被鹰儿说中了，家在这种时候倒是成了留给我的最后港湾。
　　朱阳在连续发了几天小作文后，终于在期末考试要带来的那天没了声响。这有点像是我想要的结果，但猛然间没有收到他信息，心却又犯贱觉得有点落寞。说实在的他也不是什么坏男人，只是好到把我的坏变得太过凸显。
　　朱力虽然还坐在我边上的位置，但上班时都见不到几次人。主科老师都忙于自己的期末考试顾不得他一个体育老师，期末社团和副科也不可能有太多的事要忙，我也知道他是在刻意避开我。这么听话的事发生在他身上有点不符我的印象，但也因此加重了我心里的愧疚感。
　　不过只要熬过这阵子就好，熬过去了我就能开始新的生活。

　　【叮咚——】就在期末考试开始前我打算把手机调到静音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一声。这铃声有些尴尬，好在学生们应该不知道这个软件的铃声吧？
　　虽然也会好奇身边有什么样的同类，但自从出了陈京的事后我就在这个同类软件里设置了隐身。除了以前互粉的圈内好友外，其他人应该看不到我的信息。但给我发送消息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头像。
　　【你是谁？】毕竟监考这种事太过无聊，百无聊赖之中我还是忍不住拿出了手机来玩。
　　【就是……偶然遇见了。】
　　【别瞎说了，我一直都是隐身状态。看附近的人和主页都找不到我的，只有专门通过账号才能在这里找到我。】
　　【好吧，被你发现了。你朋友给我的账号。】
　　【朋友？哪个朋友？】我平时都没对身边人出柜过，知道我身份的也就这么几个人。
　　【就你那个好朋友。】
　　【天无泽言？】我翻了下我的好友列表，第一个就见到了吴鹰的网名。
　　【嗯，就是那个朋友】
　　喂！不愧是我的鹰儿，虽然那晚上把我骂得狗血淋头，但我知道他的心还是向着我的。我一说必须得开始新的恋情，他就给我找好男人了。
　　【看看你的照片。】
　　【这么快吗？你们Gay交往进展都是这么快的吗？】
　　瞧这小子说的，什么叫我们Gay——啊～原来是刚进圈的小雏菊啊。我们鹰儿果然想得周到。果然现实生活里那些Gay私生活太混乱了吧？所以习惯了我的才会容易奉献出自己的身体。现在我该交往的就该是这种刚踏进圈子的人，至少他们会像正常人一样慢慢来。鹰儿的爱情观不也是这样正常吗？既然是他给我推荐的人，绝对不会像我之前那些烂桃花一样不靠谱的。
　　可是——【至少得让我知道你长什么样吧？而且你都不知道我长什么样就来找我搭讪了吗？】不然以后见面发现对方不是互相喜欢的菜，这么久不就白聊了？这一次我可要学鹰儿那样不那么轻易沦陷了！一定要接触一段时间再见面，见面相处上一段时间再本垒打，绝对不能再吃快餐了。来得快的爱情总是去得也那么快。
　　【我知道你长什么样，是我喜欢的长相。】
　　诶？是鹰儿给他看的吧？这家伙真是！都不和我打声招呼就把我照片给别人了。不过他可不是随便会给人做介绍的人，能让他做到这程度的话，应该是能让他感觉满意的人吧？
　　【那万一你不是我喜欢的长相怎么办？】
　　【放心，我也一定是你会喜欢的长相。不过，长相真的这么重要吗？Gay真的都是颜值派吗？】
　　【Gay是不是都这样我不知道，我是这样。长得不好看的话以后每天面对着一张臭脸肯定喜欢不起来吧？】
　　【可是是人都会老吧？再帅的脸老了以后也会变得不好看吧？到时候怎么办？】
　　【说的也是。】都想到这个了，看来是真的想要和我长久相处呢。我现在确实是差一个这样的对象。
　　【你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和前男友分手的吗？因为他变老变丑了。】
　　【这倒不是。】
　　【那是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就是不知为何某天醒来忽然就觉得厌倦了。他是个很没趣的人，不是工作就是在家里玩游戏，我们两个人到最后就算是呆在一起，一天都没能说上几句话。就算是说了话也进不了对方的耳朵，该做的照样做，该错的照样错。不过现在想想也不过是因为我的任性，生活不就是这样的吗？又不是电影电视，哪有这么多的浪漫。】
　　【所以你后悔和他分手吗？】
　　【后悔有什么用？我已经回不去了。我现在只希望过去的那些事都不要再来烦我，让我可以重新开始一段新生活。】
　　【又不是回不到过去。】
　　【回不去的，我做了太多错事了。说起来有点复杂，你也不一定能理解得了。】看着手机屏幕上越来越长的对话框，我才回过神来自己发了这么多的信息。在网上对一个名字长相都不知道的人说太多关于自己的事可不是什么好事，我也听说过不少杀d猪d盘和变态的事，【说说你吧，怎么听起来你像是刚进圈子的样子？还是处男吗？】
　　【Gay也算是一个圈子吗？我也不算严格的Gay，只是以前交过一个男朋友。我只是觉得喜欢男人和喜欢女人都一样，算是双性恋吧？所以平时生活里也没有刻意去找什么Gay朋友之类的，所以对你们的世界还不了解，现在想多了解一些。】
　　哦～果然是朵小雏菊呢！这爱情观也和鹰儿一模一样。不过【你应该不是学生吧？】
　　【我三十多岁了，不过因为是个无聊的人，所以没什么人喜欢我。对喜欢不喜欢这类事也不够上心，就这样糊涂得混到了现在。】
　　那就是个鹰儿Plus呢，好好发展的话会成为我现在合适的对象吧？
　　就在我想着是不是该打些勾引人的话时，教室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滋滋声。我看到朱力站在门口，这眼神是什么意思？叫我出去吗？
　　我正想着正考试呢这家伙搞什么啊，他背后就站上了年纪组长。汤老师忽然而来的凶狠视线吓了我一大跳，捧在手里的手机不知怎么的就飞了出去。
　　“别做影响学生考试发挥的事。”她瞪大的眼睛里，似乎对我说了千万句批评的话。但好在这是在考场里，我不用直接听那些骂声，小心地收起了手机后正襟危立。迎接完她的巡视后终于能松口气了，但也不敢再拿出手机来和他闲聊。
　　虽然有看到学生们憋不住的笑容，但好在我没觉得那是嘲笑。或许是我太信任鹰儿了，总觉得凡是他介绍的人也靠谱。这一次，我一定要找个普通人谈场普通的恋爱，开始我的新生活。
　　既然是他介绍的话，他应该知道那个人长啥样吧？总觉得对他越来越好奇了，不过这次可不能操之过急，不然激情来得越快退得也越快，很快会重蹈覆辙的。
　　“你心情不错呢？”
　　考试结束后耳边响了朱力的声音，这还是我给他发完那条信息后第一次主动和我说话呢。毕竟是坐在一起的同事，日常不可能不接触。可我都有些不知道他是怎么忍的，就算是工作上不得不有的接触也不至于做到这种程度吧？
　　“就……这样。”
　　不过也是，我好像表现得太过明显了吧？因为一切都和想的一样，事情发展得太过顺利了一些。他已经好久没有这么盯着我看了，而且一旦盯上了好像就不会放开的模样。
　　这视线也太让人在意了吧？被盯得受不了的我只好问：“怎么了吗？”
　　“你心情好不容易好了些……我好像不应该在这种时候说这种事的…… ”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优柔寡断了？有什么话直说不就好了？”
　　“我的调职申请没有通过。我也没想到调到这里的时候我爸帮我和校长打了招呼，校长似乎是为了让我长期留在这里所以把档案编制之类的都给我搞定了。放完寒假秦老师的产假就结束了，但校长让我下学期帮忙带田径队所以一定要我留在这里……”
　　“哦～虽然说不上好事但也不是坏事吧？”
　　“你觉得没关系吗？”
　　“有什么关系？你能为我做这种事我已经很感谢了。而且那个时候不是正好在那个情绪上嘛，现在心情有些平复了倒也觉得没什么。工作之类的事也是无可奈何吧？总不能为了我的任性把你的事业都毁了。”
　　“可你不觉得不得不见到我会心烦吗？ ”
　　“嗯，当然心烦了。但你说的也没错，我们也是不得不在一起坐的同事，日后也不是一定要撕破脸。至于那一晚……你不是也说了嘛，时代都开放到这样了，喜欢男人这种事都变得没什么了，就算做了那种事也不是就说一定要做情侣。”虽然这种事确实有点尴尬，我也不是能完全接受这种开放的观念。但事已至此，还是得找到以后相处的方法。更何况这件事说到底也不是他的错，他也没有强迫我，我也没有反抗。本就应该是我果断地拒绝的，就因为那个当下的一点激情做了错事。
　　“那你现在是什么打算？我前几天在校门口见到朱阳了，他说你也和他提了分手后就不再理他。都是我不好，一时没控制住做了那种事。我已经和朱阳说清楚我和你只是朋友关系了。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也可以做点什么帮你和朱阳复合的。”
　　“千万不要！我和他分手并不是因为你。”
　　“真的？”
　　“我也和你说过我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吧？说实话，过了这么多年再遇到他虽然怀念那个时候的感觉，但心里也总怀着不安感。他也不是不愿意和我建立确定的关系，只是我个人对此一直犹豫不决。这两天我算是想明白了，和他重逢的那一刻开始我心里就有一种莫名的不安感。不管我们两个做了什么，要做什么，那种不安感一直都藏在我心里。虽然我还没想明白这种不安感究竟出自哪里，但只要这种感觉不消除我们两个就不可能真正地在一起。或许时间久了，我们也不再是时候可以依靠父母不用考虑未来的学生了……总之我们两个都已经变了，这样的我们是不可能再在一起的。至于那种感觉，反倒很可能只是出于对过去的怀念。”
　　其实这两天也没想得那么通透，但把这些说出口后好像又有种理顺了的感觉。但是，他这又是什么表情？
　　“不愧是语文老师呢！说话就是不一样。”
　　“你听懂我说的了吗？”我自己都不是很懂。
　　“其实……没有。”
　　我就知道，这表情不就是课堂上那些发奋图强想要认真学习但又半点理解能力都没有的男学生吗？
　　”可我好像又听懂了什么。“
　　”什么？“
　　“如果我们两个相见不是在这么尴尬的时候，如果我们两个都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过去，如果你现在单身，我也是单身。我们在那样的情况下相遇，会变得有可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