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男朋友们》东东堂

10、第十话爱勋篇：我自疑的不确幸

　　“既然是第一次演戏，可以选个好点的剧本吗？”考虑许久后，我终于还是决定说出这句话。
　　“那些真正追求艺术的好导演的戏你不也去试镜过了吗？”不知道经纪人西哥这种说话是委婉还是直截了当，“这部电视剧投资很大，给你的价格也很不错了，你现在不正是有价无市人气要跌落的时候吗？”
　　“这种无脑剧本好像……”
　　“放心，会火的。这部剧的宣发费用是这个数，另外有名的电视台和视频网站都已经买下剧了，只要播了就不会不火的。”他说，“勋啊，以你的水平，要是真的想进入演员界，从这部剧开始最好不过了。”
　　就在我还犹豫的时候，手机响起了一个简短的铃声。屏幕上是我的贤儿发来的信息：【饭？】
　　要说我们最近两个人的关系，是老夫老妻吗？毕竟已经在一起一年多了，该做的事情也都经历了，交流也只要这一个字就能懂了。
　　【朋友给我寄了好多新鲜的海鲜，我会做好等你回来的哦。】
　　【老实呆着，我回来做。】
　　果然是我的贤儿，贤惠得一逼，都舍不得我动一下手呢。
　　“勋！喂！李爱勋！”西哥打断了我问道。
　　“怎么了？”
　　“所以你觉得怎么样？觉得好就签下来吧。”
　　虽然剧情有点幼稚，可这男主角的人设还是挺帅的。这种高冷的霸道总裁不正是我家贤儿喜欢的吗？他要是追上这部剧的话就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处处嫌弃我了。
　　“让对方拟合同吧，拟好了尽快约时间签了。”
　　“好！放心吧，剧组那边和舆论那边我都会搞定的，你只要好好享受演戏就好。”
　　西哥是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把我从韩国捡回国内的经纪人，就像我亲哥一样。当我终于答应这事后，他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如果没什么别的事的话我先回家了。”
　　“嗯，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今天我自己回家。”我知道他之后还要去和导演组谈这部戏的事，所以今天特意开了小车出来。
　　“反正也是顺路过去，我送你过去。”
　　“不用，我自己回去就好。”
　　说着我就从他包里掏出了车钥匙走出了办公室，时间这么早，还可以顺路去接个贤儿。
　　西哥是亲人之外我最亲近的人，我对他来说不该有什么秘密，现在唯一的秘密就是我的贤儿，我怕自己的秘密一旦被他知道，就会带来不可抵挡的风雨。

　　两年前的那个冬天，雪像是鹅毛一般落下的那个午后，他是来机场接我的唯一一个粉丝。如果没有他倒是还好，可偏偏是那么一个人让我觉得自己愈加凄凉。原本打算晚上去公司练舞的，结果因为这份悲凉而成了酒后乱性。
　　不过如果是因为那一次后不得不负责才和贤儿交往的话一定只是表面的说辞。他在我们的粉丝群体里一直特立独行，这种特立独行让站在舞台上的我很容易就关注到他。本身长相就甜得跟个女孩似的，性格又可爱得很，让人不喜欢他都很难。
　　正因为这样，他之前做私生粉被工作人员抓到的时候，我也没法像对其他人那样对他产生一丝讨厌的情绪。那个酒后的夜晚，并不是让我喜欢上他的契机，而是让我发现自己已经喜欢上他了的契机。
　　自那之后，对他的喜欢就更是膨胀得一发不可收拾。
　　要说贤儿是我的另一个贵人也并不为过。多亏了他的支持，才让我在最艰难的时候也没有放弃唱歌的事业。而要不是后来他支持我回国发展，我更是没法达到今天的成就。不仅歌声获得了国内同胞的承认，也终于打开封闭的心扉从而得到了很多演艺圈的工作。

　　那个从校门口款款走来的就是贤儿，当年无知的小迷弟如今成为了一个好老师，孩子们都围着他转呢。
　　按了几下喇叭没能引起他的注意，我只好小心地摇下车窗叫道：“贤儿！贤儿！一起回家吧！”
　　惊喜达成！他看到我的车后脸上果然满是不可思议的表情。在和学生们告别后，连忙偷偷跑进了我的车里。
　　“那孩子是你学生吗？”我看着那学生不舍的表情问。
　　“嗯，算是吧。”
　　“现在的校服真好看，果然和我们那年代不一样了。”
　　“你心动了吗？”他酸酸地问道。
　　“嗯，你吃醋了吗？”
　　“假装心里酸酸的，你今天怎么会来接我。”
　　“刚从健身房回来，顺路买了个菜。”虽然健身房是明天的计划，可和贤儿说这么正能量的话他一定会更心动吧。
　　“你脑子发烧了吗？”他果然这么说。
　　“可能吧，我接了一部电视剧，下周一就要去影视基地。趁着这两天管理下身材，然后两三个月可能要抽空才能回来。”
　　“你？演戏？”
　　“怎么了？对哥哥我没信心吗？”
　　“嗯，怕你丢脸。”
　　“放心，等你看到屏幕上那个小哥哥，就一定会爱我爱得无法自拔的。”我半开玩笑说，“对了，要是在屏幕上看到我和别人亲热的话，千万不要吃醋哦。”
　　“吃个屁！我可已经三十岁了，不是十三岁。”
　　要是三岁就更好了，如果在那么可爱的年龄遇到他，我一定会更喜欢他的。帮他解安全带的我，鬼使神差地就抱住了他。这身躯看起来娇小，抱起来却柔软得很，手感像个布娃娃，又比娃娃温暖上好多。
　　好舒服，要是能一辈子都能这样抱着他不放开就好了。

　　健身，上表演课，抱佛脚一般准备了几日后我就匆匆赶上了剧组的日程。
　　去横店的那个上午，车载广播里播着冷空气大举南下的消息。车窗外零星地瞟着一些雨丝，和那个早已下雪的首尔相比，南方清爽的秋天还没有过去。
　　我本就是一个特别怕冷的人，虽然这里相对温暖的天气让我觉得更舒服，可即将到来的寒冷却和即将加入的那个剧组一样让我有些害怕。
　　我对生人的害怕，是在乐队解散的那个时候开始的。一位位曾经热情支持我们的粉丝眼中怜惜的表情，一位位前辈眼中怜惜的表情，公司同事眼中怜惜的表情，都让我觉得无地自容。
　　我承认自己是个懦弱的人，是个连这点挫折都无法承受的人。我的生活，很快变成了每天窝在宿舍里打游戏，叫外卖，偶尔假装要振作的时候，也只会在深夜没人的时候去练功房做上三分钟的发声练习。
　　可也只此为止，什么都没有的我，有什么可以和人交流的资格？
　　久而久之，从自卑开始的自闭，变成了单纯的自闭，都忘记了自己当初是怎么学会与人交流的技能。
　　多亏了贤儿，他是那时我唯一能说也唯一敢和他说话的人。要不是他的话，我现在一定还窝在唱片公司的宿舍里，过着自己一个人的生活。
　　不，说不定，说不定已经因为没有业绩被公司赶出来在街上流浪着呢。

　　好，很好，可是可不可以……
　　导演小心翼翼地对我做着指导，可他那声怕得罪我的态度，等于宣布了我和他不可能变得亲近的现实。
　　在待机的时候，偶尔会从背后的窃窃私语中听到对我演技的批评，甚至对演戏以外各方面的诋毁。那些话语和当面夸赞我时完全不同。
　　他们所说的这些事，我都知道。
　　我真的都知道。
　　只是好想请求他们能把这些话当面说给我听，至少这样，我就不用再承担如此大的压力。
　　不，压力更大也说不定。

　　贤儿发来的信息不是很频繁，但好在每次我发给他时早晚都会有所回复。可寂寞的时候又生怕发得太多让他厌烦，不自觉地给他发的信息就越来越少。
　　好在每周四有综艺节目的录影，趁着这天回家，还能和熟悉的兄弟们一起录节目，放松得就像是上班族每周必经历的周末一般。
　　那是进剧组后第二次从杭州回横店。周五的上午本没有我的戏份，可听说拍摄进度比预期的要快，于是我坚持在拍摄现场待机。
　　就是那个上午，导演的另一位导演朋友来剧组探班。这位姓金的导演也算是圈里响当当的人物了。
　　“久仰大名。”我只是礼貌性地打了个招呼，却没想到这位导演竟对我有意。
　　“我看了艾勋你的表演，觉得和我正在策划的一部电影男主角性格挺像的。要不要考虑考虑看？”
　　“我？可以吗？”要知道，只要稍稍需要一些演技的戏我去试镜就一定会被刷下来。
　　“好的演员有两种，一种是本身就有能力演什么就像什么的人，还有一种是运气好有剧本让他演自己的人。我刚刚看了你的表演，说实话有点生硬不是吗？除了缺乏技巧，性格上也有些放不开来。这部戏的男主角就是这样的设定，因为没技能年纪又大了没法靠脸吃饭后人气急剧下跌，所以去韩国旅居进修，遇到女主角的故事。你要是感兴趣的话我等等让助理把剧本发给你，哦不……你一定会感兴趣的，因为我听说过你的故事。”
　　“我也因为觉得爱勋合适所以才推荐给金导演的，而且这次是中韩合作，爱勋不是在韩国工作过吗？语言不是问题还可以成为双方之间的纽带。对了，女主角你也说不定认识。”
　　导演指了指另一边的女孩，很多工作人员正围着她要合影。大概是注意到了我们的视线，她赶紧跑过来和我打招呼：“（k）勋儿啊，果然是你。”
　　“（k）有贞姐姐？你怎么会？”
　　“（k）我最近正好有空，金导演说带我来这里玩会下。”
　　“两位果然认识？”导演看到我们用韩语交流言语里有些欣慰。
　　和她何止是认识？二十四岁在谈话节目上不小心透露了和姐姐交往的事情一度成为了大韩民国的顶级八卦。好在已经过了这么些年又加上是国内，知道这事的人并不多。
　　“（k）好久没见了，大概有七年了吧？”她向翻译说道。
　　的确，分手之后就没有在一起聚餐过，上节目经纪人也刻意帮忙避开档期，这七年间几乎没有见上一面。不过不是因为什么旧情侣间的深仇大恨，只是害怕会有所尴尬。
　　“真像是缘分注定的一样，你们两个简直就是这部戏男女主角的不二之选了。”
　　“爱勋啊，能麻烦你带有贞在影视城里转转吗?她想熟悉熟悉中国这边的环境。”
　　也不是特别不喜欢做这事，再加上我本身就不怎么会拒绝别人。

　　对于一个刚打算进入中国市场的韩国人来说，对中国的一切自然兴奋得很。这也觉得震撼，那也神奇得很。最容易让韩国人感叹的，无疑就是那一比一复制的故宫建筑。古代朝鲜王室只能按照明朝郡王的级别造王宫，和皇宫规模相较甚远。虽然很多人没实地见过，但紫禁城和万里长城的宏伟也如印刻在每个中国人的心中那样印刻在每个韩国人的心里。
　　那一天宫苑里有戏要拍摄已经清场，剧组在另一个角落里拍摄。我的艺人身份让我有幸能带着有贞清静地参观那些宫殿。
　　有贞兴奋地坐在龙椅上不停自拍，来回摆了一阵姿势后，她空出半边来对我说：“（K）一起坐这儿，我们拍个合照吧。”
　　“（K）这个……”
　　“（K）放心吧，我不会发SNS的。”
　　我坐到了她的边上，和她一起拍了几张，她又站到身边做着请安的姿势说：“（K）陛下，妾身来给你请安了。”
　　她在搞什么啊？不过眨巴眨巴的大眼睛还是那么的水灵，让人没法忍下心来做任何的责怪。我给她的这个姿势拍了个照，然后目视着她在大殿里打转。我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意愿，竟鬼使神差地把刚刚那些图传到了自己的手机里，还止不住地给她又照了几张。
　　直到剧组要开始这里场景的拍摄，我们两个才离开那里去了别的地方。

　　无意之间已经玩入了夜，好在剧组的车子可以在园区里自由行驶，为我们回酒店提供了不少便利。
　　当然，也给了我们两人独处的空间。
　　“（k）勋儿，最近过得怎么样？”
　　终于，她问出了我最害怕讨论的近况。
　　“（k）我听说你在中国人气很高，真的好厉害。”
　　“（k）哪里，也就那样。”我回答说，“你呢？不是从艺能圈引退了吗？怎么又接戏了？”
　　“（k）得赚钱呐，女儿要上幼儿园了，开销变得越来越大了。”
　　“（k）孩子爸呢？”我分明记得她嫁的男人是个富豪才对。
　　“（k）离婚了，已经2年了。”她叹了口气说，“离婚了才知道，他经营的事业原来早就已经走下坡了，在和我离婚给了我应有保障后才申请破产跑路的。总之，也算是个不错的男人了。”
　　“（k）想他吗？”
　　“（k）开始是那么想，时间渐渐过去了，竟也变得还好了。”
　　车在她下榻的酒店前停下，她却从包里拿出了一瓶烧酒说：“一起上去喝点吧。”
　　“（k）不了吧，明天还要拍摄呢。”
　　她却环过了我的手说：“（k）就喝一点，求你了，就陪我喝一会儿。”
　　我应该拒绝的吧？我分明应该拒绝的才对。
　　可当她倒在我怀里撒娇的时候，我竟然无声地答应了。
　　我们坐在套房客厅里喝了不知多久，她边喝边说着天南地北，我偶尔哼个小曲偶尔默默倾听。酒精刺激脑袋的那个瞬间，让我恍惚地以为过去到现在，我们两个什么都没有变过。

　　于是，
　　西哥没有和我仔细商榷，就答应了对方的邀约。
　　有贞没有和我丝毫确认，就约定了对方的再相见。
　　而我，都没有对自己有任何的克制，脑海里尽是她酒后颓丧，又惹人怜爱的吟唱。
　　对贤儿近两年不曾动摇的感情，在那一夜的醉酒后，竟开始不确信起来。

　　一周一次的回家看他，变成了愧疚的补偿，想要在他身上获得确认，却反而变得越来越不自信。
　　“从东北长大说话又没有大碴子味，说的不就是我们艾勋吗？艾勋，你觉得张琳怎么样？”
　　正在开小差的我忽然被cue到，只好连忙说：“嗯，是我的菜。”
　　这一招屡试不爽，刻意制造出来的暧昧气氛会让综艺效果变得很好。
　　“所以张琳爱吃什么都给买吗？”
　　“我已经在APP上点好外卖了，录影结束后记得在待机室等我，就我们两个人。”我特意暧昧地在摄像机前答到。
　　对了，贤儿不是说了好久要吃那家私人烘培店的蛋糕吗？录影结束后托西哥去买吧，既然自己真正爱的还是他，就要好好宠他才是。
　　至少也算是为了他做了事，站在电梯里看着手里的蛋糕，心里终于算是稍稍明朗了些。可那明朗持续不到三秒，打开电梯所见的，竟是他被一个孩子抱着轻吻。
　　那，是我的贤儿。
　　那，真的是我吗？
　　比身高，我输了。论年轻，我输了。
　　万一说出对贤儿的忠贞，我会被他甩出几条街也指不定。
　　向来懦弱的我在那一刻也做了最懦弱的决定。
　　我，逃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