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恃宠横行》麦菜

53、chapter 53

　　“柚…柚，你爸……”

　　连秀贞也看到了安柚，搀扶着她的是安思诚的董秘书。

　　“安小姐。”他沉重地打了声招呼。

　　安柚蓦地往刚刚医生离开的方向追去，眼看着他们进了急诊室，她再也追不上了，大门在她面前闭上。

　　“爸…”

　　她轻声呢喃，像是幼兽发出绝望的底鸣，她蹲下身子把自己埋进膝盖里，她需要黑暗来腐蚀她的痛苦。

　　就像当年无数次在深夜中等待父亲的归来，从期待到永无止境的绝望。

　　母亲去世后，她总是喜欢把自己团在沙发上等他，在睡意朦胧时那熟悉的酒味才包裹她，印象中是属于爸爸的味道，感觉自己被抱起来后，放在床上，那令人眷恋的酒气就消失了。

　　贪恋上酒气味也是那时候开始的。

　　可笑的是，他们虽然住同一个屋檐，活动时却精准地错过对方的时间，他把她扔给保姆照顾生活起居。

　　自母亲离世后就没人管她了，尤其在上高中时，少女时期的叛逆在她身上发挥的淋漓尽致，靠着模样与家境都不错，在学校里横行霸道，屡屡遭到老师通报家长，可是她的父亲从没有来过，都是打发他的手下过来，所以同学们都觉得那个人才是她父亲。

　　她只是想找个特别的方式引起他的注意而已，可是他一心都扑在生意上，哪怕对他的妻子也是不闻不问的，她母亲死的那天晚上攥着她的手，气若游丝地问了一遍又一遍……

　　柚柚，你爸爸回来了没有？

　　她几度哽咽，一遍又一遍地和她说。

　　快了，快了。

　　她妈妈阖上眸都没见到自己的丈夫。

　　她恨他，他根本就不爱她们，把她们母女放置在冷冰冰的大房子里。

　　整日守着那个可能夜不归宿的人。

　　她也知道，安思诚这些年打拼出来的事业已经稳定下来，他时常会尝试着补偿她，可是她已经不稀罕了。

　　但是她也害怕失去他，她一直都知道他有心脏病，这些年她搬出去的最大原因也是因为这个，他们从前每回相处在同一个空间，总会免不了争吵。

　　尤记得，知道他有心脏病的时候，是在高考填志愿时违逆了他的意思，填志愿的时候随便选了服装设计，当时把他气得直接进了医院，才知道他的父亲患的是心脏病。

　　不知道过了多久，急救室的门开了。

　　安柚猛地站起来，因为蹲太久趔趄了一下，差点摔倒，幸好董秘书及时扶住了她。

　　连秀贞坐在椅子上魂不守舍。

　　“医生，我爸怎么样了？”安柚颤着音问，狐狸眼里泛着莹润。

　　“安先生已经度过危险期了，以后尽量不要让他的情绪波动过大，再有下次就不好说了。”医生摘掉医用手套，对连秀贞说，“安太太，请跟我来一下。”

　　连秀贞步履匆匆跟在医生后面。

　　“情绪波动？”安柚喃喃自语，倏然看向董秘书，“究竟怎么回事？”

　　“安小姐，集团这段时间出事了。”董秘书低下头，惭愧地看着安柚。

　　安柚怔了一下，才缓缓启唇道，“出什么事了？”

　　“我们集团最近投了几个大项目，时间紧迫都在日夜赶工，昨天城东那个项目的建筑工人到总部来集体讨薪，说集团两个月没有付进度款了，董事长知道后很生气，叫财务去结账却发现公账上已经没有钱了，那几个项目的投入太大，导致资金链断裂。”

　　“还有今早网络上突然爆出集团多年前发生过的事故，好几个建筑工在施工过程遭遇突发身亡，造谣当年集团为了掩盖丑闻，赔了些钱就打发死者家属，有人不服要闹事，却被集团的人恐吓威胁并且殴打，这件事迅速引爆了舆论，遭到社会各种抨击。”

　　“集团股市断崖式下跌，随之而来是供应商，银行等都来催款了，那些正在施工的大大小小项目都全体停工了。”

　　“我们集团根本拿不出钱，昨天董事长就心口不舒服，频频喘不过气来，到早上的网络舆论爆发后，才倒下了。”

　　董秘书说这话时抹了抹镜框后的眼睛，他跟在董事长身边有五六年了，见证了安氏的成长，董事长待他不薄，集团突遭危机谁都不好受。

　　安柚无力的坐在长椅上，她想不到集团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一直很少关心安思诚的公司。

　　只知道这是他的命，他很在乎。

　　甚至超过她，他又怎么会不倒下。

　　她心有忐忑地拿出手机，只要在词条里细看就能看到安氏的新闻。

　　安柚颤着指尖点开热词……

　　#丧心病狂安氏企业，草菅人命#

　　#安氏集团爆雷，财务造假拖欠农民工血汗钱，还钱。#

　　……

　　还有很多诸如此类的热搜，安柚已经看不下去了。

　　“欠了多少钱？”

　　安柚不知道集团的弯弯绕绕，她只想知道他们究竟欠了多少债务。

　　“这个说不准确，要等法务那边上报。”

　　“大概多少？”安柚又问。

　　董秘书斟酌了下，才报了个数，“60亿。”

　　安柚拿着手机的手疲软了下来，手机摔向瓷砖的声音，很刺耳。

　　这个数目就算卖了她也给不起。

　　这时候，急诊室的门又开了，安思诚被推了出来，安柚连忙站起来，跑过去，他还在昏迷，只不过是短短数日不见，头发已经斑白了许多，面容看着也沧桑了不少。

　　安柚的心在抽痛，这是她叱咤地产界的父亲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了。

　　“他什么时候才会醒来？”安柚怔怔地问随行的护士。

　　“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能醒来。”

　　安柚暗松了口气，她觉得只要安思诚能醒过来，其他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安柚和连秀贞在病房守到傍晚，安思诚还没有醒来的迹象，安柚失魂落魄地叫了几回医生都说是正常现象，叫她不用急，可是安柚看着父亲如同垂暮的老人躺在床上没有生息。

　　她就无来由的感到恐慌，她不要再失去父亲了，甚至觉得只要他能醒来，要她做什么都可以。

　　她们又在病房里待了几个小时，安柚趴在床沿实在受不住打了会瞌睡，直到她感觉枕在脸颊的手动了。

　　她才一下子惊醒过来，抬头看过去时，安思诚也正看着她。

　　“爸……”她声音嘶哑，唤道。

　　“辛苦了。”安思诚像是久未喝水的旅人，喉头干涩道。

　　“我给你倒水。”安柚慌里慌张的站起来就想倒水，可是没看到水壶，她拿着水杯就要出去接水。

　　这时，房门开了，连秀贞拿着水壶进来了，她看到安思诚醒了，差点没激动到把提着的水壶给摔了。

　　她急步走过去，“思诚，你终于醒了。”

　　门外的董秘书似乎也听到了动静，他打开门走进病房，“董事长。”

　　“嗯。”

　　安思诚脸上没什么表情，“倒水。”

　　安柚把杯子拿给连秀贞，站在一旁不说话，看她倒水喂安思诚喝。

　　直到安思诚喝完水后，他才抬眼扫过他们，最后落在安柚的身上。

　　“柚柚，你先回去休息。”

　　安柚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却被他打断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我累了。”

　　“哦。”

　　安柚左右看了眼董秘书和连秀贞，才缓缓走出去，她在门口站了片刻后，连秀贞也出来了，她看到安柚还在门口就愣了下，“柚柚，还没回去？”

　　“你怎么出来了？”安柚反而问。

　　“你爸要和董秘书谈事情。”连秀贞答。

　　想来又是谈集团的糟心事。

　　安柚沉下眸，不说话了。

　　“你先回去休息，这里有我。”连秀贞。

　　“好。”

　　安柚也真是累了，她走出医院门口的时候才想来舒琦也还在医院躺着，所以才急忙去了他的病房，看到他躺在床上看书，才暗暗松了口气。

　　“不好意思，我今天有点突发事情，把你给忘记了，你好点了没有。”安柚急步走在床前，有些歉疚道。

　　“没事，我知道你是有急事给耽搁了，我自己也能照顾好自己的。”舒琦放下书抬眸笑着看安柚，举了举书本，“护士姐姐看我无聊，还给了书我看。”

　　“那就好。”安柚抚了抚他的头。

　　“姐，我看你挺累，你赶快回家休息。”

　　舒琦略皱眉，她眼下乌青明显，看着很是憔悴。

　　“你自己一个人能行吗？”安柚问。

　　“可以的。”舒琦眼神坚定道。

　　“好，那你不要看太晚了。”

　　安柚勉强扯开笑，这一天给她的打击太大，她也不想强撑了。

　　她浑浑噩噩地走出医院，凭着记忆找到车，刚想开门上车，就被一只大手罩住了手，顺着那只骨廓匀净，筋脉起伏的手背，缓慢将视线往上移。

　　“顾北野。”

　　她声音微哑，只站在原地望他沉冷的眼，像是冰柜里窜出来的冷气，让她有片刻的恍惚，他从来没有用过这种冰冷的目光看过她。

　　安柚内心突然涌上委屈，他为什么要那样看她，他凭什么这样看她，她如今都那么落魄了。

　　难道他是因为看到安氏的新闻报道，觉得安氏如新闻所说的那样的草菅人命，所以连她也憎恶了。

　　也对，他是嫉恶如仇的警察，怎么可能会因她而改变对安氏的看法。

　　她甚至为她刚刚向顾北野泄露的那几分委屈而感到可耻。

　　罢了，她也不在乎了。

　　“放手。”她的声音冷了下来，像是温开水被加上了冰块，冷到心肺里去。

　　顾北野闻言，心脏就像被沉甸甸的冰雹砸了个正着，他薄唇轻颤，浓重的鼻音几度让他呼吸困难，却还是固执的问，“你不解释一下？”

　　“我解释什么，我就是那样的人，看不惯就滚。”安柚仿佛突然炸毛的猫，浑身竖起了防备的盔甲，她狠狠掼开顾北野的手，拉开车门扬长而去。

　　顾北野被甩开手后整个人滞住了，他想不到半个月不见，他们是以这样窒息的场面再见的。

　　他今晚落地平城后就往黎园赶，可是她又不在家，保姆赵姨说她昨晚没回家，早上回了中午又出去，直到现在都还没回来，他突然想到作晚那通电话，她在医院以别人家属的身份。

　　然后他就来了，在停车场看到了她的车，他在她的车旁等了很久，快等到凌晨的时候，就想不管不顾的把人找出来，当他要忍不住的时候。

　　她就出来了，他恨不得捧到掌心里的女人竟然变得这般憔悴了。

　　她低垂着头，脚步飘浮形象颓靡，她跌跌撞撞而来，没有看到车旁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