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交锋 ...
-
一鼓轻雷惊蛰后,细筛微雨落梅天。太子祁晔率领十万丹阳军,得胜归来,龙心大悦。
帝后携后宫妃嫔在永福宫为太子督办洗尘宴,百官同贺,举国同庆。
宫宴筹备了近一月,由此可见帝后对太子的重视,似乎一时间让人忘记了这位太子之前还是个不受待见的落魄皇子。
靖国公带领家眷,一早便进了宫,男眷在前朝与百官寒暄。女眷们由章老太君带领,前往凤仪宫拜见皇后娘娘。
皇宫巍峨,碧树琼林,浮翠流丹,高阁入云已是目不暇接。
更不提,凤仪宫殿内,云木为梁,东珠为帘,阁窗处悬着鲛纱宝罗幔,风动纱起带来幽香阵阵,心旷神怡之余仿若落入仙境。
姜明希被迷了眼,圆圆的眼睛自入了皇宫后便一刻没停过转悠。
姜献月跟在大伯母及长姊身后,倒是显得规矩多了。
“臣妇携内眷参拜皇后娘娘。”章老太君先行行礼。
后面靖国公府众人依次下跪请安:“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都是自家人,母亲快请起。”
姜献月不是第一回见到这位姑母,悄悄抬眼时,其峨冠博带,披罗戴翠。独属于皇后的凤冠十三钗,熠熠生辉。皇后朝服尊贵无比,金线绣着的暗纹凤凰,似要冲破飞天。
原来这便是长姊日后的模样,她从未如此羡慕过长姊,因为是她永远无法企及的高度。
姜皇后命人赐座,一眼便瞧见了盛装出席的姜樾之:“樾儿,来姑母这。”
姜樾之搀扶着章老太君起身,才缓步走去。
眼前人娉婷婀娜,着一身翡翠锦绣烟罗绮云裙,落落大方。不得不说,除去她的身世外,容貌气度,举止言谈皆是太子良配。
“许久未入宫陪本宫说说话了,今日见你,竟又标致了许多。”
姜樾之微曲着身,答道:“是樾儿不懂事,冬日贪恋雪景,感染了风寒。祖母母亲命我悉心调养,切不可殿前失仪,让娘娘见笑了。”
靖国公夫人何氏帮着搭腔:“樾儿孝顺,病中还挂念着娘娘,只怨自己不争气,不能服侍娘娘左右。”
姜皇后满意地点头:“樾儿一直是个孝顺的,若岁初有她一半可心,本宫也能快心遂意些了。”
话音刚落,殿门处便传来一阵娇俏快意的女声:“母后又在表妹面前编排女儿的不是。”
看清来人,众人再次行礼:“参见九公主。”
九公主祁岁初年十八,还未出阁,可做的荒唐事却传遍盛京,让姜皇后头疼不已。
姜皇后看着这个唯一的女儿,实属无奈:“今儿倒是进宫得早。”
祁岁初倨傲地扫过殿中众人:“儿臣参见母后。”可身子还没站稳,腿便软了。好在身后的瑶琴伸手扶了一把,才没殿中失仪。
祁岁初暗骂昨夜那面首太过孟浪,明知今日有这般场合,竟还弄得她差些下不来床。
“你啊你,难道本宫说得不对?”
祁岁初倒不觉着有什么,亲亲热热上前坐在姜皇后身侧,将一旁的姜樾之挤了下去:“母后说的都对,所以儿臣今日才早早入宫,生怕您忘了我这个女儿。”
姜樾之被一股浓烈的熏香熏得眼睛一闭,遂悄悄后退,将位置留给母女二人。
“皇兄得胜归来,前日我去寻他,居然闭门不见,真是得了出息便忘了本。母后,您可替我做主啊。”
姜樾之闻言看向祖母,众人皆是纷纷低头,恨不得从没听过这句话。
姜皇后瞪她一眼,面前的虽都是亲人,这话说出口也是大大的不妥。
“晔儿刚归来,事务繁忙,你也要学着懂事些。”
祁岁初不高兴了,那个皇兄借着她母后的势力才登上太子的宝座。应卑躬屈膝讨好她才是,她可是大昌唯一嫡出公主。帝后的掌上明珠,哪怕她出宫建府,骄奢淫逸也没人敢说什么。
还有不少命妇等着给皇后请安,便也不适合多留姜家众人:“母亲先前往偏殿稍作休整,待晚上宴会开始,本宫再命人通传。”
章老太君起身谢恩。
离开主殿后,姜明希主动上前寻找姜樾之:“长姊,九公主好生气派,她与太子殿下关系不合?”
祁岁初眼高于顶,她在皇宫中独一无二的身份便有此盛气凌人的资格。太子行三,生母乃离世的李贵人。李贵人位分低在宫中并不受宠,彼时的母子二人在皇宫也是艰难度日。
姜皇后膝下无子,可在皇宫三足鼎立的楚贵妃和虞妃膝下皆有皇子傍身。思量下,收养了无依无靠的祁晔。
被带到凤仪宫时,祁晔已经晓事,对这位母后和妹妹,自然亲厚不起来,只能说关系平平。
“太子殿下疼惜妹妹,公主殿下尊敬兄长,何来不合谬论,三妹妹休要胡言。”
姜明希被唬得闭上了嘴,满脑子只记得那位九公主骄横的模样。
宴会伊始,帝后相携入宫殿,百官朝贺又是一番景象。
“今有敌国犯我疆界,烽火连天,百姓流离失所,朕痛心疾首。幸得吾儿英勇出征,率威武之师,如雷霆之怒,破敌如麻,平定边疆。此乃国家之大幸,百姓之福祉。愿吾儿继续秉持忠诚之心,护卫国家之安宁,百姓之安定。天下共庆此佳日,共贺吾儿凯旋。”
孝渊帝高昂陈词,听得众人内心澎湃,高呼:“陛下明德,殿下威武,乃大昌之幸。”
欢呼中,姜樾之瞧见那尊贵之人踏长阶而来,着灰蓝蟒纹压银丝大袄,头戴白玉祥云纹金冠,脚踩乌皮金丝六合靴,眉目凌厉,气势逼人。
他与三年前变了许多,那双眼越发深不可测,浑身散发着凌人威严,比之前瞧着倒是更不好亲近了。
“儿臣幸不辱命,不负父皇母后之信任,得胜而归。”
姜皇后擦擦眼角:“晔儿总算归来,母后常年挂心,见你越发出众,心底的石头可算落下。”
“让母后担忧,实属儿之过错。”客套话谁不会说,里头有几分真心,便只有个人知晓了。
孝渊帝抬手:“太子入座,这是特意为你准备的接风宴,你今日可得尽兴。”
祁晔还想说些什么,握紧宽大袖袍下那个东西,手心微颤:”父皇……”
姜皇后打断他的话,示意一旁的宫人们:“父皇都让你入座了,你这孩子还拘谨作甚。”
收到姜皇后眼神示意的内官们上前:“殿下,请吧。”
祁晔无它,只能暂时搁置计划,随那内官在孝渊帝下首的位置坐下。
宴会开始,歌舞入场,丝竹绕梁宾主尽欢。
姜皇后招手,姜樾之端着酒杯上前拜贺:“今日盛事,臣女祝愿陛下娘娘福寿安康,愿天佑我朝万世基业。”
“好,不愧是靖国公家的长女。”一番话听得孝渊帝龙心大悦。
姜皇后顺水推舟:“这是自然,兄嫂修身齐家,教出的女儿自是不一般。”
孝渊帝大笑:“靖国公府嫡长女克娴内则,淑德含章,实乃盛京贵女之典范。”
此话一出,百官皆没了应酬的心,纷纷立着耳注意着上首之人的动静。
难不成今日,陛下便要钦定储妃之位?
太子殿下却冷不丁来了句:“姜大娘子如此优秀,提亲的人怕是踏破了公府。国公爷教出的好女儿,也不知谁会如此有幸。”
言毕仰头将酒一饮而尽,丝毫不理会其余人探究的目光。
姜樾之向帝后行礼告退,便直直走向了太子。接着几位公主上前庆贺,替二人吸引了部分目光。可姜献月却一直看着二人的动静。
姜樾之端着酒杯走去,盈盈一拜:“贺太子殿下凯旋,臣女敬您一杯。”
祁晔生的一副好皮囊,剑眉星目下颌分明,骨相极佳。但此刻他傲睨自若,指了指已经空了的杯盏。看样子,这杯酒他是不打算喝了。
姜樾之明知是他的为难,倒也不拘泥,兀自上前替他倒满了那杯酒:“殿下莫不会气量小到臣女敬您的酒都不喝了吧。”
祁晔抬眼睨她,方才站的远,还未瞧清楚她的模样,如今那张神姿昳丽的脸就在眼前。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实属令人难忘。
姜皇后见状道:“樾儿,好生照料太子。”
帝后都在撮合,看来靖国公府这个储妃之位已是稳妥至极了。
姜樾之遥遥对着姜皇后一福身,转而又对太子道:“皇后娘娘之令,殿下怕是也不得不遵从吧。”
“好一个拿着鸡毛当令箭,这酒看来我是不得不喝了。”
姜樾之微微一笑,竟堂而皇之在他下首处跪坐下来,替他斟酒。
坐下后,姜樾之压着声音道:“殿下也知我不想如此,可凤命难为。殿下若不为难臣女,你我二人相安无事,先度过今夜再说。”
面上带笑,语气却夹带着浓浓的威胁。
果真是个牙尖嘴利,尖酸刻薄之人,也难为陆檀一路上都在为其说好话了。
太子冷哼一声:“孤有何不能答应的,只不过毁坏的是姜大娘子的名声。”
“能与太子殿下亲近,毁不了臣女的名声。”
借着宽大的衣袖饮酒遮挡,祁晔忽然沉声质问:“千瓷如今在何处?”
姜樾之凝眸,适才听闻九公主拜见太子被拒,姜樾之便在想,才回京的太子殿下究竟在忙些什么。
果真是为了楚家人奔波,应是时间尚短,他还没来得及查清楚千瓷的下落。
姜樾之端起酒杯,作敬酒状:“流落青楼,不知下场……”
闻言,祁晔手中酒杯掉落,发出不小的声响,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他的手臂重重放下,他果真还是回来得太晚了。
忽有物什从他袖口处滑落,姜樾之匆匆一瞥,看清其物后,心下大骇,急忙用衣袖遮挡住那物,尽量让自己保持语气平静:“殿下莫不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