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秋海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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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爱养花。
屋后有一片空地，种了许多花花草草，其中有几株秋海棠。爷爷爱秋海棠，因担心被猫猫狗狗和路人糟蹋，还特意拿了几个小盆子，小心翼翼移种到盆子中，放到阳台上。
从此，阳台上便多了几株秋海棠，在微风中抖动着宽大的叶。
奶奶爱养猫。
楼下有一只狸花的流浪猫。奶奶经常把剩下的鱼骨虾皮给小猫吃，小狸花也听话，一到饭点就谁时趴在楼梯口，吃完了还会竖着尾巴在奶奶腿上蹭来蹭去。为了养它，奶奶还特意去买了猫粮，科学喂养。
奶奶也曾和爷爷商量把小狸花领养了，爷爷却不同意，说：
“养了猫，我的海棠不会被猫糟蹋？”
“你这个老头子，也就对这几株海棠上点心了。”
猫虽没带到家里来，但很快，整栋楼就都知道了，这是202的猫，爷爷特意找了几块板，忙活了半天，在楼下的银杏树边搭了个小房子，把自己绣了海棠的线毯都给了小狸花猫。奶奶得知后，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只是戴上老花镜继续在爷爷灰色外套的领子上绣海棠花。
奶奶是做女红的一把好手，会做老虎鞋，绣花，织毛衣，但绣的最多的，就是海棠，在领口上绣，在枕套上绣，在手帕上绣，都是给爷爷的，她自己却没有，只可惜她这门手艺儿孙们都没学晚上，奶奶有跳广场舞的习惯，爷爷也跟着出去，坐在一边的长椅上，和老头子们聊天，聊着聊着，还会抬起头看一眼奶奶在灯光下跳动的身影，自豪的笑，把领口拉出来给其他老头子看，说：
“这是我老伴儿亲自绣的海棠。”
活像一个得到小红花的孩子，快乐又兴奋。
到了要回家的时候，阴着领口处粉艳艳的秋海棠，即使天色再暗，奶奶也能从身穿蓝，黑，灰的一群老头子中一眼找到爷爷，然后两人手挽着手，慢慢走回家。
孤单的路灯把两位老人的影子拉长，成对成双……
爷爷说奶奶就像那秋海棠，温润娇美，经不起暴晒和雨打风吹，要人小心地捧在手心里，在初秋开出淡粉红的花。
奶奶说爷爷就像那狸花猫，像个孩子，会调皮撒娇，要人护着疼着。
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两人会双双搬了椅子坐到楼下，奶奶依旧戴着老花镜埋头绣花，坐在银杏树的影子里，小狸花乖乖的趴在奶奶脚边，不时喵喵叫两声，爷爷坐在楼道口的阳光里看报，金色的阳光落在他身上，领口的淡粉色海棠如同被太阳镶上了金边。
两人各做各的事情，互不干扰。
但过不了一会儿，爷爷就会收回落在报纸上的目光，向奶奶这边轻声唤一句：
“淑棠。”
奶奶便停下手里的针线，也抬起头，应一声：
“在呢。”
两个人的目光相接，都笑着点点头，在埋头做事，过了10来分钟又听爷爷轻声唤：
“淑棠……”
爷爷生病住院了。
一家人都去了医院，房子是空荡荡的。
已是初秋，阳台上的秋海棠开了，小小的粉红色的花挂在枝头，在风里抖动着，丝绒似的花瓣，楼下的银杏叶被秋风一吹，大片大片的黄，小狸花在树荫下钻来钻去，追逐着阳光。
“要回去喂猫了。”
病床上的爷爷提醒奶奶，
“再料理一下那几盆秋海棠。
奶奶回去了。
小狸花好好的，只是饿的慌，阳台上的海棠，在短短两天内，竟全败了，枯萎的花瓣散落一地，
奶奶默默清扫了。
回到医院，爷爷问她：
“那海棠还好吗？”
奶奶顿了频，回答。
“开的正艳呢，只可惜你回去后，那花估计就枯了。”
爷爷叹气：
“辜负了这秋海棠，可惜了……”
病一日重似一日，要走的时候，爷爷对奶奶说：
“领养那尺小狸花吧……”
奶奶一言不发，眼泪大颗大颗的掉。在爷爷混浊的眼睛里，依稀还有她的影子。
爷爷走了，丢下了奶奶，丢下了他的秋海棠。
按照习俗，奶奶不能去送葬。只能扶着那仅剩几片黄叶的银杏树，看着长长的队伍一点点远去。然后回到楼上，仔细把歪了的海棠扶正，捡去枯枝，重新种好，浇水施肥。然后坐下，在自己的衣领上绣海棠花。
头七那一天，奶奶被人搀扶着，去了墓地。穿着白色的外套，领口处新绣的粉色海棠肆意的绽放。
奶奶还是如先前一样，坐在梧桐树下，戴着老花镜，绣秋海棠。只不过不再绣粉红的，只绣白色的。阳光从叶间的缝隙里溜下，给海棠花瓣镶上金边。
有时绣看绣着，奶奶会突然停下手中的针线，偏过头去，仿佛在极认真的听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再抬头，望向楼道口。楼道口的阳光丰盛的像是要溢出，却少了一把椅子，已经长的又肥又壮的狸花猫懒洋洋的趴在楼梯的第一阶，眯着眼，舒服的睡着。
狸花猫还是住在楼下的小房子里。
奶奶不让它上楼，怕糟蹋了那几盆海棠。
又是秋天，银杏树的叶子被染黄了，晾干后，被风一片片裁了下来。
秋海棠又开了。
宽大的叶，抚过粉嫩的花……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秋海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