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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变故 ...

  •   90年代的北京,国内的经济飞速发展,互联网刚刚兴起,我的父亲勇闯潮头,在互联网做物流赚到他的第一桶金,我的母亲是一位普普通通的高中语文教师。我的父亲在为我表哥开家长会的时候对我母亲一见钟情,二见倾心。那时候因为进入开放时期,人们都怀有一颗炽热无畏的心,不久,他们结婚了。
      1998年1月15号的阴雨连绵里,产房中有一个哭声震破阴云。
      雨停了,我出生了。
      我的母亲给我取了寓意我诞生的名字:沈雨霁。
      我的父亲虽然严厉,不可侵犯,却也对我关心,我的母亲温柔体贴。
      我们生活在市郊外,那里有古桥,明澈的溪水,有永远在熹微之光出现时第一时间拥抱灼日的青山,与市中心与众不同,与嘈杂和快节奏反之的惬意和宁静。
      我的家永远干净,母亲热爱劳动,总会在闲暇时间打扫房屋。而我小时候,就在母亲打扫的时候,打开我家的大屁股电视看起动画片。
      母亲也总会闹我,说我老是偷懒,大家都喜欢勤劳的小朋友,不会跟我玩的。
      我呢,也爱列出小李,小明,小陈,小梁......这些名字,说他们很喜欢围着我。每当这时,母亲都会叉着腰在那里细细的笑,然后走来捏着我的脸,说我贼。
      这一切都是恬静的,细小的尘埃在暖阳的映射下轻轻的漂浮在空气里,琐碎的光影投射在地面上,泛着光,可再刺眼明亮的光也会有被雾霾遮去之时。
      在我初三那年,就像镜子被外力砸碎,一块块细小的玻璃渣子掉地,无法拼凑起来,挽救不回,踩上会出血,会刺痛。
      我的家出了变故。父亲在互联网上借到一个做出口生意的单子,我记不清金额有多少,但吃饭时看见父亲咧开的嘴角和笑起时眼角边的褶皱,我猜这对于父亲来说,是一笔稳赚不赔的生意。
      他为此每夜都奔波劳累,出国侦查,沟通,谈合同。初三时我一周才能回家一次,我总是在饭桌上看不见父亲的影子。
      当我在凌晨一点刷完题后,放下笔,缓缓走到窗口,清冷皎洁的一轮明月,从弯月到半月,黑云流转万千,也没听到我期待的声音。
      在中考前一个月,在我为父亲不归家的事情已经淡然的时候,我斜挎着书包,轻轻推开家门。
      “妈,爸今天是不是也不回来啊?”
      母亲的表情现在依然还如刻在我脑海中一般,她不像之前那样总是笑盈盈的回答我,她皱着眉,撇着嘴,眼波宛转的看着我。
      我再扭头看向沙发的另一头,是许久未见的父亲。
      我好似都要不认识他了,眼角耷拉着,眼下淤青浓厚,胡子拉碴。
      看似笔直修身的西装实则是灰尘满满,衣角下垂,像用一个麻袋套住一娄骨头,他瘦了许多。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他眼睛装着黑洞,毫无光彩,我愣一下。
      “爸?你.....”我不知道此时我的目光是如何,但肯定是错愕惊恐的,我认为。
      “阿雨,你放下书包过来。”母亲压着声音,也许她是想镇压住自己惊慌的声线,实际上她的声音很颤抖,像蝴蝶翅膀一样,轻轻地挠着我的心。
      外面下过细雨,回来路上踩上了一个水洼,鞋底沾了些泥土,那些泥痕一直跟着我走到客厅中央。
      我并没有放下书包,而是将它抱在躯体前面,仿佛这是刚下完雨后清凉空气中唯一能暖我的柴火。
      母亲抬眸盯着我,虽然她的视线跟随着我,但是她的眼睛如一泓深潭,浓郁的黑晕染着眼球,让我探不着底。
      “阿雨......你也长大了,本来想瞒着你一段时间,等......等到时候打理好了再与你共商的。可现在好像什么都推着我们被迫向前走,没有喘息的时间。”
      待我走进了,我才发觉母亲的眼眶已经充血了,好似一直在哭,可现在尽管她的语气很悲哀,但却没流出一滴泪,如海绵在□□的外力下一直挤压它,最后只剩下干涩一样。
      “妈,你说吧,我都能接受。”我表现的平淡,实则书包已经被我捏的充满了褶皱。
      不小的屋子却如死般的寂静。这刻,一切好像都暂停了,秒针不再抖动发出清脆的音响,灰尘不再流动,初雨歇后的光也透不过那层厚重的玻璃照射进来,母亲也沉默了,父亲依旧是那幅模样,像塑雕像。
      “......你爸被人骗了,以为的大鱼其实是一条吞人不吐骨头的鲨鱼。他将你父亲哄骗去国外商谈,实则是为了检验你父亲是否是一个合格的容器。”母亲突然哽塞了,她抠弄着手指,被绑起一丝不落的头发也开始有几根掉落在她的肩头。
      “容器?”
      “能否为他们安全掩护毒品进国内的容器......”
      我的瞳孔瞬间放大,毒品?这个我在学校禁毒课以为永远不会接触到的违禁物品,现在却如此近距离的在我面前。
      “海关查出来......被抓了?”我尽量平稳住我的声线不让他们变得颤颤巍巍,我的手变得有些无力,平时轻松拿起的书包,现在却有要往下滑的痕迹。
      “我他妈全然不知情,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那塑雕像的石块开始掉落,终于变得生动起来。 父亲他像放矢的箭,以很快的速度站了起来,我与他四目相对。
      我看清了他眼底的惊慌失措和无地从容。但很快,他又坐下,保持着与原来一样的姿势。
      “你父亲这几周就一直在忙这个,沉舟侧畔千帆过,这件事终于揭篇,希望前路好走吧。”母亲把这幕看在眼里。
      现在看来,她好似为了打消我心中的不安,才说的这番话。
      “好个屁啊,我他娘的没工作啊,单位被查,被强迫收工!我这么多年的努力就被几个臭种给破坏了!”。
      父亲怒目圆瞪,跟母亲对峙,他脖子的青筋突起了,说这句话仿佛废了他好大的气力。
      “你可以去找其他的工作啊!不是一棵病树前吊死!”
      “我现在都老大不小,哪个单位愿意收一个又老又有案底的人!”
      “可你是无辜的啊......”
      “谁他妈会管我是不是无辜的!”
      ......
      他们的吵架声充斥着整个屋子,我的耳膜好似帮我隔绝掉其他和谐的声音,只剩下这令人心烦,无法逃避,嘈杂,仿佛要撕破我薄脆心脏的声音。
      我站在他们中间,如空气般。我默默的转身,缓缓的移动,我怕他们发觉我像怯弱鬼一样逃走。
      我的鞋底还犹存着一点泥屑,每每我离房间近一步,那个泥屑也跟随着我。我打开房门,深吸一口气,进去,然后关上房门。
      这个动作看似连贯,熟练,其实已经把我今天的体力值直接清空了,我现在就像一副只有血液在流动的躯壳,肌肉萎缩,大脑暂停运转。
      那扇门关上的瞬间,外面的让人无法呼吸的空气甚至是气味都被隔绝在外了。
      只留下这个房间里淡然的柠檬洗衣液味,我闻不到月光的味道,但如果要把它具象化,我认为尝起来肯定是咸的。
      不然为何当我看见月光泻在窗口时,我的心脏好像愈加疼痛了。
      我静静的站在窗前,泻月挂枝头,鸟雀惊散去,我晓黑夜浓,却不晓,将我吞噬的不是漆黑的夜。
      我的目光跟着云变动,跟着冷月从倒钩一点点被填充,成圆月。
      使我思路被陡然拉回的,是大门被关上的声音,很大声,好像那个人走的很决绝,很着急。
      我手机没开静音,“叮咚”一声轻响,将这个开了静音键的房间被打开了声音。
      我去床头,拿起手机,开屏。
      您的微信有一条来自母亲的新消息。
      打开微信页面,点开备注为母亲的聊天页面。
      母亲:阿雨,妈妈没能亲自当着你的面嘱咐,真的很抱歉。
      母亲:阿雨,妈妈要离开这个家了。妈妈知道你很乖,遇到事情也很少会生气,但是妈妈这次真的忍不下去了。这是妈妈这次,或者说是这辈子做过最勇敢的事情。我想到会有离开的这一天,所以其实你看到的这个信息是我提前编辑好的。
      母亲:其实我和你父亲经常会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吵架,你父亲激动了会打我两下,可你当时还太小了,我不想让你独自一人面对这个什么事情都不可违逆的爸爸。我承认我的弱小,承认我这番言辞其实我自己看都很不合道理和逻辑。但是,阿雨如果有一天你看见了这条消息,很抱歉,妈妈真的无法再忍受了。妈妈真的很爱你,阿雨,这一点想必你也知道。你一定要努力读书,这是妈妈走后唯一的忠告。希望你可以成为飞鸟越过自己的高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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