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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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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晴。
气温保持在了一个舒适宜人的阶段,是一年里为数不多的好时候。
连续数日的醉生梦死让周令许又仿佛回到了毕业初期,精神萎靡,就连思维都跟着退化迟钝了许多。
他下楼拿了瓶水,仰头灌下小半瓶。
对于习惯了昼夜颠倒的人来说,六点起床简直太折磨人了。周令许不禁后悔,追人的方法千千万,他何苦要受这个罪。
阳光透过落地窗布满客厅每一个角落,周令许转身时无意识扶了下腰,眉头拧出一个浅浅的结。
没等多想,门外的露天泳池冷不防传来扑通一声。他推门出去查看的同时,楼上卧室的手机突然震了起来。
尽管电话没能接通,短暂等待后,保安最终还是选择了放行。
他认得白筝,知道他和周令许关系匪浅。
白筝,人如其名,皮肤白到快要发光的程度,就是凉凉的不热络,对谁都是。从到这里开始他的表情就一直淡淡的,就连道谢都带着一股和这地方格格不入的清高。
人都有两面性,白筝也不例外。
他一面通过周令许带来优渥的物质生活来满足他的虚荣心,一面瞧不上那种纸醉金迷的放荡人生,这也导致,不管走到哪里,他都很难融入集体。
周令许一个人住,虽然唐突,但他只是来拿回自己的东西,白筝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妥。
尽管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不算特别久,但白筝知道,周令许是个十分挑剔的人。他不认为周令许会在这么短时间内另觅新欢。
这么想多少有些自负,但短时间里,周令许的确找不到更好的。
按下第一声门铃时,白筝的心情尚有些复杂,他不知道怎么面对周令许,内心深处却又隐隐有些得意。
纵然他看不上周令许游戏人生的态度,觉得他坐拥大好资源却不求上进的做派简直浪费生命,但他仍旧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
白筝很清楚,哪怕在他们恋爱期间,环绕在周令许身上的莺莺燕燕都始终没有断过。
而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竟然被他甩了。
一楼静悄悄的,透过落地窗可以清晰看见屋里的部分陈设。按门铃的手忽然顿住。
他突发奇想,用指纹试了试门锁。
果然。
门开的那刻,他看见了二楼下来的周令许。
他全身上下仅仅裹着一条浴巾,头发湿漉漉捋向脑后,恰好和门外进来的人对上目光。
“我来拿我的东西。”白筝说。
周令许不笑的时候其实挺冷的,居高临下的样子让白筝感到有些不适。他上前一步,视线落在周令许下腹处的一点痕迹上:“我是不是来得不巧,你有客人?”
忽然,一只暗影从他身后的房间窜出。周令许眼疾手快,弯腰提了起来。
是一只黄白交杂瘦骨嶙峋的猫。不知道哪来的,掉进泳池,让周令许好一通折腾才捞起来。
又瘦又丑,看着离死不远了。周令许单手提着,微抬了脸,并不回应白筝的试探,态度很是无所谓:“拿吧。”
他起这么早不容易,收拾了猫还要去接林司让。
林司让。
这个名字甫一过脑,周令许便很好心情地勾了唇角。桃花眼敛着光,在阳光充沛的阶梯上渡着一层淡淡的金。
艺术院校从不缺好看的面孔,白筝也经常被人夸样貌,可他偶尔看着周令许也会微微失神。
周令许的耀眼不单单源自于那张优越的脸,更多来于他身上那股矜贵慵懒和对感情不在乎的态度,这样的人总能轻易获取到更多的目光。
而在他之前,周令许几乎没谈过超过三个月的恋爱。
“许哥。”白筝忽然开口,在周令许即将转身之际:“你是不是有人了?”
周令许停住,俯瞰的目光并未在白筝脸上过多停留。
手上的猫蹬着挣扎了一下,周令许眯了双眸,那股违和感愈发强烈。
他不知道是白筝影响了林司让,还是林司让影响了白筝,才导致他们之间存在着一些难以言喻的相似,但不管事实是什么,无不是在向周令许传达一个,他们很亲密,至少过去很亲密的信号。
大约是发现了无论怎么挣扎都不可能撼动捏着它后颈的那只手,短暂挣扎过后,野猫再一次归于平静。
头发上的水珠顺着脖颈顺落在地板上,其实根本不必多此一问,周令许身上的吻痕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白筝蹙眉:“你在报复我?”
二人一俯一仰,并未僵持多久。
很快,周令许收回目光,拎着猫转身:“别忘了关门。”
七点一刻,布加迪准时出现在单元楼下。
蓝黑配色的跑车太扎眼了,周令许靠在车边点了支烟,白雾环绕间吸引了不知多少目光。
看车,也看他,因为无论是人还是车,都不像是会出现在这种地方的。
小区处在老城区,随着城市的飞速发展,这地方俨然成为了过去式。物业相当于没有,路上的卫生也很久没有做了,落叶覆盖了地面,垃圾箱堆得满出来,外墙上用白色涂料画了一个大大的“拆”。
但周令许记得,前年的时候就已经没有再规划拆迁了。
其实,他不打算来的。
白筝的反应和质问让他感到无趣,赌这口气更是无趣。
而周令许又是一个很典型的三分钟热度的人,好比,昨天晚上他对林司让油然而生了一股保护欲,为了他打架进派出所,可仅仅只是睡了一觉,那点情绪就已经剥离,忘得差不多了。
但他记依稀得,昨晚路过时看见最近的地铁站到林世桉居住的小区也要将近二十分钟的脚程。
真不知道林司让每天是怎么上下班的。
他掸掉烟灰,陡然听见几声狗吠。
垃圾箱旁,两只狗正在冲着灌木丛狂吠,其中一只甚至已经将脑袋探了进去,龇牙咧嘴,凶相毕露。
这么大动静也没个人来管管。
周令许将烟咬住,抬头看了眼单元楼,扭转了脚尖,朝垃圾箱的方向走去。
那是一只出生不久的小奶猫,比掉他泳池里那个好看一点。流浪狗怕人,也是欺软怕硬的主,没等周令许走近就“嗷呜”一声跑开了。
周令许用鞋尖拨开灌木丛,对上一双蓝绿色的眼珠子。正要伸手,冷不防被呵了声“别碰”。
偏头看见了林司让。
米色的条纹衬衫外面穿了件咖啡色开衫,下面是件同色系休闲裤。
跑得很急,很喘。
“别碰它。”语速快了许多,紧张得显而易见。他先是确认了周令许没有受伤,这才说:“小区里的流浪猫都没有打过针,有很多细菌,你不要碰。”
周令许没做声,而是由上自下将人扫视了一番。
深色很衬他,发间带着些潮意,没有吹得很干,衬衫规规矩矩扣到了最顶端,分明什么都没有露,却无端端让人遐想。
风一吹,周令许又嗅到了那股浅淡勾人的清香。出神的空档,林司让已经弯腰把猫从灌木丛里放了出来。
牙齿在烟蒂上碾磨,咬出不浅的痕迹。周令许用手掐灭:“那你还碰。”
“我不要紧。”林司让用干净的手从背包里掏出一包消毒湿巾,先递给周令许:“你快擦擦。”像个温驯没有攻击力的猫。
见他没有反应,林司让便轻轻叫了声“哥”。
轻飘飘,羽毛似的从人心尖上撩了过去,就像平静湖面荡开的涟漪。
即便周令许自视再高,本质上都还只是个俗人。他的热度去得快,来得快。尽管他在来的路上已经基本打消了利用林司让报复白筝这个念头,可此时此刻,周令许却清晰感觉到,他体内有什么东西正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复苏。
他想,那应该是欲望。
说不清是那股被风送至他鼻腔的味道在作祟,还是他本身就是一个欲望至上的人,回过神时,嘴唇的湿热柔软的触感已经过电似的流向了背脊。
被解救的小奶猫蹒跚躲去了垃圾箱和墙壁间的缝隙,微风卷着落叶,他吻了林司让。
没有想象中的甜,反而带着股涩意。
是苦的。
周令许眉心拧着,手掌不自觉按住了林司让的腰,舌尖抵着在唇缝处舔了一下,也正是这个动作,让林司让有如雷击般地瑟缩了下,旋即后退,羞赧无措:“我……”
过于青涩的反应让周令许满意的同时又有些不满。但并不妨碍,他再一次改变主意。
说来奇怪,周令许在这种事上还算是个比较果断的人,哪怕是做人渣,他也一直是个有原则的人渣。
还是那句,比起感情,他更喜欢对方和他谈钱。
谁也不怪谁,谁也不欠谁,好聚好散才是周令许对待感情的一贯态度,而林司让看起来却并不想和他谈钱。
这不符合周令许对情人的期许,如果不是因为白筝,他昨天离开后多半不会再和林司让联系。
可世事难料,周令许又是个随心所欲的人。
他交往过的对象大多骄横,好比白筝。
漂亮嘛,漂亮的人都有性子。周令许在某些时候还是挺乐意看他们撒娇耍横的,用段洺的话,那叫情趣。
他没谈过林司让这样的,也很遗憾,无论他怎么回忆和林司让的那一晚,记忆都始终单一零碎。
致使他更加好奇,好奇这样的人谈起来会是什么滋味,更好奇,他在床上是不是也这样逆来顺受。
“你身上有股味道。”周令许突然开口,在林司让渐渐局促的目光中说:“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