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往事 ...
-
梦梦日出……
这是一个极为熟悉的ID。
在景珊还很小很小的时候，小到他甚至还不记事，他的母亲就对他十分严格。
严格到什么程度呢？
他走在路上必须昂首挺胸目不斜视，必须永远姿态完美，每一次老师表扬必须有他。
没有他就是一顿毒打。
家里的花园里有很多荆棘，景珊一直不理解为什么要种它们，难道就是为了打他吗？
每次不被表演，母亲就会折一根荆棘，慢斯条理地去掉底端的刺，然后握住那一端，狠狠地用荆条抽他。
他经常满身是血。
有的时候，夫亲喝了酒回来，又会用那从荆棘去抽打母亲。
不到荆条沾满鲜血不算完。
可这样景珊仍然不能轻松，因为往往母亲又会拿沾满她的鲜血的那根荆条抽他。
太可怕了！
真的太可怕了……
但是如果父亲要一同打景珊和母亲，母亲又会紧紧把景珊搂在怀里。
景珊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
后来，那个所谓的母亲挥舞着荆条说：“你是我的骨血，你只能为我流血。”
扭曲的，疯狂的占有欲。
母亲告诉景珊，不，是母亲挥舞的荆条告诉我：“你不配被爱，你是最低贱的动物，只有我，我是你的母亲，所以我严格要求你，所以，所以只有我爱你。”
母亲告诉景珊，因为她打他，所以她爱他。
就像他的父亲打她一样。
因为景珊躲在墙角看到过。
父亲打完母亲后，痛哭着抱着母亲，说：“凌凌，我爱你，我打你，也是因为爱你。”
当时母亲说了什么呢？
她说：“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你爱我。”
这就是爱吗？
景珊想：那我大概永远也学不会爱了。
后来啊。
景珊长大了，他完美继承了他的父亲和母亲容貌上的优点，越来越俊秀。
初一那年，他被父亲送进了一所私立学校，初高中同校。
他被一个高二学长盯上了。
有一次，那个学长把他绑到小树林里，在寒冬腊月里扒光了他的上衣，用一把小刀在他的胸口刻了一颗爱心。
当时血水留了满地，那个学长闻了闻那滩鲜红说：“景珊我喜欢你。”
最后这件事惊动了老师，景珊被母亲领回去了以后，母亲看到他胸口的伤痕，气到发疯。
没有掰掉刺，任由荆条扎进她的手里，把景珊抽了个半死，上身血肉模糊没有一块好肉。
“你的身上不能留下别人的疤痕，景珊，你是我的小孩。”
濒死的痛觉里，景珊想：如果这就是喜欢，那我大概永远都学不会了。
景珊不知道为什么家里的院子里的荆棘永远折不完，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一直被爱却开心不起来。
那之后，父亲母亲花了大价钱把他身上的疤痕全都去掉了，他们说：“那些爱，你心里清楚就好。”
景珊想，那些爱大概永远刻在心脏上了。
后来景珊转学了，转到了实验附中。
一开始他刚去的时候因为抢了人家第一的位子，大家都不怎么理他。
但是景珊的同桌，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
她经常趴在桌子上偷看藏在桌肚里的小说。
她和后桌那个女孩子好像有说不完的话，而且他经常一句也听不懂。
什么“太甜了”啊，“磕死我了”啊之类的，总是让他摸不着头脑。
后来有一次景珊借同桌的书，结果同桌把包着同样书皮的另一本错借给他了。
那本书很奇怪。
里边的一个男生，送另一个男生礼物，给他做饭，陪他去医院看病，他和别人打架受伤了他就很生气地去把那人揍一顿，然后心疼地掉眼泪。
那个男生会笑着吻另外一个男生说喜欢，说爱。
他说：“我爱你，所以我要你一辈子无病无灾，我要你永远开心自由。”
这太奇怪了，这不对。
喜欢是伤害，爱是鲜血。
那个男生却说：“喜欢就像吃了酒心巧克力，又晕又甜。”
怎么会呢？
喜欢是沾血的水果刀，是眼神阴翳。
但是那本书里说：“喜欢让再凶的人的眼神都柔情似水。”
不对，这不对！
不是的！
喜欢不是这样的！
景珊抹了一把脸上，发现自己哭了。
他问同桌：“什么是喜欢？”
小女生说：“喜欢就是满眼都是他啊，含在嘴里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摔了，恨不得把全世界的好都给他！”
景珊不相信，跑去问那个年纪第二，那是一个稍显古板的男生，景珊觉得他应该是整个学校里除他以为最聪明的人了。
他听见这个问题，却也露出了羞涩的笑，说：“喜欢？喜欢就是看到她被划了一道小口子都心疼得仿佛天塌了一样。”
不是的……
不该是这样……
他又问同桌借了几本书。
可那些书都告诉他，喜欢是甜的，爱是齁甜的。
那个周末，鬼使神差地，他买了满满一箱酒心巧克力，一个人躲在黑暗的小屋里吃了一晚上。
父亲母亲出差了，家里很黑，只有他自己。
吃到最后，他觉得自己可能是醉了，脑袋晕晕乎乎的，嘴里又甜得发腻，一直甜到心里。
原来，这才是喜欢啊。
晕晕乎乎不知今夕何夕，却满涨到溢出来。
这才是真正的，喜欢。
景珊想，大概他再吃一箱就能体会到爱了，但是，父亲母亲回来了。
看到躺在巧克力纸上的景珊，他们俩气疯了，把景珊从床上拎起来打。
景珊痛得意识不清醒了，想，这原来不是爱啊。
爱，是不会痛的。
再后来，景珊更努力做好孩子，他不想再被打了，万一，只是万一，万一哪天他也遇到了他的酒心巧克力呢？
虽然他的酒心巧克力必然不会喜欢他，但至少，他应该完整地出现吧。
景珊越来越沉迷于那些小说，但是越看，就越觉得自己不可能，也不配拥有自己的巧克力。
他古板，无趣，满身污血。
他被困在那座小别墅里，被控制安排着一切。
而他的一切又必须循规蹈矩地遵守父亲母亲的规则。
有一次，景珊又偷吃酒心巧克力，被母亲发现了，打完他把他丢在了院子里。
下雨了，雨打在自己身上，冲掉了污血。
雨滴不规则地落下，让他感觉自由。
你看，其实也有东西会亳不嫌弃地接受我。
雨滴从万米高空落下，毫不犹豫地向我奔袭而来。
你看，我也会被选择。
从那之后，景珊不会错过任何一场雨。
好像在奔袭某场约会。
在沉迷小说的日子里，景珊头一次有了自己的梦想。
既然我不能拥有自己的酒心巧克力，那我创造的人物总可以吧？
他开始筹划自己写小说。
他的第一本小说是《樊笼外》。
讲的是一个江湖少年在家族压迫下以十五岁之躯接受了强大的力量而濒死，被抛弃山野后被一个游荡江湖的“流浪汉”所救。
之后两人暗生情愫的故事。
主角受要逃离的，是家族的压迫和沉重的负担，而主角攻，仗剑天涯，嚣张不羁。
他深深地吸引着他。
而刚好，主角攻又特别照顾主角受。
景珊想，我笔下的人物就像我的亲儿子，我不配拥有的，我总要让他们拥有。
后来他又陆陆续续写了很多文，但无一例外主角全都要逃离家庭的压迫，或者逃离其他的压迫，然后浪迹天涯。
因为景珊不知道怎么写家庭。
这是他来说很陌生。
小说教他爱情，爱情是酒心巧克力。
可是，什么是亲情？
景珊不懂，也不敢懂。
所以只能逃离。
他笔下的人物终究受到他的影响。
他曾经发过博文，说：“总有一天我要写一篇爱情亲情友情三丰收的主角！”
可他到最后都没有写出来。
自从他的文章火了以后，网上两极分化很严重。
有夸他文笔的，有嘲他吃套路红利的。
因为这个，他有了一个外号：逃亡。
粉丝总是“逃亡大大”地叫，是爱称；黑粉就是讽刺了。
“梦梦日出”这个ID，从他完结《樊笼外》开始就一直在追他的文。
对这个ID这么印象深刻，则是因为这人堪称“梦日出的反黑急先锋”。
景珊一直很感谢这位“梦梦日出”，因为他的坚定支持，给了他不少信心。
景珊考完大学就逃离了那座小别墅，但是，临近毕业却又被抓了回去。
景珊好不容易逃出去，带着满身血水，逃到了他最喜欢的城市——厦城。
厦城炽热而又自由，景珊在那里放松很多，可是他们总是阴魂不散，也跟了去。
那段时间景珊状态很差，写的文也不好，天天窝在书店里，躲避现实。
“梦梦日出”总会第一时间鼓励他给他加油，说一些很暖心的话。
但是，在母亲又一次砸掉书店门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了了。
黑暗笼罩，深深厌弃着自己。
他知道不能让自己的状态影响到书里的人们。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写下去了。
他封笔了。
切断了与外界的所以联系，窝在狭窄的小屋。
景珊无比后悔，如果，他当时没有吃那箱酒心巧克力多好啊。
这样，他就不会知道什么喜欢或是爱了。
从不了解，就不会奢望了啊！
作者有话说第14章 往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