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豆》世纪豆

11、第 11 章

　　那天给眉豆妈妈过完生日后，眉豆是真的没想占沈候便宜，不仅给他转了项链的钱，还估计了手镯的价格，一并给他转了过去。
　　沈候看到账户里突然进来一大笔钱吓了一跳，下班后直接去羊角食品楼下等眉豆。
　　韩行本来说下班后送眉豆回去的，但她傍晚收到沈候的短信，说他在公司门口等她，眉豆就给韩行发短信，让他可以直接回家。
　　透过办公室的玻璃门，韩行看见眉豆放下了手机，专心地对着显示器比对数据，长头发别在耳后，时而拨一拨扎到眼皮的刘海。
　　眉豆没有和韩行解释不再需要他送的原因，而他也没有问。可能是眉豆爸爸顺路来接她，可能是她别的朋友来找她晚上一起吃饭，甚至可能是宋密秋下班后愿意捎她一段，但是韩行偏偏有种预感，她下班后要见的那个人是沈候。
　　他故意提前关了电脑，穿好了外套，在办公室的热空调下整张脸闷得发烫，看到眉豆从位置上站起来的时候，他假模假样地装作恰好结束工作，推开办公室的门，走到她那里，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好了？”
　　眉豆背上包，把椅子推进桌子下面：“你也下去啊？”
　　韩行点点头。
　　按电梯的时候，眉豆按一楼，顺手帮他按下负一楼的按钮，但当电梯到达一楼的时候他却和眉豆一起走出了电梯。
　　“诶？你怎么到一楼？”
　　“去旁边买点东西。”
　　她顺嘴问道：“买什么啊？”
　　韩行顿了顿，面不改色地说：“买水果。”
　　眉豆瞥他一眼：“你怎么开始吃水果了？以前是谁和我说人根本不需要吃水果，每天吃维他命药片就够了？”
　　他扁扁嘴，拿胳膊肘撞了撞眉豆的手臂：“我今天想吃水果不行？”
　　“你想吃橙子吗？”她朝大楼外张望，不知道沈候今天开哪辆车，“我家院子里种的橙子树结了好多橙子，当饭吃都吃不完，要不要以后每天给你带两个？”
　　他顺着她的目光朝外面看去：“好啊，给我切好装盒子里，再准备一个小叉子。”
　　眉豆忍不住踢了他一脚：“我喂你嘴里得了。”
　　他侧身躲过去，面带笑容：“那最好不过了。”
　　他们走到了楼外，水果店在左边，眉豆没看见沈候的车，跟着韩行往左边走去，这时一辆黑车从右边开过来，停在他俩旁边，车窗摇下来，沈候叫她：“眉豆。”
　　“诶？”她惊讶地看了两眼这辆车，忍不住叹道，“你怎么又换车了？”
　　“上来，这里不让停。”
　　眉豆连忙走下台阶，朝韩行挥着手：“走啦，明天见，韩总。”
　　“别忘了橙子。”韩行长身鹤立站在台阶上，驼色大衣衬得他看上去温和了些许，他朝眉豆招招手。
　　“我记着呢！”她拉开右边的后排车门。
　　车开出去没几秒，沈候一边打方向盘上主干道，一边问眉豆：“什么橙子？”
　　她笑起来，露出一小截上侧的牙龈：“你要吃吗？”
　　“哪里来的橙子？”
　　“你不记得吗？我们家院子里有好几棵橙子树。”
　　“噢，”他有点儿印象，“不是说被你妈种得半死不活？”
　　“以前是被我妈妈糟蹋得不行，但是这两年我亲自出马，结了好多橙子呢，待会儿给你拿一点。”
　　两人又就眉豆家的橙子树聊了两句，眉豆闻到车里的皮饰散发出一股子崭新的气味，她摸了摸光滑的座椅，说：“我说，你的公司都还没开始盈利，车倒是已经换了三辆了。”
　　“什么三辆，胡说。”
　　“除了这辆，还有你的卡雷拉，还有上次下雨天你来我们公司开的那辆。”
　　“那辆是我爸的，”他抓了一下头发：“我总不能开卡雷拉和客户吃饭吧？那段时间就借他的车用用，这辆我前天才提的，还不错吧？”
　　眉豆嘁了声：“你不是搞独立运动吗？口口声声说坚决不花你爸爸一分钱。”
　　“这也不是我爸给买的呀。”
　　“你妈妈给买的？”
　　沈候赧然，含糊地嗯嗯啊啊两声。
　　她往驾驶座凑上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嘲笑道：“你的独立运动就是迂回地花你爸爸的钱。”
　　他闷闷地憋出一句：“这叫赞助。”
　　眉豆不再打击他，关心道：“你的公司到底怎么样了？”
　　“今年六月份，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开始盈利了。”
　　“那还不错啊，材料业前期投入挺大的，一年就能盈利算很好了。”
　　沈候又叽里呱啦地讲起他公司的鸡毛蒜皮，最后不忘再次挖角：“说真的，要不要来我这里，来帮我做市场。”
　　眉豆从后视镜里和他对看：“沈总这么看得起我？”
　　“我说真的。”
　　“我不懂你们的高精尖科技，去了也是捣乱。”
　　他摇摇头：“真难请啊你，我就差三顾茅庐了。”

　　忙了一天，两人都有点疲惫，餐厅里他们相对而坐，安静地看着菜单，简单点了几道家常小菜。
　　沈候喝掉一整杯茶水，抬手叫服务员来加。他来找眉豆本是想说那手镯钱的事，可是真见到她又觉得这事不必提，眉豆并不是计较钱的人，他揪着这点儿事不放，倒显得他小家子气。
　　他们就淡淡聊了几句，偶尔穿插些过去的回忆，吃完他就送眉豆回去了。
　　本来就累，吃饱饭了两人更加犯困，他便把音乐开大声了些。
　　眉豆靠着椅背皱了皱眉头：“好吵，你听的都是些什么呀？”
　　任谁都不能接受自己的音乐品味被质疑，沈候立马辩解道：“你懂不懂啊，这是现在最火的韩国女团。”
　　“你怎么还爱韩国女团啊？”眉豆噗嗤笑出来，沈候大学的时候就喜欢看韩国女团唱歌跳舞，曾经还一度因为和宋密秋一起跑去韩国看演唱会差点耽误期末考试。
　　他恨恨道：“你都不知道现在韩国女团有多火。”
　　“火遍亚洲？”
　　“已经走向国际啦。”
　　眉豆笑而不语，依然是一副瞧不上眼的样子，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
　　“你别不信，我有个朋友在他家的影视公司上班，他们买了韩国的版权，要做差不多的女团选秀节目，已经在招商了。”
　　她依然将信将疑：“这也有人投？”
　　“傲慢，”他开着车，忍不住抽出右手点了点眉豆眼前的台面，“你这是傲慢与偏见。”
　　她笑了笑：“我还自卑与超越呢。”
　　沈候没耐性地摆了摆手：“我懒得和你多说，自己回去看看吧，别怪我没告诉你这个好机会。”

　　眉豆受伤休养的那段时间，沈候天天过来，车子停路边容易被贴罚单，眉豆就帮他登记了访客车牌，后来他送她回家，一律都开到地下车库把她放下。
　　两人在电梯口分别，眉豆刚进家门就收到沈候发过来的资讯，是他车上说的那档女团选秀节目的招商信息。她扑哧一笑，想必沈候是真被她损得心急了，还说让她自己去看看，在地库就马不停蹄把文档找出来发给她了。
　　眉豆洗完澡，眼看还不晚，她把沈候发过来的招商计划书打印出来看了看，竟意外地觉得还不错，她又上网去浏览了不少论坛，睡觉前算是彻底对这码事有所改观，女团选秀还真比她想象的有市场。

　　第二天，眉豆拿着两颗橙子和一捧文件晃晃悠悠进了韩行的办公室，他不在，她把东西放下，跪在沙发上，趴着窗口观察那盆枯死的文竹。
　　门被咚咚敲了两下，韩行走进来，看着眉豆不自觉地就弯起嘴角，却又强装淡定，假模假式地皱起眉头：“又来干嘛？”
　　她转身在沙发上坐下，眼睛瞟着桌上的两颗橙子：“维他命C。”
　　他掠过那两颗橙子，拿起压在下面的招商计划书翻了两页：“什么东西？”
　　眉豆朝他轻轻挑了挑眉毛：“你看完我给你讲。”
　　上午的阳光柔柔地洒在办公室里，眉豆穿着藏蓝色的鸡心领毛衣，坐在沙发上暖融融地晒太阳，韩行倚着办公桌，屈起一条腿站在眉豆对面，看完了文件，低头看着她给自己讲她的想法。
　　初春的季节，看着阳光和煦，窗外却是一片春寒料峭。
　　“行啊，”他收起那几页纸，转身坐回办公桌后面，“你先拟一份计划书给我，投入、回报算好了我再给你批。”
　　“没那么快，”眉豆摇摇头，“我只是看到觉得不错，先来问问你的意见，你要是觉得行，我就找朋友帮我约那边的负责人出来聊聊。”
　　韩行听到“朋友”二字就警敏地眯了眯眼睛：“你的朋友够神通广大的啊。”
　　“没有，就是沈候，他昨天和我说起来的，这个项目是他朋友家的公司在做。”
　　“噢，”韩行点点头，伸手把桌上的铅笔和铅笔收拢到一块儿，原子笔和原子笔收拢到一块儿，最后放进笔筒，又混在了一起，看着手上很忙，却也不知道在忙什么，“他昨天找你干嘛，就为了说这事儿？”
　　“不是，”她耸了耸肩膀，“只吃了个饭，我也不知道他找我干嘛，可能炫耀他的新车吧。”说到后面，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露出了怎样的微笑。
　　他眸光一沉，很快低下头再也不看她：“抓紧吧，好项目，计划书先写起来。”

　　得到了韩行的首肯，眉豆立刻找沈候帮忙，她电话打过去的时候他正在陪客户逛景点，第二天中午才回复眉豆，帮她约了他的朋友，礼拜五晚上可以见一面，但是要去北方。
　　眉豆倒是想见了要去北方，那些影视公司总部都设在那里，她立刻找韩行批复她的出差申请书，礼拜五一早就和沈候一块儿搭飞机过去。
　　在酒店放下行李，他们就去学校旁边转了转，上学的时候他们经常跑去吃彭姐麻辣烫，如今再去，依然生意火爆，沈候看着油腻的桌面和地上斑斑点点的汤水，低头问眉豆：“吃吗？”
　　“吃呀，”她瞥他一眼，“以前不知道是谁冒着沙尘暴都要来吃，现在嫌脏了？”
　　“哪是我呀，”他扶上眉豆的手臂，“地这么滑，我是怕你穿这么高的细跟鞋，走不了两步就摔了。”
　　“你扶我。”她另一只手绕过来，抓着沈候扶着她的那只手臂。
　　眉豆在去北方上大学之前从来没有吃过这种脏摊麻辣烫，所有的食物拿竹签串着，统一放在店面中央的长锅里煮，不锈钢盘子外面套着一层塑料袋，她和沈候一人拿了一盘子肉和菜，蘸着盘子里的芝麻酱和辣椒油吃。
　　以前眉豆就钟情于豆皮，现在也没变，盘子里一半都是金黄的豆皮。她穿着圆领的白色毛衣，套着一件黑色的薄西装，最外面是一件到小腿的灰色大衣，穿这么正式的着装，却狼吞虎咽地吃着裹满芝麻酱的豆皮。
　　沈候坐在她对面，咬着甜不辣，忽地笑了。
　　眉豆不知道他笑什么，指了指他一盘子的肉丸说：“假肉。”
　　他吃得更起劲了：“假的我也喜欢。”
　　“等下去买枣糕王吧。”
　　“我就知道。”
　　两人看着对方的眼睛，都静了静，眉豆刚要开口，沈候已经替她说了：“还要去秋栗香。”
　　她叹道：“你真懂我啊。”
　　从彭姐麻辣烫出来，他们坐出租车到地安门，一路拎着刚才在五道口买的枣糕转悠，走到秋栗香的门口，不出意外地又是大排长龙。他们耐心地站在队伍最后，眉豆后悔没带双平底鞋出来，她走得脚底酸痛。
　　沈候低头看了看她的鞋，却也无可奈何，只有陪她说话转移注意力：“你记得吗，上学那会儿你和我说想吃糖炒栗子，指名道姓要吃‘秋香栗’的糖炒栗子，我找半天都不知道什么是‘秋香栗’，你就翻垃圾桶把之前的包装袋找出来拍照给我，上面三个大字明明是‘秋栗香’！”
　　眉豆笑起来：“我现在和别人说起这家店，也总说是‘秋香栗’。”

　　北方的初春堪比南方的寒冬，他们买了糖炒栗子之后就回酒店了，眉豆哆哆嗦嗦换了一身柔软的长毛衫，踩着酒店的拖鞋坐电梯上去找沈候。
　　一进他的房间眉豆就感叹道：“风景真好啊。”
　　他关上门：“我说给你订和我一楼的你不肯。”
　　“我们出差哪能报销这么多？”眉豆在沙发上坐下来，按下笔记本电脑的开机键。
　　他不语，站在窗前喝咖啡。
　　“你来看一眼我写的企划行不行。”
　　沈候走过去，眉豆还在桌面上找文档，他看见她的电脑壁纸是一张很模糊的照片，半边蓝天半边乌云，云层里透出来一圈椭圆形的光线。他不由得看着眉豆，这张照片是他俩一块儿去日本的时候她拍的，夏天他们去仙台七夕祭，仙台玩了两天眉豆说想去福岛，沈候特别抗拒，觉得有核辐射，最后到了福岛，那半天他硬撑着什么都没吃，连口水都不肯喝。当时眉豆特别坚持要去福岛，她说世界上最常看见飞碟的地方，一个是美国新墨西哥州，另一个就是日本福岛。
　　“难道你不觉得这特别合理吗？”眉豆当时很兴奋地说，“美国一天到晚在新墨西哥州做核试验，福岛又发生过核泄漏，都是信号特别强的地方，外星人当然要派飞碟来看看。”
　　沈候拗不过她，只好一块儿去了福岛，傍晚就看见天上一副奇怪的景象，半边朗朗晴天，半边却乌云密布，他抬头瞥见乌云里时而闪烁的光点，定睛一看竟是和飞碟似的椭圆形，惊喜地摇着眉豆的手臂让她抬头。
　　到最后他们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眉豆非说是外星人的飞船，拍了照片，设置成她的电脑壁纸，她说这是她和外星人距离最近的一次。
　　想到这里他不知不觉就露出微笑，看着眉豆头顶的发缝中间露出的窄窄一道星白色的头皮，他很没道理地抬手揉乱了她的长发。
　　“发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