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总，今天吃苦了吗》徐俆俆

22、当然有反应了

　　粥是从附近的高级餐厅里订的，除了刘波点的一份粥，店家还赠送了两样小菜。

　　一打开包装盒上面的盖子，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浓浓的鲜香。

　　色彩搭配鲜艳的“鲜虾时蔬粥”映入眼帘的同时，美味的海鲜味道就飘散在了空气里。

　　顿时勾的邵玉铭胃口大开，肚子还很不争气的发出了“咕噜噜”的声音。

　　这股肠胃蠕动的声音太明显了，在安静的病房里听的人脚趾头发麻。

　　邵玉铭捂住肚子，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小媳妇似的瞟了一眼刘波，看他是什么反应。

　　刘波当然有反应了。

　　盯着眼前的“鲜虾时蔬粥”，他眉头紧的快能夹苍蝇了。

　　不过不是对邵玉铭，而是外卖盒里的粥。

　　就这一碗“破”粥花了他三位数！

　　还是翻了一倍的三位数，再多九个钢镚！

　　就邵玉铭的这一顿饭钱，他可以买多少包香烟了！

　　败家玩意！

　　想想花出去的“白银”，刘波的心都在滴血。

　　算了，还是赶快来一支。

　　压压惊！

　　刘波将烟叼嘴里，不过没有抽，医院的规矩还是要遵守的。

　　他只是象征性的将烟放嘴里，假模假样的来了两下，给自己摆出了一副emo…了的神情。

　　“行了，别“犯病”了，再不吃就要冷了。”

　　刘波指着床桌子上打开的粥，让邵玉铭赶快吃。

　　海鲜粥冷了要腥的。

　　虽然医生再三跟刘波保证邵玉铭的脑子没问题，可每次只要一看到邵玉铭动不动的就发呆，他还是挺愁的。

　　这要是有什么“隐”性毛病没被发现，耽误了邵玉铭的及时治疗，他不就罄竹难书了。

　　遥想曾经，多么聪明伶俐的一个“孩子”，这万一真傻了，可怎么办？

　　越想他就越愁啊！

　　愁着愁着，刘波就想给自己点烟了。

　　打火机在手里急的直打转。

　　看到靠墙的位置还没有还回去的拖把，刘波走过去，捞起拖把就往外走。

　　“去哪里？”邵玉铭着急的出声询问刘波。

　　刘波嘴里叼着烟含糊不清的回：“还拖把。”

　　走到门边他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关门的时候伸头又向里，对邵玉铭说：“吃完啊，别浪费！”

　　邵玉铭疑惑的问他：“你不吃吗？”

　　听见这话，刘波很不客气的对邵玉铭翻了一个白眼。

　　吃什么吃！

　　一碗粥二百块，这要是吃了，和要他命有什么区别。

　　“我没有和病号抢饭吃的癖好。”

　　他又不是他，天生富贵命！

　　他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市民，还是又穷又抠搜的那种。

　　一想到这里刘波又愁了。

　　家里多了一口“吞金兽”，以后的这日子可怎么过！！

　　要不去找份工作？

　　兜里的那点存款，刘波精打细算过，以一个普通人家养孩子的标准。

　　先刨去刘召从小学到大学毕业，用到的大额小额所需的储备资金。

　　再去除他们父子俩的日常开销。

　　满打满算下来他们还能留下十万块的备用资金。

　　这样一看，刘波的小日子过的还是很滋润的。不用上班就可以躺平到儿子大学毕业。

　　他这个人，死亡线边走了一遭，这辈子也没什么大的需求了。

　　将儿子平安的拉扯大，不求他多有出息，能够自己活得明白，就是刘波这辈子最大的心愿。

　　他这辈子没什么大出息，前半辈子靠父母养大。

　　后半辈子，他干脆就再窝囊一点，‘啃啃儿子’，让儿子负责给他养老好了。

　　原本想的挺美，计划的也挺好。

　　可谁知，偏偏邵玉铭半路又杀出来了。

　　他那十万块的备用资金还没花在‘正事’上，马上就在邵玉铭的身上花干净了。

　　将拖把还给保洁阿姨后，刘波没有马上回病房，而是找到了楼梯间。

　　楼梯间一推开就是一阵乌烟瘴气。

　　台阶上，已经坐了两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在吞云吐雾。

　　刘波的脚步只迟疑了一秒，就加入了列队。

　　不过他没有和他们一样坐在台阶上，而是站到了窗边的位置，边看着快西斜的太阳，边忧愁的想着赚钱的办法。

　　刘波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其他两人的关注，他们只是抬眼看了一下进来的人，又低下头去。

　　大家的脸上都没什么神情，只是低头自顾的闷声抽烟。

　　楼梯间很静，只有楼上楼下楼梯间门被开开合合的声音。

　　声音通过三折的楼梯传进耳朵时，只于沉闷的撞击声。

　　大约是楼梯间太过空旷的原因，撞击声在耳边回荡了几声才消磨去。

　　竟莫名的让狭窄的楼梯间，空气中多了几分压抑。

　　刘波有点难受的皱起了眉，他有些不太喜欢现下的氛围，准备抽完手里的剩下的烟就走。

　　医院，向来是个讲生讲死的地方。

　　他自认为是一个冷心冷情的人，不喜欢感受别人的情绪。

　　可几乎是在刘波这个念头落下的下一秒，一声突兀的哭声就传进了耳里。

　　哭声是瞬间冒出来的，突兀的就像是夏日里的惊雷，到底是把刘波震了一下。

　　不只是刘波，那个与哭者坐在同一级台阶抽烟的哥们显然也是被对方的声音吓到了。

　　声音磕巴着问：“兄弟，这是怎么了？大男人的，怎么还哭上了。”

　　哭者艰难的压住从嗓子里冒出来的声音，一只手不断的摇摆，向说话的人表示自己“没事”。

　　另一只手却又倔强的，不断抹去掉下来的眼泪，想尽量表现出没事的样子。

　　刘波手里的烟抽完了，但是面对眼下的沉重的场面，他又有点不知道该不该直接走开了。

　　另一个男人还在安慰哭者，刘波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过冷漠，选择留了下来。

　　男人哭的很是悲戚，但到底是一个男人，爆发性的情绪发泄过后，便红着脸，梗着脖子停下了。

　　“兄弟，谢谢你们的关心，我没什么事了。我刚才就是，就是没绷住……”

　　男人露着苦涩的面容道谢，可是说着说着声音里还是带上了一丝哽咽。

　　看着男人逐渐平静下来的面容，刘波忽然觉得男人的脸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应该就是这两天的事儿。

　　刘波沉下，心细细的回想。

　　“兄弟！听兄弟一声劝，这个世上没什么事是想不开的。其实熬一熬也就过去了。还是要多为家人想想。啊，想想你的老婆孩子，可都指望着你哪，别一时想不开……”

　　在刘波努力回想的时候，坐一边的老哥已经十分“熟练”的做起了“人生导师”的角色，热情的开导着情绪崩溃的大哥。

　　这话本是没什么错的，开导吗，说来说去不都是那些话，“为家人想想”几乎是通用劝导话术。

　　刘波刚开始也觉得没什么问题，可他本来就是在观察着奔溃大哥的脸。

　　突然见到奔溃大哥在听到“老婆”、“孩子”两个词的时候，瞬间变了脸。

　　他眼睛瞪得大大，暗黄的眼球上瞬间毛细血管爆裂，显现出根根分明的红血丝纹路。

　　刘波心中暗道不好，他也想起来了在哪见过奔溃大哥了。

　　就是前天他找邵玉铭的时候，在一楼取化验单的地方，见到的与妻子争论孩子亲子鉴定结果的男人。

　　当时他可不就是还当过“看热闹”的围观群众。

　　“想想她们！她们也配！”奔溃大哥忽地站起，从牙缝里蹦出了这么一句。

　　倒是把旁边坐着的“导师”大哥吓了一跳。

　　坐在台阶上，迷茫的眼神，看看奔溃大哥，又看看刘波。

　　人家正主没说话，知道前因的刘波自然是不能揭人家的老底。

　　只轻微的向“导师”大哥摇了摇头，做了一个“不要再说了”的口型。

　　“导师”大哥看了刘波的反应，也明白过来自己这是说错话，好心办了坏事。

　　他马上“哎呀”了一声，站起身，连连道歉，递上烟，拉着人坐回去。

　　不过仍不改初心的继续劝解。

　　“导师”大哥的过分“真诚”，到底是打动了崩溃大哥的心理防线，将自己的那些难以言说的苦水，统统的倒给了他们这两个陌生人听。

　　两人坐在台阶上，烟一支一支的大口吞吐着，“互诉衷肠”，刘波站在旁边听的故芒在背。

　　却又不好意思直接离去。

　　“女人真是坏心眼，坏透了。我跟她一起生活了十年，整整十年！我劳心劳非的把两个孩子拉扯大，孩子的事都是我和我老娘包办的，没让她操过一份心。老子把她当公主一样的宠着，结果现在告诉我孩子没一个是我的，这叫什么事，什么人啊！”

　　崩溃大哥神情难掩悲愤，继续说：“要不是这个女人太狠心，把我骗得团团转，把我们家里人骗得团团转，今天我老娘也不会被气出心脏病！”

　　“他娘的，女人就没一个好东西！”说到激动处，崩溃哥直接大骂。

　　“兄弟，哥跟你说就你这点事根本不算事。知道吗！大哥我呀，可比你惨多了。”

　　“导师”大哥一把揽过奔溃大哥，将脸凑近他，脸上晕染着两朵激动的红晕。像是“醉烟”了一般，说话都有点控制不住嗓门，回音不断地在楼梯间回荡。

　　崩溃哥显然不太相信“导师”大哥的经历会比他还惨，于是表情有些不服气的说。

　　“咋地，你媳妇也把你绿了？你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孩子也不是你的？”

　　听了这话，“导师”大哥十分的生气，一把将奔溃大哥推开，说：“什么玩意！谁跟你比这个了。”

　　说完这句话，“导师”大哥又十分认真的讲：“兄弟啊，大哥告诉你，这人啊，坏，他是一个个例。欸，你不能因为你老婆坏，就说女人都不是好的，说什么对女人进而远之的话。这样子，蠢！特蠢！知道吗？”

　　“就比方说我老婆吧，她这个人……”话说一半，“导师”大哥又停住了，可能是觉得对一个外人说自己老婆不好，就连忙说：“欸，说这个干嘛，不合适，不合适……”

　　“导师”大哥不想说了，奔溃大哥倒先不愿意上了，急得只追问。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大哥你给说说，也好让我见识见识“好女人”是什么样子的。下次再找的时候也能擦亮眼睛。”

　　“导师”大哥没有马上接话，嘴角倒是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