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期之旅》马冬梅

2、束心锁

　　提笔落墨，曾有一侠客与束锁谈笑人间。
　　回首往事，洒脱恣意的侠客被困于一方天地之间，身缚束锁。如何脱困？
　　侠客拔剑断锁，骂曰：“区区束锁，能奈我何？”
　　束锁却重缚。
　　束锁笑曰：“我虽奈何不了你，你依旧逃不出这方天地。”
　　“为何？”
　　“束锁缚身也缚心，即便能斩了束身锁，也还有束心锁。这束心锁，侠客斩不断，世人斩不断，神仙亦斩不断。世间万物，凡有心者，皆不能断锁。”
　　“我若无心，便斩的了？”侠客问。
　　束锁嗤笑：“你若无心，便已不存于这世间了。待到那时，束锁也奈何不了你了。”
　　侠客沉默良久：“……所以，束心无解？”
　　“只若尚存于这世间，便永远无法斩断束心锁。难怕再无情的人也逃脱不了束心锁的束缚。束心即是束缚，也是保护。倘若谁人皆能无心忘我，那便也不存在这世间了。”
　　“原来如此，因果相还。”
　　“这世间正是由一个个的因果组合而成的，它们或许令世人憎恶，或许令世人悔恨，又或令世人喜爱，好好坏坏，真真假假，只有因果相承，未曾改变。”束锁慢慢道，“也许正因如此，世人大都愿意拼尽一生，去赌那看不见摸不着的因果。我想，这大概也是这世间能吸引那么多人竭尽所能去活着的魅力了。”
　　侠客恍然：“那这些竭尽全力的人最终得到他们想要的因果了吗？”
　　“也许得到了，也许并未。那又怎样呢？反正人这一生总要为一些东西而活，活着的过程就已然是结果，只是他人看不透罢了。
　　“竭尽一生，到最后才发现，因果早就注定。你说，待到那时，他们是哭还是笑呢？”
　　“我不知……”侠客诚实回答。
　　“也是，毕竟你我皆是局中人，要能看透，也是有鬼了。”束锁随手拎了两壶尚好的青梅酒，仰头一饮见底。
　　“好酒，你也喝罢。”说罢，抬手扔给侠客一壶。
　　“多谢。”
　　侠客低下了头，细细品味着这青梅酒的滋味。
　　良久，他才缓缓问道：“束锁，既然束心无解，我又不甘被捆绑在一方天地之间，那我还有必要留在这世间吗？”
　　束锁有点醉了：“那你走呗，命是你的，要杀要剐，你自己决定……”
　　侠客扶额：“我就是决定不了，才问你啊……”
　　“你那么恣意潇洒，还有你作不了主的事？”束锁笑骂。
　　“我只怕我死了后，你无去无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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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束锁哈哈大笑：“我说呢，你怎会这般矫情，原是为了我。你大可放心，你死了以后，我就会消失，你便也没了束锁，高兴还来不及呢！”
　　“……我……是高兴，可你……我高兴不起……”
　　“那便先暂时陪我活着吧，待你彻彻底底想抛开我为止，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侠客笑了：“好，一言为定。”

　　许多年后，侠客依然行走在这一方天地之间，劫富济贫，行侠仗义。
　　有人看见他时常跟一团空气自说自话，只当他是常年寂寞，乱了神志。
　　只有侠客知道：
　　故人之言，从未失信。